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李持中的死,和我在他屋子中看到的情形,向她讲述了一遍。 白素道:“我想,李持中的死因,杰克一定会告诉你!”我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抚了一下:“那当然,他不会放过可以取笑我的机会。” 白素摊了摊手:“我不知道你怀疑什么?” 我脱口而出:“我怀疑陶格的一家人!” 白素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极其惊讶:“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我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他们有何可疑,但是,三个人死了,这三个死者,事先都会和陶格的一家,有过接触。” 白素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偶然的情形。”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着发怔。 当晚,杰克上校的电话来了,他在电话中大声道:“卫斯理,验尸的结果,李持中死于心脏病,先天性的心脏缺陷!” 我没有出声,杰克继续道:“还有,铁枝上的指纹化验结果也有了!” 我道:“当然,只有李持中一个人的指纹!” 杰克“呵呵”笑着:“你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给你猜对了!” 我只好说道:“谢谢你通知我。” 杰克上校挂断了电话。 第二桩事的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我在一开始就说“两桩相当古怪的事”,这两桩事,除了用“相当古怪”来形容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当的形容词。 两桩事的古怪处,是三个决不应该有心脏病的人,忽然因为同样的心脏病症而死亡。浦安夫妇原来没有心脏病,已有卢克医生加以证明,而李持中,他是一个体格十分强健的青年人,也决不会有先天性严重心脏病! 而且,另有一件古怪处,是他们在临死之前,都说同样的话:“他们杀人!” “他们杀人!”那是什么意思,我想来想去不明白。为什么死者不说“有人杀我”,也不说“他们杀我”,更不说出凶手的名字来,而只说“他们”?不论说法如何,在三个人死亡事件中,一定有人在杀人,这一点应该可以肯定。 杀人者是什么人?在哪里?杀人的方法是什么?杀人的动机何在?等等,等等,想下去,还是和开始时候的一样,处身于千层万层的谜团中心!一点头绪也没有! 两桩古怪的事,凭思索,我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作了种种假设,我觉得,应该采取一点行动:去见见陶格一家人。 当我决定要去见他们的时候,还是说不上为什么要去,也没有预期会有什么收获。苦苦思索了好多天,毫无突破,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我选择了黄昏时分。 陶格先生所住的那幢大厦,是一幢十分著名的高级住宅,要找,并不困难。我也想好了藉口,和他们见面,不应有什么困难。 太阳才下山不久,我已经来到了那幢大厦的门口,推开巨大的玻璃门进去,两个穿着制服的管理员,向我望了过来。大约是由于我的衣着不错,所以他们十分客气。我道:“我来见陶格先生!” 一个管理员忙道:“陶格先生,在十一楼,请上去。” 我走进电梯,将我的藉口,又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电梯到达十一楼,我来到了陶格先生住所的门口,按了铃。 按了门铃之后不久,门就打了开来,我看到开门的是陶格夫人。她只不过穿着极普通的家居服装,可是她的美丽,还是令人目眩。 她打开门来之后,向我望了一眼,现出奇怪的神色来,用极动听的声音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我装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啊”地一声:“我们好像见过!见过……” 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敲着自己的头,又装出陡然省起的样子:“对了!在列车上!在欧洲列车上,一年之前,我们见过!你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是不是?这真太巧!” 这一番对话,全是我早就想好了的,我一口气说了出来,令对方没有插嘴的余地。 陶格夫人微笑地道:“是么?我倒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道:“一定是,很少有像你这样的美人,和那么可爱的孩子。大约一年之前,你们是在欧洲旅行?” 陶格夫人仍然带着极美丽的微笑,说道:“是的,请问先生你……” 我报了姓名,取出了预先印好的一张名片来,递给了陶格夫人。在那张名片上,我的衔头是一间保险公司的营业代表。我道:“我们的保险公司,承保这幢大厦,我有责任访问大厦的每一个住户,听取他们的一点意见。我可以进来么?” 陶格夫人略为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让我走进去。我走进了客厅,看到陶格先生走了出来,陶格先生见了我,略为惊了一惊。陶格夫人走到他面前,将我的名片给他看,陶格先生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请坐,请问你需要知道什么?” 我坐了下来,陶格先生坐在我的对面,我打量着他,看他的样子,和去年在火车上遇到他时,简直完全一样。我又道:“陶格先生,我们在大约一年前曾经见过面,你还记得么?两个孩子可好?” 陶格先生的态度,和他妻子一样冷淡:“是么?请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道:“我想知道阁下对大厦管理的一些意见!” 陶格先生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一切都很好!”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陶格先生已经站了起来。这不禁令我十分尴尬。 因为就通常的情形而论,在主人站起来之后,我也非告辞不可。但是我根本一无所得,所以我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是我却不肯就此离去。 我道:“陶格先生,你还记得浦安夫妇么?在法国南部,他说和你们做过邻居!” 陶格先生略愣了一愣,向在一旁的陶格夫人道:“亲爱的,我们在法国南部住过?” 陶格夫人立时摇头道:“没有,我们也不认识什么浦安夫妇!” 我摇着头:“奇怪,他们坚称认识你们,而且,还叫得出你们两个孩子的名字,唐娜和伊凡!” 陶格先生的神情像是极不耐烦:“先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 我忙道:“没有什么事,不过,浦安夫妇他们死了!”……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想看看他们两人的反应。但是事先,我也决料不到他们两人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强烈!