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说,虽然勾起了他们对那“人形物体”的可怖的记忆,但的确,比较之下,照片也就不那么令人恶心了——当然,照片中的那些人,任何一个,如果出现在眼前,那可怕和恶心的程度,和那“人形物体”,也就不遑多让。 白素最镇定:“看来是古九非在无意之中,盗走了一个大秘密,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温宝裕伸手指向我:“要是被他们知道东西在你这里的话——” 我冷然;“看过照片的,也要灭口,你不是要到槟城去吗?正好送上门去。” 温宝裕口唇掀动,没有说什么,显然没有刚才想到可以爱上哪儿就上哪儿那么高兴。我望向白素:“相识一场,又只有我们才知道一些他的死因,我倒真的要走一遭,如果酋长恰好也在,由我把那块玻璃还给他。” 温宝裕怯生生问:“带我一起去?” 我大喝:“当然不,免得碍手碍脚。” 喝得温宝裕缩了缩头,不敢出声。 白素皱着眉,正在这时,门铃声忽然又大作,我立时向那文件夹望了一眼,良辰美景会意,拿起它来,一溜烟上了楼。 温宝裕过去开门,我和白素互望一眼——这是我们间的习惯,有人按门铃,我们会先猜来人是谁,十之七八,都可以猜得到,但这时,却一点概念也没有,门打开,我们都怔了一怔。 门外是熟人,但平时绝少来往,他一来,必然有事,其人非别,正是警方特别工作组的黄堂。黄堂一面向我和白素打招呼,一面走了进来,望着我,神情十分为难,我本就心烦,不耐得很,叹了一声:“有话请说,有屁请放,别吞吞吐吐。” 黄堂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也是受人所托,并不是我自己来求你。马来西亚槟城警方,想请你去协助调查一件凶杀案。” 黄堂一开口,罗里啰嗦,我几乎要大喝他住口,可是接着,他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就呆住了。 我当然知道其中必有原因,绝非巧合,我忙道:“请说下去,请说。” 大抵是我的神态,太前倨后恭了,黄堂怔了一怔:“死者是一个身份相当神密,又很富有的中国人。” 那当然就是古九非,我忙问:“为什么会找我去调查?” 黄堂摊手:“那边语焉不详,好像是在死者的住所,发现了什么线索,和你有关,所以才想到要你去,一切费用,他们会负责。” 我道:“那是小问题,死者的名字是——” 那是明知故问,但问一问总没错,要是弄错,那是笑话一桩。黄堂道:“叫古九非。” 我立时道:“好,我去。” 黄堂绝未想到他的事会办得如此顺利,一时之间,像看着什么怪物似地望着我。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是为了什么,但也不能使他太过怀疑,所以我道:“刚好近来没有事,而我也想知道究竟因为什么,槟城的警方会找我。” 黄堂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托词,但他绝想不到古九非的死,内容会如此复杂,所以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我又道:“我会尽快动身,明天一早。” 黄堂告辞离去,不到半小时,他又来了电话:“槟城警方感谢之极,你一下机,和你联络的,会是曾原警官。” 我本来就要到槟城去,而且发愁去了之后,不知如何对古九非的死展开调查,现在有那么好的机会,总算在极不愉快的遭遇中,使人感到快乐。 温宝裕还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我根本不理他,伸手把那小盒子接了过来,他居然咕哝着抗议:“那是我的,古九非给我的。” 我睬也不睬他:“小心门窗,别睡得太死,古九非也算是老骨头了,都会着了道儿。” 我说着,迳自上了楼,在书房里,把那块玻璃取出来,翻来覆去看着,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时,我已经感到,古九非被利用,古九非死亡,和古九非在酋长身上偷东酉,三者之间,看起来,绝无关连,但实际上,可能有极密切的关系。但是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全然说不上来。 