阵剧痛,大鹰粗糙的腿脚皮肤,一定将他的手心割破了很多,可是金维还是咬紧了牙关,他的手指,冻得几乎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他要用最大的毅力,才能将鹰脚抓紧,使他自己的身子,吊在空中。 他也感到,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在一头大鹰面前,不顾粉身碎骨的危险,来表现自己的毅力和勇敢,是愚蠢了一点。 但是金维却仍然不改变自己的主意,他忍受着最大的困苦,只求证明一个事实,他不是被大鹰抓了来,而是大鹰带着他来的。 这看来仍然是很愚蠢的事,对于一个勇敢的,有人格的人来说,这种在聪明人眼中极其愚蠢的事,却又极其重要。 掌心的刺痛,痛人心腑,手背的关节在格格作响,手背像是在不断伸长,伸到了和全身完全脱离关系的地步。 但是金维自己可以看得到,他的身子能悬在空中,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手臂。 大鹰好象越飞越高,金维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忽然之间,在月色之下,他看到了一座高崖。 那座高崖耸立在群山之下,迎着大鹰飞去的那一面,崖下的积雪并不多,露出着黑褐色的,巍峨的山石,每一块石头,看来全像是铁块一样。 山崖下的积雪并不多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它太高,太耸立,太孤独了,当狂风扫过来之际,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替它挡住一点风,所以崖下的积雪,就被狂风扫了下去,另一个可能就是,金维看到的,是山崖背风的一面,而且太陡峭了,连雪片都沾不上去。 金维对那个山峰,并不陌生,事实上,任何曾在山中行走过的人,对这个山峰,都是不陌生的,那座山峰,太特别,太孤傲了,远在几里之外的山头上,就可看到这一座孤峰。 这座孤峰,山中的人对它,各有各的名称,金维知道,彝族人称它为“特斯奥里卡峰”。“特斯奥里卡峰”就是“孤傲的勇士”之意,而这座孤峰,在远处看来,也真像是一个挺立的,勇敢而高傲的战士一样,绝不许有什么东西接近它,或许它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是它的外表却的确如此。 从来也没有人接近过那座孤峰,连金维也没有。金维记得很清楚,他曾经想过,要攀上这座孤峰,他也已经成功地,越过了三道小冰川,到达了和这座孤峰相当接近的一座山峰之上。 他也是在那座山峰下,认识了海烈根先生的,海烈根先生和他怀着同样的目的而来,也一样成功地越过了三道小冰川,来到了那个山峰上。 可是,就在他们和那座孤峰之着横着一道更大的冰川,冰块和霜雪在缓缓移动,却是任何物体的坟墓。 海烈根先生和金维,将一件皮袄抛向大冰川,皮袄在缓慢的移动之中向下沉,不到十分钟就消失在冰雪之下,永远不能再为人们所见了。 金维和海烈根先生在那个大冰川之旁,耽搁了一年之久,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法使自己可以踏上那大冰川半步,才废然而返的。 在海烈根先生的一生之中,这件事,可以说是唯一的失败,但是,在这件事中,他也有成功的地方,那就是他将金维介绍进非人协会。 这时,金维在高空之中,看到那座孤峰,迎面而来,使他自然而然,想起了往事,他低头向下看去,大冰川横在他的下面,看来像是一条发光的带子,当他再抬起头来时,看到高崖离他已越来越近了。 金维陡地想起,目的可能就是在这座孤峰。 也只有这样的大鹰,才能有资格,居住在这样孤僻的高峰之上。 大鹰飞得更快,冷风和那座高崖,看来一起向他疾扑了过来。很快地,金维看到,孤峰的悬崖上,有一方石坪,石砰上的积雪相当厚,而大鹰就是在这石坪的上面,盘旋着下降,终于到了离石砰只有十几尺的高空。 金维知道那是自己离开大鹰的时候了,可是他的双手,紧握着大鹰脚的手指,竟然无法松得开来,那是他在刚才大约半小时之中,用的力道实在太大了。 他的手指,根本已经麻木,大鹰在再作了一个盘旋之后,离石坪更低了,石坪上的积雪,几下飞溅,金维用尽了力量,才将左手手指松了开来,再用左手,将右手的手指,一只一只拉了开来,他的身子,向下跌了下去,落在积雪之上。
三、神秘怪人