我的话才一出口,他们夫妇两人,神情骇然之极,陶格夫人不由自主,扑向她的丈夫,陶格先生立时拥住了她。 这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当时浦安夫妇出事之际,火车在荷兰的一个小镇紧急停车,几乎全列车上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还亲眼看到陶格一家,在这个小镇上下了车!他们绝对应该知道浦安夫妇出了事。我推断浦安夫妇的死,可能还和他们极有关联! 可是这时,他们两人,一听到浦安夫妇的死讯,却如此惊骇,他们这种惊骇,又不像是装出来的,这真使我莫名奇妙。看到这样情形,我不知如何才好。陶格先生一面拥着他美丽的妻子,一面望着我。他是一个美男子,可是这时候,脸色灰白,没有一点轩昂勇敢的气概,以致他的神情,和他的外形,看来十分不相衬。 一个像陶格先生这样外形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心中感到真正极度恐惧,不会有这样情形出现。而这更使我大惑不解:他在害怕什么呢? 过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听得陶格夫人喘着气:“他……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道:“就在那个小镇的医院中,他们被送到医院不久,就死了!” 他们两人一起吞咽了一口口水,陶格先生又问道:“是……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我道:“这件事很怪,医院方面剖验的结果,是心脏病猝发……一种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但是实际上……” 我才讲到这里,还未及进一步解释,就看到他们两人在惊惧之中,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从他们这个动作之中,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两人一听得浦安夫妇是由于心脏病而死,心中便有了某种默契。我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道:“对于他们的死,你们有什么意见?” 陶格先生忙道:“没有什么意见,我们怎会有什么意见,当然没有!” 他一连三句话否认,这种否认的伎俩,当然十分拙劣,我可以肯定,他想在掩饰什么。 我立时冷冷地道:“在我看来,你们好像有点关联,在我跟救伤车到医院去的途中,曾看到你们也下了列车,正搭上一辆街车……” 陶格夫人不等我讲完,就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陶格先生的神情也惊怒交集:“先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呆了一呆。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事实证据,可以将浦安夫妇的死和陶格一家联系起来! 但是我却看到他们内心的极度惊惧,我希望他们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之中,可以给我问出一点事实的真相,是以我立时道:“那很奇怪,是不是?列车本来不停那个小镇。可是浦安夫妇一出事。你们就急急忙忙离开,为了什么?” 陶格先生道:“不必对你解释!” 他一面说,一面向我走过来,神情已经很不客气,同时,他向他的妻子作了一个手势,陶格夫人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 他们的用意再明显也没有,下逐客令了。 我当然不肯就此离去,因为心中的谜团,非但没有任何解释,反倒增加了许多。我站着不动:“有一个不久以前,向你们推销过玩具的年轻人,前几天忽然间也死了!” 我明知这句话一出口,他们一定会更吃惊,这一点,果然给我料中了。他们两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也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奔了出来,他们一面奔出来,一面道:“什么事?妈,什么事?” 两个孩子奔到了陶格夫人的面前,抱住了他们的母亲,对于这两个孩子,我当然不陌生,他们的样子是那样可爱,他们是唐娜和伊凡。他们的样子,和一年之前我在火车上遇到他们的时候,完全一样。 陶格夫人连忙道:“没有什么!” 她一面安慰着孩子,一面向我望来,神情又是震惊,又是哀求:“先生,请你离去,请你离去!” 对于陶格夫人的要求,实在难以拒绝,因为她的声调和神情,全是那么动人。我苦笑了一下:“我……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调查员,我看你们像是有某种困难,如果开诚布公,或者我可以帮忙!” 我忽然间对他们讲了实话,是由于这一家人的样貌,全这样讨人喜欢,而且他们的惊惧和惶急,又不是假装出来的,一切全使人同情他们。而我也看出他们一定是对某些事有着难言之隐,我心中也真的这样想……如果他们有不可解决的困难的话,我就真愿意尽我的所有力量,去帮助他们。 我的话一出口,陶格先生和他的妻子,又交换了一个眼色。陶格先生来到了我的身前:“谢谢你,是不是可以先给我们静一静?” 我道:“可以,我留下电话号码,明天,或者今晚稍后时间,你们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陶格先生连声答应。我看出他们似乎是想私下商量一下,再作决定。陶格先生有点急不及待地送我出门,将门关上。 我在他们住所的门外,又呆了片刻,心中在想:这一家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们的秘密,和浦安夫妇的死,和李持中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并未曾十分留意他们家中的情形,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对玩具有着恐惧感。当然这时,我不好意思再进去查究一番,我想,他们如果真有困难,一定会打电话给我。 所以,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之后,我就走进了电梯,离开了那幢大厦。 我回到家里,看到白素留下的一张字条,她临时决定去一个音乐会。我一个人,将和陶格夫妇见面的经过,又想了一遍,不禁苦笑,因为我非但一点收获也没有。反倒又增加了若干疑团,例如何以他们不知道浦安夫妇已死,何以他们听到了死讯,就害怕到如此程度,等等。 我在等着他们打电话来,可是却一直没有信息。 午夜时分,白素回来,一看到我,就道:“一点成绩都没有?” 我道:“相反,很有成绩。我至少可以肯定,陶格的一家,有某种秘密!” 白素道:“什么秘密?” 我摇头道:“我还没有头绪,可是他们……”我将和陶格一家见面的情形,他们听了我的话之后的反应,向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摇着头:“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我道:“我总不能赖在人家家里,而且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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