而使我有这种感觉的原因,自然是由于事情都发生在古九非的身上,而且,都和古九非超卓的扒窃术有关——古九非一死,扒手这门偷窃艺术,只怕再也出不了像他那种水准的高人了。 白素在不一会之后上来,也察看了那块玻璃半晌,才道:“我看小宝会自己去。” 我笑:“一定会,他父母不在,他还有不趁机会造反的?槟城是度假好去处,就让他去去——我不会让他去参加有危险的事。” 白素想了一想:“古九非死了,事情又牵涉到这样极度危险的人物,我隐隐感到,有一个世界性的大阴谋,正在暗中进行。” 白素的话,令得我兴致勃勃:“我正是揭发阴谋的高手,那是我的看家本领。” 白素扁了肩嘴,我趁机亲了她一下,她握住了我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班机,我上了机,好像感到在我一到机场之后,一直有人跟踪我,可是以我反跟踪的能力,竟然未能找出跟踪者来,到飞机起飞,这种感觉仍然未能消除,而舱中搭客连我只有八个人,那七个人都被我一再过滤,不可能是跟踪者,而机上的职员,又没有理由是。所以我只好当作自己感觉过敏。飞行时间不长,槟城的机场很大,下了机,就有一个身形高大.肤色黝黑,蓄着上髭的青年警官,来到我身前,和我热烈握手:“卫先生,久仰大名,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我叫曾原。” 我也不和他多客套,只是道:“我想知道你们找我的原因。” 曾原警官苦笑:“死者在被发现时,奇迹似的,竟然没有死,说了一句话:去找卫斯理,他知道谁是凶手,叫他替我报仇。” 我陡地一怔,心中暗暗叫苦。我只知道古九非的死,定然和重大的特务活动有关,可是连利用他的特务,来自何方势力都不清楚,怎能知凶手是谁?这个人,像是生活在古代,就算我知道了凶手是谁,我也不能“替他报仇”,难道要我把凶手杀掉? 我想了一想,一面仍然和曾原并肩走着:“不很可能吧,发现古九非的是什么人?” 曾原道:“有人打电话通知警方,说那地方出了事,恰好我和一小组警员正在附近,首先赶到的是我,听到他那样说的,也是我,恰好我知道卫先生的大名,所以,我立即在他耳际说:知道了,一定会通知卫斯理,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我叹了一声:“你可以点头,表示你会那样做。” 曾原警官望向我,欲语又止,这时,我们已来到一架警车前,他替我拉开了车门,我一面跨进车,一面道:“应该什么都对我直说。” 他忙道:“不是想隐瞒,而是事实十分残酷,真难说得出口。” 我闷哼一口气。 “我点头也没有用,他看不见——他两只眼睛,都被剜了出来。” 我陡地震动了一下,虽然早想到古九非是被折磨致死的,但是想不到竟然到了这一地步。那真是令人发指,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件紧握着拳,令得指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来。 曾原年轻的脸上,也有着异常的激动:“卫先生和他很熟?” 我缓缓摇着头:“不熟,才认识,他是一个极可爱的人,而且,是一个极出色的人物,应该受到绝对的尊重,他……的样子……” 曾原叹了一声:“我那一组警员,都很有资格,可是看到他的时候,却有一半昏了过去,我……老实说,也是双腿发软,站不稳,跌倒在他的身边,这才听到了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的。” 我默言不语,曾原又道:“如果卫先生不想看他的遗体,可以不必看,他反正已经死了。” 我道:“不,我要看——现在到哪里去?到案发的现场?” 曾原道:“不要先到酒店去?” 我摇头:“不必了,听说现场遭到严重的破坏。” 曾原叹了一声:“是,破坏,至少由五到十个人造成,而对死者的伤害,也至少两个人,也就是说,参加行事的,多至十人,这是大规模、有组织的犯罪,我们并未向公众公布真相,怕引起恐慌。而上头对之重视之极,国际警方对你有极佳的推荐,所以全国警察总监同意你参加此案。” 原来还有那么多过程,我想,如果是特务组织一定要找回什么,出动十个八个人,那不算什么衡。曾原又试探着问:“凶徒是哪一方面的人?” 