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连连点头:“东经也是这个数字,你对于那地方,有甚么概念?” 胡明又望了我片刻,咕哝了一句:“乱抄乱找,弄乱我的东西。”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迅速地打开了一个柜子,取出了一个老大的文件夹来:“那地方是沙漠,开罗西南,大约两百公里……” 他打开了文件夹,其中是一幅一幅的地图,看来如军用地图,十分详尽。他迅速地翻看地图:“这是探险地图,比军事地图还要详细,三年前,或者是四年前,我曾率领一个考古队到过那个地方,病毒告诉我……” 胡明讲到这里,有点神情忸怩。他一直以为,以他的身分而言,和病毒这样的人来往,十分不光采,可是他的事业,又使他和病毒有联系。 他顿了一顿,又自嘲地笑了一下:“病毒告诉过我,他的一个徒弟,就在那一带,发现过一些银器,来历不明,有看很古老的花纹……” 我怕他再说下去,又要长篇大论讨论那些银器的来历,所以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先别理这些,你找出那地方的地图来再说。” 胡明又瞪了我一眼,口中念念有词:“二十九点四七,二十九点四七……” 过了不多久,他就抽出一张地图来,他先不看地图,望向我:“你知道用经纬度来定地点的意义么?” 我道:“当然知道。” 胡明“嘿”地一声:“说说看。” 我有点不耐烦:“任何中学生都可以回答得出,一条纵线,一条横线,交点,就是那地点。” 胡明道:“请问,那地点有多大?”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胡明又道:“在平面几何上,点只有位置,没有面积,所以,经纬度的交点,只是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我一伸手,自他手中,将他拣出来的那幅地图,抢了过来:“只要有这个点,我就可以见到这个人。” 我一面说,一面向地图看去。我也经历过不少探险的历程,所以看得懂探险地图,我看到图上有一个红色交叉。这个符号,代表极度危险。 在那红色交叉之下,注着一行小字:“流沙井,旋转性,没有时间性。” 我再看那交叉点,恰是在地图上标明的经度的二十九点四七度上。 我呆了一呆:“流沙井的意思是……” 胡明凑过头来,看了一眼,立时“哼”地一声:“一定是有人在开玩笑。” 我“哦”地一声:“何以见得?” 胡明道:“流沙井是最危险的一种沙漠现象。沙漠中的沙在不断流动,像是水流一样,当然速度要慢得多。流沙井由一种特殊的地形和这个地区的风方所形成,是沙的漩涡。表面上甚么也看不出,但是沙的漩涡,几乎可以将任何东西,顽固地扯进沙里面去,永远没有机会再冒出来。” 我一面听胡明的解释,一面不禁暗中捏了一把汗。胡明说这是“开玩笑”,那根本不是开玩笑,简直就是谋杀。我道:“如果我去的话……” 胡明一摊手,耸了耸肩:“你一进入流沙井的范围,就是一直向下沉去,天知道你会沉到多么深。” 我皱了皱眉:“在流沙井的四周围,应该有危险的警告?” 胡明呵呵笑了起来:“在沙漠中竖警告牌?你好天真!” 过了好一会,我才说道:“只有病毒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胡明怔了一怔:“甚么意思?” 我道:“电话,是打到这里来的。” 胡明的眼睛瞪得很大:“病毒叫你去那里干甚么?想害你?别乱想了,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也知道我熟悉沙漠的地形,不会用这个笨法子来害你。” 胡明的话,听来十分有理。那么又是谁打来的电话?胡明道:“你当然不会去?” 我道:“去了只是送死,当然不去。” 胡明道:“到那里去,保证你见不到任何人。在流沙井上,只有一种特殊的蜥蜴,才能生存,这种蜥蜴,甚至也不敢同时用四只脚站在流沙上,只敢用两只脚,交替着停留,行动保持极快的速度,不然,就会被沙的漩涡扯下去。” 胡明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过甚其词。但是他表情严肃,倒也很有令人不能不相信的效果。 胡明笑了一下:“你准备甚么时候去伊伯昔卫?” 我道:“其实,到伊伯昔卫去,只怕也是白走。希望能再和病毒好好谈一下!” 胡明一听,脸上变色:“别再想我替你搭路,你要见他,自己去想办法。” 