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时,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神情之中,一定充满了悲哀。因为辛尼的这个问题是如此之幼稚。这可以证明他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他所说的一切,可能也全是胡说八道! 我没有好气地道:“头发有什么用?头发,是用来保护头部的,小学生都知道!” 辛尼忽然笑了起来:“小学生可以满足于这样的答案。不过我相信以你的知识程度而论,不会满足于这样的答案,你知道人的头骨有多厚?” 我仍然没有好气地道:“将近一寸,而且极硬而结实!” 辛尼道:“是啊,人的思想集中在脑部,脑是人体极重要的组成部分,保护脑的责任,由厚而坚硬的头骨来担任。人类一直到十八世纪,才找到凿开头骨的方法。既有了那么稳固的保护者,还要那样柔软的头发来干什么?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无法回答辛尼的这一个问题。的确,我以前绝未想过这一问题,头发用来保护头部,这是自受教育以来就根深蒂固的一个印象。而事实还在于,头发除了保护头部之外,的确是什么用处也没有了,一个人,有没有头发,完全无关紧要。 在我沉默期间,辛尼又问道:“难道你也没有留意到头发的长度,和它所谓‘保护头部’的责任不怎么相称么?人的头发,从出生到成年,可以长达八十公分。几乎等于一个人体体高的三分之二!任它披下来,不单可以保护头部,而且可以保护背部和臀部了,哈哈!” 我被辛尼笑得有点气恼,大声反问道:“那么你说头发有什么用处吧!” 辛尼摇头,道:“我现在不知道,柏莱一定知道了,不过他还没有回来告诉我。卫先生,在我的梦中,我听到梦中人的对话,也不止一次提到头发、头发的功用,它们一定有用处。我是学医的,深知人体结构之精密,决不容许有无用的东西存在,可是头发,部么长的头发,一点用也没有,于是只好却硬加给它一个用处,保护头部。” 我没有再出声,辛尼的话,听来倒也不无道理。头发有什么用处呢?为什么人的头上,要长出那么多、那么长的头发来呢?一般人对于头发的概念,不容易想到头发有将近一公尺长,那是因为人一直在将它剪短的缘故。如果任由头发生长,除非是由于病态,不然,人的头发,就可以长到将近一公尺!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思绪也被辛尼弄乱了,我用力摇了一下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个无聊的问题。而辛尼在这时,却又充满了神秘的俯过身来:“你一定更未曾注意到另一个怪异的现象!” 听到“怪异的现象”我精神一振,以为他有什么惊人的话要说出来!谁知道他说的,仍然是有关头发!他道:“地球上的生物有多少种?几十万种,几百万种,可是只有人有头发,只有人在头部生有可达体高三分之二的毛!而且这种毛的组织是如此之奇妙,每一根头发都是中间空心的,有极其精密的组织!它本来一定有极其重大的功能,只不过功能被停止了!” 我只好不断地眨着眼,辛尼却愈说愈起动:“虽然柏莱没有回来告诉我一切洋情,但是我也可以料到一点,卫先生,那十六等发光星的卫星,就是地球!”我陡地震动了一下,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来,我竟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语气道:“你梦中所见的那个地方——” 辛尼的神态更诡异神秘,声音也压低了许多:“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想回去的地方。我不知道那地方原来的名称是什么,但是在地球上,尽管人类的语言有所不同,对那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天堂!”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辛尼仰了仰身子:“而且,多少年来,地球上的人,一直想上天堂,什么方法都用尽了,甚至有人想造一座塔,顺着这座塔爬到天堂去!” 一听到辛尼讲到“甚至有人想造一座塔,顺着塔爬到天堂去”,我心中恍然了! 我恍然明白了何以在听辛尼的叙述之际,会有“熟悉”的感觉。那是宗教上的故事! 当我想到这一点之际,我不禁哑然失笑。在我脑中涌起更多名词来:“罪恶”、“拯救”、“唯一的儿子”等等。 我登时觉得心情轻松,而且绝对肯定辛尼是个神经失常的人。嬉皮士常和宗教发生关系,喜欢“冥想”,他一定是宗教的狂热者,而在脑中夹缠着混淆不清的许多概念,所以才有这样的“怪梦”,而生活在混乱的幻想之中。 在隔了相当时日之后,我对于当时会下这样草率的决定,觉得很奇怪。因为至少巴因出售的那个“古物”,我就不能解释是什么东西。但当时我这样决定,当然有理由。我给辛尼的话,弄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有了可解释的理由,当然不会放弃。就像一个在大海飘浮的人忽然见到了有船驶来一样,第一反应一定是爬上这艘船去,谁还会去研究这艘船属于什么国家! 当时我顺着这条路想下去,对于辛尼对我说过的那些东西,自然不再放在心上,我心中已有了打算,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也该睡了!” 辛尼眨着眼,好像还有根想和我讨论他讲的一切,我却已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 辛尼神情很失望,“真可惜,那东西跌坏了!不然你一定会做同样梦!你既然对一切全那么好奇,一定可以找出点道理来的!”我随口敷衍着、装出倦极欲睡的样子,睡了下去。辛尼已躺了下来。但是他在躺下之后,似在哺哺自语:“不知道巴因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东西?我本来想向他再买一具的,他却不知害怕些什么?” 我竭力忍着笑,巴因为什么要害怕?这道理很简单,巴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放在一双旧铁盒之中,骗西方游客说是“真正的古物”。骗子突然之间遇上了被骗人,哪还有不害怕的? 辛尼又喃喃自语了许久,但是我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而我却没有睡着,只是在维持极度警觉的状态下尽量争取休息,因为我怕他逃走。 天亮之后,辛尼睡醒,我和他一起离开了那家尼泊尔人家,骗他道:“我们再去找找巴因看,看他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古物!” 辛尼显得十分高兴,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先带着他兜了几个圈子,然后在一家酒店的大堂中,吩咐他暂时等着,我找到了酒店的职员,向他要了电话簿,查到了一间精神病院的电话。 我昨晚就已经决定,我不将辛尼送给当地的警方,最好是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去。辛尼有时很清醒,他会讲出他家人的地址,医院方面和他家人联络,接他回去。 我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告诉他们有这样的一个病人,我会送他来接受检查。医院方面支吾了半天,一个电话至少有十个人听过,最后才转到了一位负责医生的手上。我只是将我自己的论断,大致讲给那位医听。我并没有说出辛尼曾经一刀刺进另一个人心脏这件事,只是告诉那医生,当辛尼的幻想太丰富时,他可能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 那个医生总算接纳了我的要求,我放下电话,和辛尼找了一个地方,吃了一餐饱,然后和他信步走向那家精神病院。 可怜的辛尼,即使来到了医院的门口,仍然完全不曾觉察我的阴谋。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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