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眼之间,就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境界,在这里,我要说得比较详细些。” 她讲到这里,停了大约有一分钟之久,才继续下去。显然她是在想着如何将这种“奇妙的境界”对我说,才能使我明白。 一分钟之后,才又传来了彩虹的声音,道:“实际上,很难形容,我的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将睡未睡,快要进入梦境那样,一切全迷迷糊糊,然后,忽然之间,我真的进入了『梦境』,到了另一个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必须说明的是,我变成另一个人,我完全不知道在若干年后,有高彩虹其人,我只知道当时的事情,情形就和王居风在他是莫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若干年以后变成王居风一样。由于以后,事情又有不同的发展,所以我才能知道过去,现在的一切,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彩虹在录音的当时,可能也考虑到了我还是不明白,所以她又道:“我不用一些不易明白的名词,只用一些比较容易懂的话来说。我现在……在又有了许多经历之后,可以肯定,生命不灭,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变化在转变,你可以将之当作是一种『轮回』,生命分成许多阶段,究竟一个生命可以延续多少阶段,我也不知道,但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在延续着。”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在资料室中,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白素就持这样的看法,所以这时,当我们互望之际,她就向我作了一个“你看如何”的神情。 彩虹在继续:“这情形,有点像『转世』,也有点像『投胎』,但不论如何,生命不同于其他物质,是因为它有着在不同的时间之中,有不同形式出现的奥妙。我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叫作娜亚文的女子,她的身份,是大公古堡中的一个女侍,当我突然变成了娜亚文的时候,我正好在大公古堡的书房中,正捧着晚餐进去,给在看书的保能大公。” 当我们三人,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各自吸了一口气,康司甚至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我在吸了一口气之后,喃喃地道:“太巧了,怎么彩虹的若干生之前的一生,也会是安道耳国人?” 彩虹当然听不到我的问题,但可能是她在录音的时候,恰好也想到了这一个问题,所以录音机中发出的声音,像是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一样:“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何以我和居风,都会是安道耳人。这一次,我也不是确切明白,不过我却可以肯定一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一定的『缘分』存在。也就是说,在若干年前,曾有过关系的人,在若干年之后,尽避他们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两个人,可是他们始终会相识,见面,发生种种的关系。” 彩虹又补充道:“就像我和居风,在以后的许多经历之中,我们始终在一起,而到了今生今世,我们本来好像是完全不可能有机会相识的,但是一定仍会有一件事,将我们拉在一起!” 听到这里,我、康司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我扪心中都在想:若干年前,我们不知有甚么关系,以致如今,我们可以在一起?(至于费逊,因为对录音机中播出的声音全然没有兴趣,已经倒在沙发睡着了。) 王居风在这里,又加了一句:“真是很难解释,『缘』,实在是最好的解释了。” 我和白素比较容易明白,看康司不断眨着眼的情形,他显然不如我们那样了解。 彩虹又道:“当我走进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保能大公正在把玩着一件东西,他不断转着那东西上的一个小轮子,发出一些声响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向我道:『你看这是甚么东西,娜亚文?』我道:『大人,我不知道。』