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阵呜咽的声音来,令得黄蝉啼笑皆非。 黄蝉作为如此出色的美女,自然早已见尽了各色男性惊艳之后的痴态,所以很快就若无其事,视而不见了。 我们在凌晨时分启程,不多久,东方就发白,然后是一阵子黑暗,再接着,像是忽然启动了甚么掣钮一般,东方霞光乍现,林间百鸟齐呜,一切都在刹那间活了过来。等到晨曦初露之时,山野间的花草上,亿万露珠,闪闪生光,衬上一天的红霞,更是绮丽之至。及至朝阳初升,我们已到了高处,向下望去,长江江面之上,金波碧粼相映,壮阔绝伦,令人心旷神怡。任何人到了此一境界,都会自然而然感叹一句“大好江山”。 我们伫立了半响,待到天色大明,才又继续上山,约莫两小时之后,已经翻过了一个山头,进入了一个峡谷。那谷的右面是一幅峭壁,有飞瀑流泉,气势并不很壮,山泉潺潺而下,溅起许多水珠,幻出道道彩虹,变化多端,如若仙境(虽然谁也未曾见过仙境)。 我大是感叹:“幸而这里游人不多,自然景观,未受破坏。” 黄蝉道:“或许正因如此,日军才选中了它。” 我听得出黄蝉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日军选中了这里来发展新武器。我闷哼了一声:“把那么好的景色,和杀人武器连在一起,真是无趣。我宁愿相信,根本没有甚么新武器,一切只不过是我们凭空设想,免得污渎了这样的美景。”
十二、瘾毒
黄蝉一直对我很是客气,可是这时,她却沉声道:“地球上,没有一处不是景色美丽的,但也就是在地球上,人与人之间的杀戮一直在持续着,而且,绝看不到有任何停止的可能。卫先生,你别悲天悯人了!” 我合上了眼睛一会,才苦笑道:“是,你说得是,人类实在不配住在地球上。” 红绫大声道:“也不是所有地球人都热衷杀戮,那些嗜杀者,应该把他们迁到另一个星球去,让他们在那个星球上自相残杀个够。” 白素缓缓的道:“孩子,你说得很对——那么,那个星球的名称,叫作‘地狱’!” 我默然,许多宗教都说有巨大的力量来自天神,最终会把狂人、恶贼、凶手、歹徒送到地狱去,只可惜天神的时间观念和人类有所不同,所以只见狂人、恶贼、凶手、歹徒在地球上为所欲为。 一时之间,各人心头都大是沉重,只是跟着天上的鹰前进。一直到中午时分,才通过了一道峡谷,走进去,前面很是黑暗。 在进峡谷时,黄蝉就道:“不对,这里进去是一条死路,不必多费时间。” 可是此时,那鹰却在宽不过五公尺,两边皆是峭壁的峡谷,向前直飞。所以红绫道:“不会错的。” 一行人仍然跟了进去,我回头问黄蝉:“你可是曾到过此处?” 黄蝉道:“是,峡谷尽头是一座峭壁,全是嶙峋怪石,别无去路。” 我“哈哈”一笑:“是你自己说的,白老爷子的搜寻能力,无人能及。” 我的意思是:你去过,以为到了尽头,没有发现。白老大和你不同,他当然是有了发现,才叫我们前来的。 黄蝉答应了一声:“是!” 她虽然口中唯唯,但是眉宇之间,却大有不服气的神色。这使我知道,她的搜寻行动当然不是一个人进行的,甚至可能不是一个搜寻小组,而是一个搜寻大队,所以她才有不服气白老大会有发现的说法。 由此,也可以进一步推测,他们这方面对这件事重视之至。 正想着,峡谷转了一个弯,变得更窄,转过了那个弯,眼前倒是宽阔了不少。可是,眼前是一座大峭壁,冲天而上,再也不见有任何去路。 不但那峭壁之上,怪石峥嵘,在峭壁脚下,也是有许多乱石,东一堆西一堆,石块大的,足有两三公尺高下。只见白老大和一个老妇人,坐在这样的一块大石之上,那鹰已向红绫飞了过去。 红绫叫:“外公!”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飞奔而出。黄蝉向我望了一眼,虽未出声,但是甚意极明:看!白老大也没有找到甚么出路。 白素也迎了上去,和红绫一跃上石块。那石块并不太大,上去了四个人,旁人便难以再上去了。官子来到了石块下,向那老妇人道:“婆婆,我们又见面了。” 白老大向那老妇人一指:“先猜一猜,这位是谁?” 在官子说起这位老妇人的时候,我们都猜她是当年的四大金刚,梅兰竹菊之中的兰,这一点白老大也知道。 可是,如今他还是这样来问我们,可知那必然不是兰。 若不是兰,那就一定是菊了——若是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白老大也不会郑重其事的问我们了。