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及的梦,老者当然无法回应我的话。 不过老者按下来的反应,倒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老者苦笑了一下:“想要天嘉土王接受全民选举,来决定他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问道:“为什么?听你的话,天嘉土王似乎颇得民心,比海高要好。” 老者一味摇头:“虽然如此,天嘉土王宁愿接受传统的考验——虽然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土王可以通过这种考验,而且个个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所以他算是一个极有勇气的人——”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可是最有勇气的土王,也不敢把自己的王位交给全民去决定,这是所有类似土王那种统治者的死穴。别说付诸实现,他们只要一想起来,都会害怕得全身发抖,精神失常,行为疯狂。我们只不过是地球上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当然不能逃出这个规律。连有的巍巍大国,也是一听到全民选举就发神经病,可知这种毛病之根深蒂固。” 就是这一番话,令我讶异莫名,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老者看到了我惊讶的神情,笑了笑:“我有三家大学的博士衔头,其中有一个是政治学博士。” 我忍不住道:“阁下既然有这样深刻的认识,为何不努力改革贵国的政治制度?” 这一下轮到他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改革?一旦改革,我的地位也要交给全民去决定了——我也同样害怕!” 我一点也不感到好笑,只觉得恶心。我冷冷地道:“人们这种人,看起来是威风八面的统治者,实际上却是彻头彻尾的懦夫,比老鼠还不如,是人类的渣滓邪秽,一定会受到历史的荡涤和消融!” 这一次,老者的反应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现出很疲倦的神情,连声音都变得苦涩,他居然对我的话表示赞同:“你说得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种人一听到全民选举就又恨又怕的原因。” 他承认了这一点,我冷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我回到了座位,白素双手互拍,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当然是对我刚才那些话的喝彩。然后她又低声道:“飞机飞到土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卫大英雄只怕会有麻烦。“ 我大声道:“欢迎之至!” 我这句话是说给机舱中某几个人听的——我相信在老者率领的那些人中间,必然有天嘉土王的耳目在。权力斗争的卑鄙肮脏、下流无耻,是自古已然,于今尤烈的事。不但在老者的那些人中,有天嘉土王和海高的耳目,在誓死效忠的天嘉土王和海高的部下之中,当然也各有反叛在。 至于见风使舵,见权就跪拜,有奶便是娘,早上说黑,晚上说启,脸皮比牛皮还厚等等更是全挂子的本领,所以我相信我的话一定会传到土王的耳中。 我倒要看看这个表面上勇敢,实际上胆怯的土王,能把我怎么样! 白素明白我的意思,扬了扬眉,表示支持。 我心中感到好笑——不久之前,我还在想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可足现在却又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由此可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机舱中暂时变得平静,过了一会,从驾驶舱中走出穿着机长制服的人,直来到我面前,神态十分恭敬,弯下身子:“卫斯理先生,有你的电话。” 我还没有反应,就听得那老者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着机长压低了声音,神情郑重之至:“是土土的电话。” 我自然也明白了老者何以有此反应,因为他知道在机舱中已经有人秘密地把发生的事情报告了土王,所以土王的电话才会打到飞机上来。 我索性做戏做到十足,懒洋洋地道:“麻烦你告诉土王,我现在不想听电话。要是他想和我讲话,只要他有办法赶在我的前面,先在机场上着陆,我倒可以给他一点时间。” 机长的神情,看来像是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才好。 那老者扬声道:“就照卫先生的话去做。” 机长这才连声答应,走回驾驶舱去。 机长走开之后,老者学着我的腔调,也懒洋洋地道:“想不到阁下也深明讨价还价之妙——这架子端得越大,条件就会越好啊!” 本来我对这老者颇有好感,因为他能把一些人竭力在遮掩的事情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可是如今他这样讽刺我,证明我和他之间还是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我冷冷地道:“对了,我有许多条件要提出来,第一条就是要天嘉土王把你贬为平民。” 老者的脸色,变得尴尬之至。这人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知识和他的行为完全相反,在这种情形下,他只要不是天良丧尽,多少还有一点人性的话,他就会感到痛苦莫名。 看现在他的情形,他正在矛盾之中,感到难过——可是要他放弃现在享有的特权,那只怕还是比登天更滩。 我不再对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把在古堡中的情形,向白素叙述。当然也提到了天嘉土王将要通过的考验。 我们用家乡的方言交谈,我相信机舱中不会有人听得懂,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得出来。 我又叙述了齐白的混蛋行为,在说的时候,我仍然十分气愤,当然也少不了口出恶言。
第五章、齐白的困境
