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灵魂作有限度的沟通。现在,我们至少知道,那些灵魂在争吵的事,和易琳、温宝裕的失踪,大有关系。 问题是,蓝丝有没有能力继续和这几个灵魂,作进一步的交谈。 蓝丝也是一片惘然,反问我们:“我应该怎么做?” 白素道:“设法和他们联络──要给他们好处,例如,可以帮助他们找到活路。” 我向白素望去,眼色之中,询问她是不是对于什么是活路已经有了概念,白素却摇了摇头。 我不禁苦笑,白素的这个办法,是要用自己也不知道的“好处”,去引鬼上钓。用这种方法,骗人尚且不易,何况是骗鬼。 白素却道:“他们如此急切想寻觅活路,看来这是唯一引他们交谈之法。” 蓝丝道:“好,我试一试。” 我已试过和灵魂沟通,但至今为止,人和灵魂之间的沟通,人始终只是处于被动的地位。也就是说,灵魂要主动找人容易,人找灵魂困难。 像我的经历,就算这灵魂亲密如陈长青,也没有必然可以和他接触的方法。 我不能肯定蓝丝在她降头术的天地之中,是不是另有妙法。 这时,我所见的情形是,蓝丝地盘腿而坐,左手用一个很是怪异的姿势弯向外,手心向上,右手按在膝上,却双眼睁得极大,盯住了放在她面前的那块板。 我和白素退开了些,留意她的动静。只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有怒容,时而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她向我们道:“这板上有一个阴魂在,但是他不肯和我接触,我可以感到他在这板上,可是他拒绝和我沟通。” 我伸手向空抓了一抓,问她是不是有办法把那附在铁板上的鬼魂抓出来,蓝丝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沉声道:“他不肯和你联络,他可以接收到你发出的信息?” 蓝丝道:“应该可以。” 我道:“那告诉他,我知道不少人都有对付阴魂的能力,我甚至曾来去阴间,他要是不合作,我会有办法对付他。” 蓝丝听了,是不是立即转告了那附在铁板上的鬼魂,还不得而知时,我就突然感到有声音在我耳际响起,而且,白素和蓝丝也有讶异的神情。
第十部 得宝过程
不必蓝丝转告,那鬼魂已直接听到了我的话,而且有了反应。 不但有了反应,而且那反应,我、白素和蓝丝都可以感得到。 这真是太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之间的沟通,简直畅顺之至。 我所听到声音是:“你不必恶言相向,我决不会怕你。” 蓝丝和白素的神情,使我知道她们也听到了同样的话。但是接下来我听到的话,却令我大是泄气,我听到的是:“宝盒何在?” 这正是我要问他的问题,他竟然问起我来! 蓝丝一声娇叱:“正要问你,如何反倒问起我们来?” 那灵魂可能脾气甚大,也可能心情不好,被蓝丝一问,竟然又没有了音讯。 蓝丝又说了一些威吓的话,可是并没有作用。白素向蓝丝使了一个眼色,道:“我们大家都需要找到那只宝盒,我先把我们为什么要把那宝盒找出来的原因告诉你,因为那盒子关系着两个人的失踪──” 白素也真有耐心,她接着把易琳和温宝裕两人失踪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最奇怪的是,那盒子也失踪了,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你能有点头绪吗?” 白素说得很是恳切,对人来说,这样恳切的语调,自然有用;但对鬼来说,是不是会起作用,实在绝不可测。在白素说完了之后,我们都屏气静息以待,过了好一会,我以为没有希望了,这才听得一声长叹,接着,就是那声音说话。 那声音听来不胜感慨之至:“唉!那宝盒……真是神妙不可测,至于极点。我也早知宝盒之神妙,所以这才蹉跎了那么多年,不敢轻易尝试!” 这一段话,听来有点令人难明,我正想问,白素陡地吸了一口气:“你明知通过这宝盒可以走向活路,但是由于彻底理解这宝盒的奇妙之处,所以你不敢尝试,是不是?” 又过了一会,那声音才回答道:“是。” 我对于白素在那一段话中,就得出了这个推断,很是佩服。 如今和我们作沟通的灵魂,身份也大致可以确定了,他就是受那几个灵魂责问的那一个。 在被一众灵魂责问时,他一直没反应。 