我当时的确不知道这是甚么,但我想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那是我的打火机!” 听到这里,康司突然现出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陡地一伸手,按下了录音机的暂停掣,我和白素忙向他望去。 康司叫了起来:“等一等!在我未曾弄明白之前,我不想再听他们胡说八道!” 康司胀红了脸,态度十分认真,白素道:“你想弄明白甚么呢?” 康司指着我,又指着白素,说道:“你们都曾告诉过我,在资料中找到那只打火机出现的记录!” 白素道:“是的,记录还在那里,你可以自己去看!” 康司道:“那时候,大公古堡还在建筑期间,可是甚么娜亚文,却走进了大公古堡的书房之中,见到了那打火机,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素说道:“康司先生,你大可以听下去,再下结论,好不好?” 康司不回答,我将手伸向录音机,徵求他的同意,康司的神色很难看,勉强点了点头,我再按下暂停掣,彩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当时,我自然不知道那就是在将近一千年之后,我所有的一只打火机,所以我这样回答。保能大公道:『这东西到我手,到今天,已经足足四年了,在这四年之中……』” (听到这里,我和白素一起瞪向康司,康司面有惭色,摊开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在这四年之中,我问过了我所能问的人,其中有不少智者,我问他们,这究竟是甚么东西,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答得出来。这东西,初到我手的时候,娜亚文,你信不信?只要转动那个小轮,就会有火发出来!你说,会不会是火神普罗米修士的东西?可是不久之后,它就没有火了,你说,这究竟是甚么?”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真可怜,如今,连小孩子也知道打火机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一千年之前,保能大公所能遇到的所谓“智者”,却没有一个可以说得出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是甚么东西!不过,我又立时想到,我大可不必嘲笑一千年前的智者。如果现在忽然有一件一千年之后的东西,到了我的手中,我也一样不知它是甚么! “保能大公说着,突然发起怒来,他站了起来,挥着手:『不论这是甚么东西,见鬼去吧!』他一面说,一面用力将那东西,向壁炉中抛去,我眼看着那东西跌进壁炉之中,那时,壁炉并没有着火,那东西一跌进去,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就不见了!当时我和大公两人,都惊呆得说不出话来。我的打火机,又突破了时间的界限,不知道到甚么时间中去了!” 彩虹不知道她的打火机又到甚么时间中去了,但是我知道,打火机又回来了,又到了我的手中,保能大公随手一抛,又将它抛回来了! 我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定十分古怪,以致康司在望向我的时候,也现出十分古怪的神情。 白素道:“康司先生,你听清楚了?保能大公保存了那只打火机四年之久!” 康司喃喃地道:“保能大公顺手一扔,将一样东西……扔到了一千年之后,我……我……”他现出十分苦涩的神情来:“我……究竟是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 我提醒了他一句:“别忘记,这件东西,本来就是从现在到一千年前去的!” 康司无意义地挥着手,也不知道他想表示甚么。 而录音机中,彩虹的声音在继续着:“大公当时忽然发起怒来,又摔了桌上的几样东西,但是那些东西跌在地上,碎了,并没有不见。接着,他用十分凶狠的神情望着我,厉声道:『你全看见了,是不是?你全看见了!你看到了无所不能的保能大公,也有不明白的东西!』我十分害怕,不住后退,大公则对着我狞笑。” 白素喃喃地道:“娜亚文生命有危险了!” 我道:“你怎么知道?” 白素道:“凡是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暴君,绝不容许任何人知道他也会有不明白的事情。” 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别打扰,彩虹继续道:“我当时强烈感到自己有危险,我想跳走,可是没有机会,过了两天,大公突然又将我叫了去,他在书房中,在书桌上放着一块铜牌。他的神情十分颓丧,竟将我当作了知己,一看到我,就道:『娜亚文,你见过那件东西忽然不见,你可知道奇勒储君去了哪里?』” “奇勒储君是保能大公的一个侄子,保能大公并没有娶妻,他立他的侄子为储君,奇勒储君十一岁,由两个保母,三个家庭教师负实教养,而奇勒储君在前天突然失踪,堡中人人都知道,也都知道储君是在和两个保母捉迷藏时失踪的。” “当时大公这样问我,我自然答不上来,我只好摇头,吓得话也讲不出来。