若是菊,那么,她正是神秘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菊?” 白老大呵呵大笑,老妇人也点了点头。在我身边的黄蝉,发出一下不为人注意的古怪声音。显然,她曾化过一番功夫,但仍未能确定这老妇的真正身分。 我想回头去看黄蝉,料定她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这是可想而知的事,她挟强权之尊,竟然奈何不得一个老妪,这总不会是愉快的事。 可是就在此际,眼前一花,白老大和菊姿势不变,人却已各自坐到了一块矮小得多的石块之上。 白老大道:“听听菊说说当年的事,应该颇有帮助。” 我不禁皱眉,白老大只说“颇有帮助”,不说能把谜团解开,不知是何意。 菊一开口就道:“照我这几十年来所想,神户丸是被扯进九鬼井去了。” 她此言一出,黄蝉立时道:“二百余人怎么一个也不求救,也无一人发出呼叫声更无一人逃生?” 菊向黄蝉翻了翻白眼,她们显然曾见过面,而且,必然是不欢而散。 白老大道:“这个问题,我迟一步自会有说明。” 我忙道:“这个问题重要之至——” 白老大一瞪道:“我有说不重要么?” 白老大既然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 菊倒很爽气,并不卖关子,立即说到另一个关键:“我和竹在监视潜水队的活动上,处在最前哨的地位,也最接近他们。这鬼子潜水队,家伙带得不少,可是他们却像是不知道那一带的湖水之中,有九鬼井这样的一个大险境在。” 确然,据说日本军队在侵占中国土地之前,由于情报好,准备充分,所到之处,都有比例四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但是,对于鄱阳湖之中,有这样奇诡的水文情况,只怕也一无所知。 菊继续道:“他们分成了两队,轮流换班,第一队在到了九鬼井附近之后,就没有再出水面,估计也被漩涡卷进了湖底,可是当时的情形如何,我们没有人瞧见。” 一听得菊这样说,我们各人都不禁大是紧张,因为那表示第二队的潜水员出事的情形,她是看到的了。 一时之间,人人屏气静息。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虽然自小在湖中讨生活,还有人说我们是鱼的化身,但就算是鱼,也怕九么井的漩涡,所以当时,我和竹拼了命的接近九鬼井去,看个究竟——”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们游到近前,就看到十来个鬼子潜水员,正被游涡的吸力吸住了。在那时候,还有一线机会,只要发力挣扎,还可以挣得脱,可是,我们看到的情形……却……令人……难以相信.凡是有经验的潜水员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当真如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之中,逃出来还来不及。可是十来个人,非但不逃,而且,各自不知在哪里取了锐利之极的匕首在手,互相之间像疯了一样地刺杀。就在水中,展开了肉搏战,有的已身中几刀,兀自挥刀刺向他人……情形……可怕之极了!” 菊一口气说到此处,满是皱纹的脸上,苍白之至,五十年前看到的奇异可怕景象,显然令她余悸犹在。 一时之间,人人都为她所措述的景象震撼,都不出声,官子先开口:“他们的血——” 菊喘了一口气:“你是说他们的血应该浮上水面。杀戮就在漩涡旁进行,漩涡的力量极大,把一切全都扯进去。” 官子颤声道:“那我祖父——” 菊道:“当时,我和竹看到这种情形都震惊之至,竹稍在前面少许,她突然一个滚翻,又向前冲了出去。我大吃一震,一伸手想抓她,却没有抓住,眼看她的去势,非被漩涡卷进去不可。忽然,在那一堆正在互相歹杀的人堆之中,有一个人不知怎地,或许是有一股水力,把他向外卷了出来。水势极急,那人和竹的身子相撞,把竹撞远了一些,竹也觉出了危险,一把抱住了那人,那人也自然而然把住了竹。我赶过去,先在那人头上重重一击,将他打昏过去,再和竹合力把他弄出水面,拖上了小船。官子姑良,那人就是你祖父山下堤昭了。” 一听得菊的叙述,人人都不禁“啊”地一声。