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属于某一势力的特务。” 曾原抿着嘴,默然不语,他这种反应,使人觉得相当奇怪,过了片刻,他才道:“难怪军方立即派出了一个高级情报官来参与——” 他顿了一顿,然后,我和他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军方怎知凶徒属于特务组织?” 我心头疑云大起——这其中,一定还有极度的曲折在,牵涉的范围,可能广到难以想像。 我这样想的根据是:一般来说,军方对于凶杀案,决不会有兴趣。而古九非死了不多久,就有高级情报军官出现,这说明军方知道古九非牵涉在特务行动之中——是怎么知道的? 这其中,又有什么内幕,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和曾原互望,他也神情疑惑,我道:“我想,我会有机会见到那们情报官?” 曾原点了点头,又问:“古九非也是特务?” 我叹了一声,曾原很坦率,有青年人的热诚,我又要和他合作,自然要对他说说古九非的遭遇,所以拣重要的,说了一个梗概。 曾原听到一半,就想说话,可是当我停下来时,他又示意我说下去。等我说完,他才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先吸了一口气,才道:“卫先生,那次宴会,我也参加了的。” 我用疑惑的神情望向他,他年轻,官阶不会很高,照说,没有资格参加邻国的国宴,他忙解释:“家叔是大使,他带我去见识一下的。” 我“哦”地一声:“你当然没有发现宴会有什么异样之处?” 曾原神情仍然疑惑:“那次国宴的主宾是谁,你是知道的了?” 我点头——虽然古九非糊里糊涂,连主宾是谁都不知道,只知把他身上的东西全扒了来,但那次国宴是大新闻,一查资料就可以查得出来:“主宾是一个算是大国的将军,几年前才发动军事政变,夺了政权的。” 曾原点头:“是,那位斐将军,在整个宴会中,和一个阿拉伯酋长交谈最多,当时我在想,那酋长是著名的军火贩子——” 我打断他的话头:“阿加酋长?” 曾原道:“就是他。” 我咕哝了一句:“世界真小。” 曾原当然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继续道:“当时我想,斐将军难道又想扩充军备?” 我再问:“还有什么异常?” 曾原摇头:“没有什么异样——嗯,对了,曾有一个人,忽忽离去,以警务人员的眼光来看,这个人行迹十分可疑。”
第八部:死过一次的人
我“啊”地一声,心想可能那就是古九非看到,斐将军交了一个东西给他的那个人,后来古九非想找他,而没有找到。 曾原也“啊”地一声:“对了,这个人匆匆离去之际,曾经过阿加酋长的身边,大约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靠得很近。” 这时,车子驶进了一条曲折的小路,前面林木掩映中,可以看到一幢式样很旧的房子。我忽然想到:“斐将军。(主宾),那个人,阿加酋长之间,可能有联系。斐将军交给那人的东西,由那人转到了阿加酋长手上。 那东西会是什么? 我立即想到的是:那小盒子,那块玻璃。 我一直隐隐感到几件事之间有联系,可是总是串不起来,现在,好像有点眉目了:斐将军、玻璃、酋长,三者之间,如果真有联系的话,那么,那块玻璃的重要性,又增加了不知多少。 一想到这点,我不由自主,略挺了挺脸色,那小盒子就在我上衣袋中,不必笨到伸手去摸,只要挺胸,就可以感到它的存在。 曾原自然不知道那么多,他见我忽然不出声,就望了我一眼,我道:“可能在将军和酋长之间,有着什么交易?” 曾原叹了一声:“和他们两人有关的交易,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是巨大的灾害。” 我苦笑一下,曾原看来年纪虽然轻,但洞察世情的能力,相当强。 车子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了屋子面前,看来静悄悄,但是才一下车,我就知道,附近的树丛中,甚至相隔相当远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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