我不理会胡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想:是不是有可能偷进去? 从今天一进一出的印象来看,病毒的华丽住宅,似乎没有甚么特别的防守。但愈是先进严密的保安系统,在表面上愈不容易看出,有刺的铁丝网防盗,早已落伍。 问题是,即使突破了保安网,见到了病毒,又有甚么用?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他,还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一条路走得通,只好长叹了一声,睁开眼来。 胡明正瞪着我,我苦笑了一下:“只要知道齐白到过的古墓在甚么地方,那就好了。而齐白说得很明白,是病毒叫他去的。单思可能也去过,不过他已经死了,知道那古墓所在的,只有病毒和齐白两人。” 我的话才一讲完,就听到一阵门铃声,接着是开门声和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急骤的脚步声一直来到我们所在的房间门口才停止,胡明去开门。一个满头大汗的埃及人,神情极度惶急,手中拿着一顶布帽,那顶布帽可能一直用来抹汗,湿得几乎可以绞出水。 胡明一看到那人,就叫了起来:“阿达,甚么事?” 那个被称为“阿达”的埃及人,张大了口,喘着息,脚步踉跄,撞散了一叠堆得相当高的书,来到了书桌之前,伸手按住了书桌的一角。 他面色灰败,身子发抖,汗水随着他的发抖,落下来,滴在书桌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拍拍”声。从这个人的神情来看,他心中的惶急恐惧,当真已到了极点。我忙向胡明望去,道:“这位朋友……” 胡明也走了过来:“他叫阿达,是……是……” 胡明在介绍阿达身分之际,像是十分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下:“他是病毒的徒弟,我和病毒有点联系,阿达是中间人。阿达本来,是我的学生。” 我向阿达望去,阿达一直在喘气,直到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他们又来了。” 这句话,乍一听,全然莫名其妙。但由于阿达的神情是如此可怖,声音之中也充满了震惊,是以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听来竟也令人充满寒意。 胡明忙问道:“谁又来了?” 阿达双手掩着脸:“他们!他们!” 我大喝一声:“他们是甚么?” 我不问“他们是甚么人”,而问“他们是甚么”,是我已在阿达的神态之中,感到“他们”一定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不然,阿达不会怕成那样子。 我已经算是问得疾言厉色的了,可是阿达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还是自顾自地用震惊已极的声音道:“一定是齐白没做成功,所以他们又来了。” 一听得他这样讲,我再也坐不住,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 阿达忽然现出一个想哭的神情,我看出他的情形很不正常,一面向胡明喝道:“酒!”一面我手指“拍”地弹出,弹在阿达的太阳穴上。 这一弹,还真有用,阿达全身一震,摇摇欲坠,我忙扶着他坐了下来,这时,胡明也已经递过了一杯酒。 我接酒在手,那酒的酒味之烈,得未曾有,刺鼻之极,决计不会是甚么陈年佳酿。但这时,酒的目的,不过是要使阿达镇静下来,酒味是不是好,无关紧要。 我一接酒的手,就握住了阿达的脸颊,令他张开口来,然后,向他口中,灌酒进去。 阿达被逼着连喝了三大口,才怪叫了起来,整个脸上的肌肉全在抽动,怪叫道:“天!这是甚么东西?” 我冷冷地道:“不会是浸木乃伊用的……” 我只讲了半句,胡明陡地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并且用肘碰了我一下,我吃了一惊,不敢再说下去,忙改口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阿达又喘了几口气,然后,以极度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杯中的半杯剩酒,咕哝着道:“我敢打赌,木乃伊喝了这样的东西,也会醒过来。” 我吸了一口气:“你刚才提及‘他们又来了’,又说‘齐白一定没有成功’,究竟是甚么意思,请你从头说一说!” 