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再说甚么才好。 那人接着,又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照你来看,他有了那么多珍宝,应该有甚么感觉?” 我不禁又呆了一呆,那人的问题,其实很普通,不能算是突兀。 但是,在如今这样神秘的气氛之中,听得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来,使人极其愕然,难道这个人,特地前来,而且,又要我在黑暗之中和他谈话,为的是要来和我讨论王其英在得到了珍宝之后的感觉? 我略想了一想,并不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怎么知道王其英得到了许多珍宝?” 我以为我这样问。对方一定会支吾其词,甚至不知如何回答的,可是,全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人竟讲了一句令我震动得难以形容,而在他来说,却再也简单不过的话,他道:“是我给他的!” 当他这一句话出口之际,我真正坐不住了,我陡地站了起来,疾声道:“你是谁?” 那人却不出声,我接着又连珠炮也似地问道:“你哪里来那么多珍宝?你为甚么要将这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石给一个流浪汉?” 我的问题,问得十分之急速,而且,我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过去,伸手去抓那人。 我当然仍是甚么也看不见,但是我和那人已经谈了不少话,我可以知道那人是坐在甚么地方。 我出手相当快,在那一刹间,我觉出对方好像也疾站了起来,我手抓下去,我估计是抓住了对方的手。那一定是他的手。 他的手十分粗糙,而且汗毛极多,好像是西方人。 我一手抓住了他的手,立时想将他的手臂反扭过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控制他。 然而,就在我企图扭转他的手臂之际,“砰”地一声,我的胸前,已经中了一掌。 我不是没有在黑暗之中和人搏斗的经验,但是那一掌,力道之大,令得我不能不松开了他的手,连退了几步,撞在一张桌子上。 我刚反手扶住了桌子站稳,就听得那人道:“你令我很失望,真正的失望!” 我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想要出声,但是一口气噎住,一时之间,竟发不出声音来。 而我在这时候,听得那人的脚步声,迅速地向门口移去,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别走!” 在我叫“别走”之际,那人已拉开了门。 屋子之中,是黑得一丝光也没有的,根本甚么也看不见,外面,虽然也是黑夜,但多少有点光,所以,当门一打开的时候,我就可以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那人的动作十分快,一拉开门,立时闪身而出,而且门也立时关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那人的背影,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奇特之处,然而,在我的直觉上,就是那十分之一秒的一瞥,却产生一种极其诡异之感。 那人的肩膊很阔,个子很高,我如果和他相比,至少比他矮了一个头,轻了五十磅,所以,他刚才击中我的那一下,力道才会那么大,而我如果知道他是那样的一个大个子的话,也不会贸然出手了。 而更令我心中产生这种诡异感的是,那人在向外走出去的时候,背部很弯,看来像是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时候一样,而他的手臂,则向下垂着,他的手臂很长,长得看来十分异样。 这种姿态,像是甚么呢?在那刹间,我的脑中,实在乱得可以,不过,我还是立即想了出来,那人走路的姿态,像是一头大猩猩! 大猩猩就是这样子的,双手垂地,背弯着行动的,那人的样子真像是一头大猩猩! 这时,我的胸口仍然感到疼痛,但是就在那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之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我一跃向前,也到了门前。 我本来是想到了门前,立时拉开门来,追上那个人的。 可是在黑暗之中,我的行动太急速了一些,算错了距离,我疾跃向前,并不是跃到了门前停下,而是“砰”地一声,撞在门上。 由于我向前跃出的势子是如此之急骤,所以那一撞的力量,着实不轻。 一撞之下,令得我眼前金星直冒,被撞得向后腾地退出了一步,幸而那究竟是在我自己的家中,我立时一伸手,总算拉住了门柄,我喘了一口气,立即拉开了门,但是我相信,我这一耽搁,已经错过了追上那人的机会了! 果然,我一拉开门,门口的路,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我立时奔了出去,向马路两面看着,也看不到有人,连经过的车辆也没有。 我知道就算再向前追去,也是没有用的,是以只好颓然转回身,慢慢走回家中。 一进门,我自然而然地伸手在门口的电灯开关上,按了一下,在我按下去的一刹间,我才想起,屋中的电路,可能已经被刚才走的那个人截断了,但是就在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的”地一声,已经着亮了灯。 我不禁陡地一呆,心中实在有着说不出的后悔! 我刚才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进门就要开灯,但就在我要开灯的时候,那人就出了声,我以为对方既然私自入屋,又要我在黑暗之中,和他谈话,当然一定已有了准备,所以已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谁知道,屋子的电路,根本未被截断! 我重重地顿了一下脚,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懊丧,因为当时,如果我不是自作聪明,而着亮灯的话,那么,我至少可以看清他的样貌,那对于以后要找他,大有帮助,比我现在只看到他一个背影,好得多了! 我背靠着门,定了定神,望着我自己的家的客厅,陈设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一张小桌子,在我中了一掌后退之际,撞了一下,略有点移动。 所有的窗帘,果然全拉上,所以,刚才屋子之中,才会那样黑暗。 我苦笑了一下,慢慢向前走着,胸口倒已不再痛了,可是我的心情,却沉重得难以形容,来到了那张安乐椅上,我又坐了下来,抬头望着一张单人沙发。 那人刚才就是坐在这张单人沙发上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我和那人讲了不少话,而听他的语气,他也真想来和我讨论问题,是我听到了他那句令我太震惊的话之后,才将他赶走了的。 他在临走的时候,还说对我很失望,那是甚么意思?是指他此行的目的未曾达到,还是指他看错了我的为人? 我又不禁苦笑了一下,对于突然出手一事,我倒并不后悔,因为那人说,那些藏在皮带之内,价值高得难以估计的宝石,是他给王其英的,任何人听到了这样的话,都难免和我一样! 我望着那张单人沙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实实在在,我无法想像这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背影,看来像一头大猩猩。他有那么多珍宝,他先将一柄金钥匙给一个流浪汉,然后又安排这个流浪汉去接受那么多的珍宝,然后又来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这个流浪汉,在接受了那么多珍宝之后的感觉! 整件事,简直是狗屁不通,不可能的,这种事,要是对人讲了出来,听到的人,一定十个有十个,会说我的神经有毛病! 可是,事实又的确如此! 我突然感到十分疲倦,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而就在这时,我听到门上响起了“砰”地一声。 我立时抬起头来。在那“砰”的一声之后,门外又没有了声音,但刚才实在是有声音的,好像有甚么人,在门上撞了一下,我略怔了一怔,立时站了起来,急步来到门前,手握住了门柄,我在等着有第二下声响来时,突然开门。 可是我等了一回,并没有第二下声响传来,我轻轻转动门柄,陡地拉开了门。 门一拉开,一个人直跌了进来! 那个人一定是靠在门上的,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情形,而刚才门上的那一声响,当然也是那人大力靠在门上所发出来的了! 我一侧身,由得那个人跌了进来,那人一个踉跄,居然没有跌倒,勉强站定了身子,我立时回头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认出他是甚么人来了。 王其英!