我也可以在这个推断的基础上,作进一步的推论──这个灵魂可能是宝盒的主人,他知道那宝盒能够通向活路,或起到活路的作用,可是他却也不知道进一步的详情。 他附在那块板上,和旧货店其它附在古物上的灵魂,日长月久,互相沟通时,说出了宝盒、活路这些事来。那几个灵魂,是屈死冤死的也好,是自然死亡的也好,总之都是“在死路上走到了尽头”的。生命形式,通过了死亡,变成了灵魂形式的存在。想来这种形式的存在,不是很惬意,所以向望活路,但这个灵魂却有顾忌,不敢尝试,这才引起了不断的争吵。 正由于他们不断地争吵,有进发出的信息相当强烈,偶然地被易琳接收到,所以才生出了易琳到旧货店去买盒子一事,再衍生出易琳和温宝裕的失踪事件。 也就是说,那盒子始终是大关键,一切事,都由它而衍生出来的。 我正想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白素已向我点了点头,这表示她也想到了许多,同时,她道:“你也未免太不敢尝试了。” 那声音听来苦涩:“全然不可测的事,怎敢轻试。万一连魂魄也不保,那又当如何?” 看来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是了解。 我知道白素想到的和我一样,疾声问:“你自己不敢试也罢了,你的同伴之中,尽多心急想试的,何不让他们去试一试?” 那声音“哼”了一声:“他们知道什么,一听活路,就大喜若狂,又怎知活路是何所指。” 我们三人齐声问:“何所指?” 这“活路”一词,自然是关键中的关键,我们都急于想知道答案。 那声音却不再传出,我们三人互望,确定了我们都未曾感到那灵魂再有信息发生。我吸了一口气,心想这鬼很是奸诈,看来不要向他口出恶言,才能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资料。 我刚想开口,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由她来应付,我才把想说的话收了回来。 只听得白素道:“你不肯说,这也难怪你,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那声音陡然道:“你说什么?” 这时,不但那声音这样问,连我也想问白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白素笑道:“我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没听过这句话么?你得了聚宝盆,发了大财,却不知收敛,到处张扬炫耀,终于招致了杀身之祸──” 在白素说到这里时,我听到那声音发出了一下凄楚的呻吟声。 我早在听到白素说到“你得了聚宝盆”这际,就自然而然扬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 我责备自己:早该想到了! 那灵魂,自然是沈万三的灵魂! 和我们在沟通的,正是当年的沈万三,聚宝盆的主人,也是那宝盆的主人,那块板上的金漆记述,就是他留下来的。他在被明太祖害死了之后,灵魂就附在那块板上(奇怪何以不附在宝盒之上),一直到现在。 他是宝盆的主人,自然知道宝盆的秘密,但也不是全面了解,所以,他才“不敢轻易尝试”。 事情愈来愈明白了,我不禁有点手舞足蹈,大声道:“沈员外,你好。” 虽然我有许多许多怪异的经历,但是向一个明朝洪武年间富甲天下的著名人物打招呼,也是一桩又怪又有趣的事,所以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愉快。 可是那声音却干之至,毫无高兴的成份:“一点也不好!” 我“哈哈”一笑:“那能怪谁,你放着有活路,却不敢去走。” 那声音──沈万三的灵魂(以下简称沈魂)恼怒道:“你知道活路是什么!” 我心情大好:“就是不知道,这才问你。” 沈魂没好气:“我也不知道。” 我追问:“你不可能全然不知,只是知得不周全,对不对?你不妨说出来,和我们参详一下。” 我这样说了,沈魂又有一会没有反应,我又道:“你也该知道,我们三个是平常人,你现在的身份,也已为我们所知。最主要的是,那宝盆如今下落不明,就算你把一切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那情况和当年你被人知道了你有聚宝盆大不相同。” 