因为单从山下堤昭的记述看来,是竹“捉”了山下,虽然是“捉”,但也等于是救。 可是事实上,却是下山的身子撞开了竹,使竹免被游涡卷进去,应是山下救了竹。 这或许就是竹委身于山下的原因之一。 菊再说下去,果然如此:“那人昏迷未醒,我们把他绑起来,那鬼子军官样貌不错,竹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忽然道:‘菊,我要嫁给这鬼子”’我吓得全身发麻,叫了起来:‘你疯了?’竹却道:‘是,我疯了。’但接着,她说的话却很清醒,她道:‘菊,姐妹一场,你只要给我三日时间,我不忘大恩大德。’我哭了出来:‘你叫我如何向四嫂交代?’竹也哭了出来:‘你不依我,我便死在九鬼井中——抱着他一起死!’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一咬牙,就答应了她。’ 菊在隐蔽处躲了三天,在这三天之中,她不知道竹和鬼子之间发生了甚么事。但三天之后,她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四嫂的责问,所以也索性离了家乡。 她一来有家妇不得,离开了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亲人;二来又怪自己当时心肠太软,没有想那鬼子打死;三来怒恨亲如姐妹的竹,竟然跟了鬼子;四来又明知自己这一走,必然背上了逃兵的臭名;五来在湖底所见的那种惨象,一直浮现在眼前,成为一大心病。 于是,她伤心人别有怀抱,自此孑然一身浪,迹天涯,直到许多年之后,才重归故乡,当然早已沧海桑田,物事全非了。 这一番介绍是白老大说的,白老大说完之后,又道:“菊在浪迹江湖时,也干了不少事,颇有传奇轰烈的在。” 穆秀珍立时道:“是,菊姨在江湖上——” 她一言未毕,便被菊打断:“都是陈年旧事,提来作甚么。” 穆秀珍果然便不再说甚么。我心中想,官子见到菊,菊要官子先去见穆秀珍,再去见白老大,由此见知,菊和穆秀珍之间,必有渊源,当然也大有故事在内,有机会倒要好好的问上一问。 这时,我更集中想到的是,菊在湖底看到的那种情景,我再问一遍:“你说看到日军潜水员在湖水之中自相残杀?” 我之所以要再问清楚,因为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日军的官兵,虽然生性凶残,但绝没有理由自己相残杀的——若这是真的,倒也解释了竹何以说甚么也不肯说出她和山下相遇的情形,因为说了,山下也不会相信。 我又想到,山下当然也参加了自相残杀的行为,他侥幸被水流卷了出来,可是,何以他似乎全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这一问,不但为了自己心中的许多凝问,而且也代表了其他人心中的凝问。 菊苦笑:“许多年来,我也一直在问自己:在湖中看到的可怕情景,是真的还是幻觉?我也一直在追寻答案到处找高人去门,去请教——” 我性子急:“可有答案?” 菊忽然皱起了眉,伸手在脸上重重的抹了一下,好一会不出声。我想催她,但被白老大使眼色制止。又过了一会,菊才伸出脚,踢开了一块石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有答案,有人告诉了我一些事,可是我却半信半疑。” 白素道:“且说来听听。” 菊点了点头:我带着疑问,浪迹天涯,几年之后,途经阿尔泰山脚下——” 我们互望了一眼,心中均想:她走得好远! 菊在说着:“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人对着大山在发怔,我在他身边一整天,他除了眨眼之外,一动也未曾动过——” 听得菊那样说,我心中陡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一口咬定大山是活的,有生命的。若是这个人面对大山,别说一天不动,一年也行。 我疾声问道:“此外可是中原人氏?” 菊望了我一眼,淡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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