大公用力拍着桌子:『这里有我不明白的事。自从这座堡垒开始建筑起,就不断有我所不明白的事,我绝不相信这是上帝的旨意,我要证明,我的力量比一切力量大!你看到了没有,我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准在堡中捉迷藏!』” “他说着,指着那块铜牌,我向铜牌看了一眼,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字,和大公的签名,忽然之间,有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笑声,令得大公暴怒了起来,他拿起那块铜牌,向我抛来,我立时后退,那块铜牌,在我眼前,眼看快要落地之际,突然不见了!”“表姐夫,那块铜牌在铸成之后,从来也没有机会在古堡中展示过。当保能大公在盛怒之下,用它来抛向古堡中的一个女侍之际,这块铜牌突破了时间的界限,它越过了时间,到了我在三楼东翼的那一夜,跌在地上,被我拾了起来。当时,保能大公瞪大了眼,像疯子一样叫着,在我还不明白会有甚么事发生之际,他已经自壁上拔下了剑,一剑刺进了我的心口。” 白素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声响,我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冒着汗。 彩虹的声音在继续:“中了一剑之后。我那种向下沉的感觉又来了,突然之间,我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我在一个街道上,我是街头的一个流浪者,和我在一起的是另一个流浪者……后来我知道那就是王居风的前生之一。我们两人瑟缩在街头,忽然一个穿着大礼服的绅士,急急忙忙,满头大汗,向我们奔来,竟蹲在我们的身边,失魂落魄地道:『他们不喜欢,他们一点也不喜欢!』” “表姐夫,你再也想不到我遇到的是甚么人,给你猜一万次,十万次,你也猜不出!” (我心中叽咕了一下,我当然猜不出,谁知道彩虹又到了甚么时代,甚么地方!)“表姐夫,我当时和我的伙伴,一起向那位绅士望去,他仍然喃喃地重覆着那两句话。”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问:『先生,他们不喜欢你的甚么?』那绅士的神情极其沮丧,道:『他们不满意我的作品!他们甚至拆下了椅子,抛向台上!』” “表姐夫,你可已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他是史塔温斯基,我们是在巴黎,时间是一九一三年,又忽然越过了一千多年,那是五月的一个夜晚,是史塔温斯基的作品『春之祭』在巴黎的首演。听众不但大喝倒采,而且将一切可以抛掷的东西,全抛上台去,甚至拆下了椅子。可怜的史塔温斯基,吓得由窗口逃出来,和我们躲在一起!” 我和白素互望着,神情苦涩。 王居风在这里,又加插一段话:“我的情形和彩虹有点不同,她一下子回到了保能大公时代,而我,当她在大公堡垒中当女侍之际,我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奥地利战场之中,阵亡了,才又到了巴黎的街头,变成了一个流浪人。所以,我知道『春之祭』是极成功的作品,除了首演失败之外,以后每一次演奏,都得到疯狂的欢迎和极度的成功。我将这种结果告诉史塔温斯基,他说甚么也不肯相信。” 彩虹道:“你们可以查一查音乐史,一个首次演出失败的作品,本来绝无机会 作再度演出。可是『春之祭』却不同,一年之后,就由原来的指挥蒙都再登台指挥,立时大获好评。指挥和作曲家,有勇气再演出,就是受了我们鼓励的结果。” “在巴黎的流浪之后,我和王居风几乎全在一起,我们有过许多段经历,在上下一千余年的时间中,经历了将近十生。” (彩虹曾相当详细地讲述这“十生”中的一些事,但大都如前述,不必一一详述了。) “到最后,我们对于各阶段的生命,都洞察清楚,而且,我们不但回到了过去,而且曾经到过未来。在时间中旅行的过程中,我们曾回来了两次,可是大公古堡中,布满了警察,我们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因为我们太向往这种形式的旅行了,所以我们也未曾停下来深究。” “表姐夫,你可以相信我讲的一切,但是千万不要发笑,将我所说的一切,当作是一件你所不能了解的事情好了。就像一千年前的保能大公不能了解最简单的打火机一样,现阶段……你这一阶段的人,对于许多事,是无法了解的。” 王居风又插了一句口,道:“卫斯理,并不是我们不想和你解释,而是我们无法令你明白。” 彩虹则道:“你只要记着一点就行了:人的生命,有许多阶段的,并不是一个阶段就完了。世上也有许多特殊的例子,有人能够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