这一番话,颇有说服力,所以沈魂有了反应,他长叹一声:“说来话长。” 我大乐:“不怕,只管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却不料这句话引来了沈魂强烈的反应,他冷笑了一声:“有的是时间?嘿嘿,人生下来,就向死亡奔驰,这死路历程,弹指即过,你有的是时间?” 我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被沈魂的话堵得出不也声。 更重要的是,沈魂的话,和我们以前的一些假设,很是吻合。 在温宝裕还未失踪之前,我们讨论死路的意义,就曾想到过,人生之路,就是死亡之路。如今沈魂也是这样说。 当然,沈魂已经历过死亡,他对于人生之路就是通向死亡之路,当然有更深刻的体会,这就像暮年的人,对于一生光阴弹指即过有体会,青春少年却难以想像时光飞逝之快速。 我沉声道:“是,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了,请你长话短说──生命实在极其短促,不可浪费一分一刻。” 对于我立即“认错”,沈魂似乎很是欣赏,居然出口赞赏:“孺子可教也。” 我道:“请你再说你的事。” 他又静了好一会,才叹道:“真不知从何说起!” 白素道:“先说你是如何得到那宝盒和宝盆的。”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发出了一阵欷虚之声。我怕他不知如何开头,所以提醒他:“关于你的事,传说多,正式记载少,你是一代传奇人物,就这样湮没在无稽的传说之中,多可惜。要是你和我们详细说了,我们可以帮你立传,使你这个传奇人物,青史留名。” 有道“三代以下,无不好名者”,我这一番话倒是大大打动了他的心,他的声音显得兴奋:“现在,人家是怎么说我的?” 我道:“说你救了一群青蛙,那群青蛙报恩,给了你聚宝盆。” 有关沈万三如何得聚宝盆的传说很多,但属于下式记载的却不多,只有《挑灯集异》中,有比较具体的记载,我曾在记述《聚宝盆》这个故事时引用过,好在字数不多,不妨再引用一次──这一次,这记载是否事实,还能得到沈万三自己亲口证实,真是一大乐事。 记载如此说: “明初沈万三微时,见渔翁持青蛙百余,将事锉剞,以镪买之,纵于池中。嗣后喧鸣达旦,聒耳不能寐,晨往驱之,见蛙俱环踞一瓦盆。异之,持归以为浣手器。万三妻偶遗一银记于盆中,银记盈满,不可数计。以钱银试之亦如是,由是财雄天下。” 我对这一段记载的印象,很是深刻,大致还可以记得,所以当时就背了出来。 背完之后,我问道:“如何?事实确是如此?” 沈魂的回答是:“约有三成可靠。” 我大喜:“传有三成是事实,已经很不错了,起初的情形如何?” 沈魂支吾了一阵:“其实,整件事虽是我的经历,但是我仍然模模糊糊,如在梦中一般,莫非当真是人生若梦,梦如人生?” 他又感慨起来,我想问他,是不是由于如此,所以他一直不明白活路何所指,也不敢去尝试。 不过白素先我说了:“你就照实说好了。” 沈魂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也不怨什么人。那日清早,我出门营生,沿河而行,那河有三道桥,先过哪一道桥,绝无所谓。往日,多过第二道或第三道桥,那日,却偏过了第一道桥,这才遇上的。” 他那样开始叙述,连我也感慨起来,因为人生无常,一个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决定,往往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这一切,却又像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定了的。 我常说,一个人离家外出,走左边或是走右边,往往可以决定以后的一生,沈万三一开始叙述所说的话,也就是这意思。 我沉着地问:“过了第一道桥,你遇到了什么呢?” 沈魂道:“在第一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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