第六部:得到珍宝的经过
我忙关上门,来到了王其英的身前,王其英站着,一片惘然的神情,当我望着他的时候,他也望向我。他望着我,鼻子抽动着,忽然哭了起来。 任何流浪汉的样子,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王其英当然也不会有例外,再加上他抽着鼻子哭了起来,那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我后退了两步,望着他,没好气地道:“你哭甚么?” 王其英一面流泪,一面道:“没有了,甚么都没有了,我甚么都没有了!” 他一面说,一面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看着他那种眼泪鼻涕的样子,我真想过去,重重给他两个耳光! 王其英用衣袖抹着眼泪:“甚么都没有了,他们说,我不遵守诺言,所以,东西要收回去,我……其实一直遵守着诺言,甚么人也没有说过!” 他这几句话,虽然是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可是总算说得很有条理,而且,我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是以我完全可以听得懂他在说些甚么。 我望着他:“你是说,他们给你的那些东西,又收回去了?” 王其英伤心地抽噎了两下:“是的,他们说过,我不准向任何人提起,不然我就甚么都没有,他们怪我又去找他们,真冤枉,他们自己叫我去找他们的!” 王其英一说完,又呜呜痛哭起来。看他哭得那样伤心,我真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事实上,王其英有时简直是疯子,有时糊里糊涂,是半个疯子,有时却很清醒,我相信那是他在得到了这许多珍宝之后,才变成这样子的,因为在那之前,我遇到过他,他很正常。 他操刀斩人的时候是疯子,而他错认我是“他们”,听了我的话,午夜又再去找“他们”,那是在胡里胡涂的情形下,受了我的骗。 我大声叫道:“别哭了,你那些东西,在警方的保管下,没有甚么人可以拿得走,倒是你始终不能证明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 王其英总算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望着我:“真是他们给我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和语气都很正常,可见得这时候,他是清醒的。 我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你又去见过他们?” 王其英点了点头。 我道:“是一幢大厦,在繁盛的商业区,十二楼?” 王其英又点了点头,他好像想开口,但是我不等他表示疑问,就道:“你别忘记,你曾经给我看过那柄金钥匙,和那个地址!” 王其英侧着头,呆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你见到了他们?你是在十二楼甚么地方见到他们的?” 王其英瞪大了眼:“我不能说,一说就甚么也没有了!” 我立时道:“你刚才已经说甚么都没有了,如果他们真能令你甚么都没有,你说了也不怕,如果他们不能在警方中取回珍宝,你便可以完全说出来!” 王其英望着我,看他的神情,像是想弄明白我那一番话中的意思。 我也知道,自己的话,在一个理路明白的人听来,是很容易了解的,但是对王其英来说,就比较困难一点,是以我又道:“当时,你得到那些珍宝的条件,是你绝不能说出它们的来源,否则,你将一无所有,是不是?” 王其英点着头:“是。” 我又道:“可是刚才,你说他们指你违反规则,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王其英侧着头,略想了一想,又是一副想哭的神情:“是的,他们骂我,说我已经甚么也没有了!” 我摊了摊手:“那么,你还怕甚么,你既然甚么都没有了,为甚么还不将得到那些珍宝的经过讲出来?” 王其英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他点点头:“是啊,我现在甚么都没有了,根本不必再忌惮他们!” 我听到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挥手,手指相叩,发出了“得”地一声:“对了,你讲吧!” 王其英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甚么也没有了,就算讲了,又有甚么好处呢?算了吧,趁现在街上人多,我还是去讨点钱……”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看到他那种拖泥带水的样子,我真想当胸口给他一拳,我大声道:“你讨得到了多少钱!” 王其英扭着手指:“运气好的时候,会有两三元!” 我大声道:“可是你别忘了,你是拥有许多珍宝的人!这些珍宝,在警方的保管之中,如果你正确地说出来源,就是你的!” 王其英口角颤动着:“卫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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