白素对人和对事的态度,一向比我宽容。她在听了我的叙述之后,眉心打结:“你没有研究一下,何以齐白会有这样的态度?有没有想到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没好气:“他的苦衷,就是要不顾一切讨好土王,好令土王答应他的要求!” 白素神情疑惑,缓缓摇头:“照你所说,事情有大多疑点,简直难以想像。” 我扬了扬眉,还没有开口,白素又已经道:“齐白本身已经超越了人的境界,进入了鬼神的范围,应该神通广大之极,他还会有什么事情倒转头来要去求一个普通人?” 对白素的问题,我答不上来。 白素轻轻叹了一声,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显然大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大是不服:“如果你在场,你会怎么样?” 白素想了一会,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你已经尽了力,他不肯说,责任在他自己那一边,不过作为多年朋友,应该了解他的为人、可以肯定他必然有极大的苦衷在。” 有白素在身边,我比较心平气和得多。我只是闷哼了一声:“他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他有什么苦衷。” 白素皱着眉,有好一会没有出声。我知道她正在设想齐白究竟有什么隐衷,所以并没有打扰她——关于这一点,我也曾从各方面做过设想,可是不得要领,且看白素是不是能有所突破。 过了一会,白素摇了摇头:“我想不出齐白有什么事情要求土王——只想到事情有可能和他那个具有阴间使者身份的丽人有关。” 我苦笑——因为齐白和那个神秘之至的女人之间,关系扑朔迷离之极,齐白一口咬定那女人是他很多世以前的情人,甚至就是历史上传说的出色美人之一的洛神。 我对他的这种想法,介乎信与不信之间。反正齐白打到了爱情,又爱得如此之深,他作任何想法,都没有害处。 白素这时候提出事情可能和他的爱人有关,我也曾想到过,可是却无法作进一步具体的设想。所以我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更难设想几千年之前的丽人,一直在充当阴间使者,早已超脱了生死,会有什么事情要凡人的帮助。” 白素迟疑地道:“或许天嘉土王……并不是……凡人。” 我立刻轰笑了起来:“凡是自称什么受命于天,或者自命不凡的货色,其实都是最平凡的东西!” 白素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她才道:“天嘉土王需要通过的考验,内容如何?”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很想告诉我,可是我既然不准备帮他,自然也没有兴趣听他说内容。” 白素望着我一会,我看出她颇有不以为然之意,我连忙分辨:“我对土王这种身份的人,天生没有好感,所以和他说话,已经十分勉强,当然不会对他的事情有兴趣!” 白素仍然不出声。我闷哼了一声:“算他运气好,要是他去找原振侠医生帮忙,原振侠向他算起旧帐来,只怕他要挨一顿好揍!” 白素笑了一下:“你没有兴趣,我倒很有,你不介意我了解一下吧?” 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白素忽然转身,向那老者招了招手。老者神情疑惑,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向我们走来。到了我们面前,他先向白素点头示意,然后才问我:“这位女士是——” 我笑着,也站了起来,指着白素道:“这位女士是我的妻子。” 刹那之间,老者的神情古怪之至,因为她化装十分精妙,老者显然难以想像卫斯理的妻子白素原来是印度人。 我解释:“她作了一些改变容貌的打扮。” 老者看来竭力想维持礼貌,可是神情仍然掩不住讶异,因为经过化装之后,白素的原来样貌,连半分都没有保存。老者,心中一定在想,不论经过怎么样的打扮,总是个印度人!” 白素向老者笑盈盈地道:“我对土王要进行的传统考验很有兴趣,阁下能不能向我作详细的介绍?” 老者没有立刻答应,却向我望来,仍然很是疑惑。他虽然没有出声,可是我知道他是在再一次问我:这位真是你的妻子? 我心中觉得好笑,可是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者才道:“可以,当然可以,卫夫人有吩咐,怎敢不从。” 白素微笑:“阁下太客气了。整个王国之中,阁下处于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的地位,就算是土王,也不会对阁下下命令,我只是请求而已。” 老者显出更是奇讶的神情,显然是白素道出了他的身份。 不但是他,连我也感到很奇怪,不明白白素何以一下子就料中了他的身份。 后来我拿这个问题问素,白素笑道:“是你自己没有留意——他不在乎哪一个人当土王,只有地位绝对超然的人,才能如此。要不然在权力争斗之中,每个人都磨刀霍霍,只有知道自己无法再进一步的人,才回不在乎。” 白素的精细观察能力一向在我之上,我只好自叹勿如。 却说当时那老者略抬起头来,扬了扬手,立刻有一个青年提着一只方形的箱子走了过来,老者又作了几个手势,机舱服务员行动迅速,把原来放置杂物的台几清理出来。 青年把箱子放上去,打开,是一副看来十分精良的电脑。 这时候我的感觉很是古怪——土王要通过的传统考验,古老之至,而且十分神怪。可是老者却用走在科学最前面的设备来介绍它,两者之间,不调和至于极点! 老者请我们过去,我实在没有兴趣,而且也不是很知道为什么白素会感到有趣。本来我不想动,可是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这才勉为其难。 青年十分熟练地操作,电脑荧光屏上先是出现了大字:考验。 同时有一个听来很是庄严的声音,把这个字念了出来一接下来所有的画面,都由这个声音解释。看来那是专门为土王的考验而准备的资料。 资料声容并茂,介绍得很是详细,它甚至还记录了最近五十年,两个去进行考验而一去不回的土王,在开始进行考验时候的经过——那当然是当时拍摄下来,如今又经过处理,变成电脑软件的结果。 原来土王通过考验这件事情,在当地来说是头等大事,全国上下,一起热情投入。不但土王出发的时候,有庞大的仪仗队欢送,而且还在上上进入受考验的场所之后,守候在外面,等候土王胜利归来。 反正仪仗队也不会白费——要是到时候土王不出来,就可以作为新王登基之用,很是黑色幽默。 在记录上,可以看到那两次欢送上下去进行考验的仪仗队规模很是盛大,从首都到王宫出发,前后呼拥的至少有好几千人,沿途两旁还有很多百姓欢欣鼓舞,表示庆祝。 考验的入口处是在通过了一个峡谷之后的山脚下——旁白说,大约要步行一天对能到达。 在这段旅程之中,土王有时步行,有时骑马,有时坐轿。 从记录来看,那两个土王神情都很威武,充满了信心,当然他们进入了那个入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个入口是一个山洞,很窄,看来不超过一公尺,高约两公尺左右。 在山洞口,堆着许多长条形的石块,把山洞口堵塞得连蚊子也飞不进去。 在土王到达之后,几十个壮男上去把石块自上而下,一块一块搬下来,每搬一块,就有祭师带领着载歌载舞,所化的时间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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