阿达立时以望着那杯酒相同程度的怀疑眼光望向我,又向胡明投以询问眼光。我道:“我叫卫斯理,是胡教授的好朋友。” 阿达“哦”地一声:“是你!你今天见过病毒,在你走后不久,他们又来了。” 他又重复了“他们又来了”这句话。这时,我已经看出阿达叙事没有条理,若由他从头讲起,只怕更糟,还不如一点点问他,自行将他的答案连贯起来的好。 我也已经感觉到,阿达所讲的“他们”,和“齐白没有做成功”,可能和我的探索有极大关连。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他们?他们是甚么?” 我仍然用第一次问的问题,阿达直视着我,反问道:“你以为他们是甚么?” 我忍住了气恼,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他们,是你,因为他们又来了,才感到那样害怕?” 阿达怔了怔,喃喃自语:“我害怕?我害怕了?我十分害怕。”我闷哼了一声:“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的那样子,害怕得像是被十只饿猫围住了的老鼠。” 阿达苦笑了一下,伸手在脸上抹了抹汗:“其实没有甚么可怕。”我真被他的态度弄得冒火:“如果你不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你一定会害怕!” 胡明叫道:“卫斯理,这样子恐吓人,十分卑鄙。” 我实在忍无可忍,用力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之巨,令我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一拳的力道,我在盛怒之下,的确是大了一些。但胡明的古董桌子,一定也年代太久远,木质起了变化,以致我一击之下,巨响之后,桌面,竟被我击穿了一个洞。 阿达双眼瞪得极大,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我,颤声道:“你……你……是他们一夥的?” 我厉声道:“他们是甚么?” 这已是我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阿达吃惊地向胡明望去,胡明也又惊又恐,又无可奈何:“他问甚么,你就回答甚么吧,别惹他再生气,这个人生起气来,完全不像人。” 阿达又向我望来:“那……你们……是一夥的。” 仍然一点也没有问出甚么。但是我倒可以知道了一些事。其一,“他们”是人,不是甚么怪物,因为阿达认为我是“他们的一夥”。 其二,“他们”的脾气多半也不很好。 我盯着他:“好,他们又来了,今天?” 阿达先后退了两步,才连连点头。我又问道:“那么,他们第一次来,是甚么时候?” 阿达道:“三……三个月前……大约……三个月前。” 我道:“他们来见病毒?有甚么事情?” 阿达又望了我半晌,直到像是肯定我打穿桌面的拳头不会向他身上招呼,才镇定了一些,可以开始比较有条理地回答我的问题了。
第六部:“他们”又来了!
我说“比较有条理”,其实也杂乱无比,所以,我并不将阿达的回答照话实录,而是在整理了一番之后再写出来,这样,对于当时曾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比较容易明白。 阿达是病毒的徒弟之一,病毒究竟有多少徒弟,不必去深究,其中有些很有身分,像阿达就是,他有大学考古学的硕士衔头,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商人家庭,可是偏偏热衷于盗墓。据他后来自己陆陆续续向我说起,单为了见病毒一面,就不知花了他多少心血,而终于能拜在病毒门下,做病毒的徒弟,所花的时间、精力,比四年大学课程更甚。 但是,阿达在病毒门下,学到了一些甚么呢?前后七年,甚么也没有学到。因为不幸得很,阿达被病毒认为没有天才。 盗墓人也要有天才么?病毒的说法是:当然要有!任何艺术家,都是九分天才,一分努力。莫扎特四岁就能作曲,他再努力,也不过四年的时间,你能叫一个鞋匠花四年功夫就学会作曲吗?盗墓是一种高度的艺术,非靠天才不可。他在三岁时就能爬进曲折的墓道,把墓里最名贵的东西带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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