金维落在积雪上,几乎一动也不动。 金维的脸贴在冰凉的雪上,虽然在感觉上,他的脸几乎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但实际上,他的双颊是火辣辣的,贴近他脸上的雪迅速溶化,变成了水,流进了他焦渴的口中。 那使得金维的精神振了一振,但是他仍然无法挪动他早已用脱了力的双臂。他只是扭动着身子,慢慢挣扎着,坐了起来。 当他坐起来之际,他看到,那头大鹰,就站在离他不远处,仍然是那个姿势,侧着头,看着他。 尽管大鹰的姿势一点也没有改变,不过金维却可以极其强烈地感觉到,大鹰在看着他的时候,是一种尊敬的神态,而并不是刚才那种嘲笑轻视的神态,也就是说,他刚才的努力,井没有白费。 那比什么都令得金维兴奋,一挺身,他站了起来,大鹰仍侧头望着他,金维舔了舔唇,说了一句很傻气的话,道:“好了,你想怎样?”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立时笑了起来,大鹰抖着身子,全身的羽毛,都在抖动之间,耸立了起来,然后,又迅速堰伏,金维用力挥动着自己的双臂向那头大鹰,慢慢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大鹰的面前,和大鹰面对面之际,他的双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他伸手在大鹰的翼上,轻轻拍了一拍,大鹰的反应但是很愉快,陡地昂起了头来。 也就在这时候,金维看到了在石砰的一头,近峭壁处,另有一块大石,而在那块大石之下,有着一座用许多树干搭成的建筑物。 金维只能用“建筑物”来表示他第一眼看到那用树干搭成的东西的印象。事实上,他的第一个印象,应该是那是一座最原始的房子。 可是,金维的知识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在这座孤峰之上,不会有什么房子,有的应该是鹰巢,但是那些树木搭成的,却又绝不是鹰巢。 金维望了大鹰一眼,看到大鹰也向那“建筑物”望去,金维吸了一口气,向那座建筑物,走了过去。 在那一小时之中,金维遭遇到的事,实在太奇特了,奇特到了他根本无法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心头跳得很激烈,当他来到了那建筑物前之际,他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一座房子。因为它的正面,不但有门,而且有窗子。 那不但是一座房子,而且,肯定是一座人住的房子。 金维一直来了房子的门前,回头看了一下,大鹰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 金维看到门关着,他清了清喉咙,道:“有人么?” 那屋子之中,传来了一下声响,金维的确是听到了一下声响,而且可以肯定,那一下声响,一定是什么人所发出来的,可是他却无法明白这一下声响是什么意思。那一下声音,听来像是呻吟声,又像是答应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意味。 金维皱了皱眉,一时打不定主意该怎么做,他又回头向大鹰望了一眼。 那头大鹰双翅略伸,身子向前,腾了一腾。在大鹰而言,那只不过是略为挪移了一下身子而已,但是金维却已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他连忙转过脸去,而且用力站稳了身子。 这时候,他是站在孤悬耸立的山峰之上的一个石坪上,而石砰上又有着积雪,如果他一不小心,跌倒在石砰上,而又向外滑出去的话,极有可能一个收不住势子,就此跌出了石坪,坠进万丈深渊之中。 他定了定神,看到大鹰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就站在那间奇特的建筑物的门口,缓缓地伸开右翼,用翼尖将那个建筑物的门,推了开来。 门一推开,金维忙向屋子内看去,他看到屋中很乱,堆满了各种的兽皮,以黄羊皮为最多,那些羊皮,显然未曾经过熟练的硝制手续,所以发出一种极浓的腥膻味,门一被大鹰的翼尖推开,那股腥膻的味道,就直冲了过来,教人十分难闻。 金维略侧着头,避开了正面冲过来的难闻的气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向屋子中看去,这次,他看到在兽皮堆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动着。 那东西的全身,全被厚厚的黄羊皮裹着,只有头露在外面,看得也不很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金维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那东西所发出来的,因为这时,又有一下同样的声响,传了过来。而大鹰的右翼,在推开了门之后,继续向内伸去,一直伸到了那东西的头部,然后,以翼尖的翎毛,在那东西的头部,轻轻拂着。 金维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呆住了,他绝想不到,这么威猛刚烈的大鹰,会有这样轻柔甜蜜的动作,那裹在羊皮之中的是什么东面?是一头生了病的小鹰?那头羊鹰是找他来医治生病的小鹰? 金维的心头,充满了疑问,这时候,大鹰的右翼,已缓缓缩了回来,大鹰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怕惊吓了屋中的那东西一样。 等到它将翼完全收回来之后,它跨出了一步,将门口让了开来,那显然是让金维进屋子去的意思,金维略为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屋子走去,当他一走进门之后,那种腥膻的臭味,更是令人难忍,可是由于金维看清了屋中的那东西,他心中的惊讶,使他忘记了那种难忍的臭味。 他在未进屋子之前,曾经想到过,裹在黄羊皮中的,可能是一头生了病的小羊鹰,但这时,当他看清楚了那东西之后,他实在太惊讶了。 那绝不是一头小鹰,很明显地,那是一个人。 那人的头相当大,比普通人的头要大得多,他的身子虽然裹在黄羊皮之中,看不真切,但是也可以看出,那人的头虽然大,但是身子却相当矮小。 当金维向那人注视之际,那人也睁大着眼,向金维望着,眼睛很大,一眨也不眨。 在这样的孤峰之上,竟然会有一个人在。 金维揉了揉眼,心绪很乱,但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想到,这个人的身形既然如此地矮小,他有可能是黑彝中的一族,矮黑彝族人。矮黑彝族人身形矮,头大,手足都短,可是却凶悍绝伦,不但是最好的猎人,而且是战场上勇往直前的战士。 金维又向前走了二步,用矮黑彝族的话问道:“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人一听金维开口,陡地震动了一下,开了开口,自他的口中,发出了一下极其难听的声响来,当他的身子震动一下之际,覆在他头上的一幅黄羊皮,被震落了下来,现出他的头顶。 那人的头顶是光秃的,一根头发也没有,额头十分高,看来样子十分奇特。 金维一看到这种情形,立时知道自己弄错了,那人不会是矮黑彝族人。矮黑彝族人,每一个都有着又浓又厚的头发,而且肤色很黑,不像那个人这样的灰白色。 金维呆立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那人又张大口,发出了几下难听的声响,而且不断地动着,看他的样子,像是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却又没有力量做到一样。 那种情形,使金维很快就看出,他是一个病人,而且还病得很重。 金维在认识了海烈根先生,加入了非人协会之后,跟随着海烈根先生。到了文明世界,居住了相当久,这次他再回故乡,也随身带了不少文明世界的东西,他的背襄,在大鹰将他抓住,飞向这个孤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可是他身上,还带着一些药品。 当他发现那个形状奇特的怪人是一个病人之际,他点了点头,又走近了几步。 当他向前走去之际,那怪人勉力挣扎着,叫着,身子一直向屋角缩去,而在这同时,在屋子外的那头大羊鹰,也变得极其不耐烦,不断扑着翅,将强劲的风,卷进屋子里来。 金维一面做着手势,一面不断以黑彝话道:“别怕,如果你有病,我可以帮助你。” 事实上,那人根本不懂得金维所作的手势,也听不懂金维的话,他一直在向屋角拖动着他的身子,到最后,他不再移动身子,并不是他觉出金雏没有恶意,而是他的身子,已紧靠在屋角上,不能再动了。 金维来到了那人的身前,俯下身来,他想去拉那人的手,可是那人却将手缩在羊皮内,不肯伸出来,金维没有办法,只好伸手去按那人的额头。 当金维的掌心,一碰到那人的额角之间,金维陡地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呼叫声,而且,立即缩回手,不由自主,吞下了一口口水。 那人的确是在生病,因为他的额角,烫得就像是一壶刚沸腾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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