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以为,沉语给我的爱情,只不过青春岁月里的冲动,况且,有钱人家的孩子,过着无忧无惧的日子,他们的爱情会有一股子钞票味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也是我不能容忍的。 沉语是老叔的儿子,老叔是父亲患难之交的战友。只因听母亲说,婶子是个很势力的女人,对我们从来敬而远之。于是,在这个城市上了两年大学,只因推托不过老叔的盛情和责怪,才答应要去他家。 沉语就读的高中,跟我的学校在同一条长街,毗邻着。沉语去学校接我,别别扭扭地叫我一声姐!看着眼前那个穿牛仔体恤,憨气单纯的小男生,我顿然感觉亲切。拎着水果袋,跟在他身后,因为陌生,沉语缄默无语,我也是。走了一段,沉语停下脚步,回转身体,等我走近,接过我手中的塑料袋。 很阔气的楼房,婶子一幅养尊处优的架势:你叔一直叨念你,说你怎么不来。我只好小心地说:功课忙!再说你们上班也很忙!婶子有着盛气凌人的得意:也是,我和你叔都上班,工作太忙,一直想去看看你,总抽不出空闲,哪像你们乡里人清闲自在。我低下头,心渐渐阴暗下去。 沉语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招呼婶子说:“妈!让客人坐下来再说话!” 婶子回过神,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夸我是个美人坯子,将来一定要在城里找婆家,千万不能找乡棒子,埋怨我人来就好,还卖东西,问父亲母亲的好。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应承着婶子一阵城里人和一阵乡棒子的阔论。 沉语又一次给我解围:“妈!有冰镇的饮料没有?渴死了!” 婶子去拿饮料,沉语悄声说:“别介意,我妈就那样。”我会意地笑了笑,心里暗自揣摩,或许婶子只是心直口快。接过婶子拿过来的酸奶,沉语说:“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婶子一脸的笑怒放起来,有意无意地显示她的良好家境:“这不是你艳姐要来吗?我做了好多,还有红虾,60块钱一斤呢!又肥又鲜,你们聊,一会就好!” 婶子进了厨房,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沉语许是怕我生份,给我讲学校里的事,高三越来越难熬,教室里都一股子浓浓的竞争气息,压抑死了。问我有没有逃课,听说上了大学都很散漫。我告诉他,要坚持!这样很充实,千万不要松劲。上了大学反而空虚,好多同学到毕业,就只学会了谈恋爱。 姐!你这么漂亮!追你的男生肯定很多吧?他这样问,我就脸红了,不可置否:哪有!我这寒酸样儿,谁要!沉语感觉自己问得唐突了,转而拿起遥控问我喜欢看什么电视。 吃过饭,沉语又带我去外面的小区转了一圈,渐渐熟悉起来,话题也多了。 那晚沉语都去睡了,婶子又进来跟我聊,提起沉语,说他是班上的尖子生,以后打算让他出国,全家也要一起去别的城市。我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老叔回了家。老叔挺随和,一幅成功男人的气派,竟然跟老实木纳的父亲曾经患难与共。问起家里的情况,还有我的学习。我说学习还好,家里一直不景气,上学的钱还是借的。婶子急忙转了话题,摧我们早点休息。老叔叹口气,边走边说:“你爸是个好人!好人啊!” 一早,吃过饭,沉语便收拾东西要返校。出了门,天气阴沉沉的,走了不到10分钟,终于细细密密地下起了雨。街上的伞渐渐汇集起来,五颜六色,沉语也打开了提在手里的红雨伞,撑了起来。肩并肩挤在伞下,他高我低,迈着同样的步调,避开行人的时候,他会微微靠近我,那一刻,他的臂上会有短暂的温热传过来,我的心会无比的甜蜜。 到了学校门口,同时站定,我说:“沉语,谢谢你!我到了!” 沉语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我,距离很近,我们的目光就有了片刻的胶着,我的心跳忽然很快,紧张地躲闪开。沉语退后一点,把伞递给我,我没有接,垂着眼睑说:“还有一段路,你带走吧!” 他用手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落艳!给你就拿着!”说着话,拉起我的手,把伞塞给我,冲我羞涩地笑笑,转身冲进了浩如烟海的细雨之中。他竟然没叫我姐,直呼我的名字,那样的神态,我的心跳顿然加快,转而又兀自解嘲,一个小我三岁的男生,这样的单纯,没有城府,怎么会? 回到宿舍,很小心地收起了雨伞,挂在床头的横杆上,躺下休息的时候,眼前时常会浮现出沉语很别扭地叫我姐;继而又羞怯地叫我落艳;还有他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内心会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温暖。 二 周末,同学大多都去逛街,也有的结伴去游玩。我却喜欢整个下午,在校园后面的麦田里,嗅着淡淡地青草的味道和着泥士的芬芳,不厌其烦的作画。那样的时候,总是幼稚的以为,自己一如麦田里的凡高,有了苍桑,正在磨难。疲倦了,长时间坐在田埂上,望着无边无际的麦田消磨时光。黄昏,背着画夹,疲倦而又散漫地沿着操场边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返回学校。可是,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刺灼了我的眼,顿时晃然入梦。浓浓的林荫里,沉语一脸浅笑,迎面走来。 我蓦然站立,以为只是幻影:“落艳!我可找到你了,你同学告诉我你在这儿。” “你怎么来了?” 他有点语无伦次:“哦!我,我来看看你!我爸让我多照看你!” 并肩而行,我们又沿着那条曲曲弯弯的林荫小路,向麦田走去。沉语缠着要看我的画,还说要给我当模特。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回家,他说学习紧张,来回跑太浪费时间。那你还来看我,却又狡辩说也要调剂,不然真的要变成机器了。 天色渐渐暗了,又一次飘起了细雨,我打开背包,拿出了沉语的红雨伞。沉语有点惊喜的样子,接了过去:你带了伞?我点点头:天阴,我怕淋了画。 又一次,沉语撑着伞,并肩挤在伞下,沿着旧路返回学校。到了校门口,沉语停下了脚步:“落艳,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见外!我回学校了!” 我说:“怎么不叫我姐了?” “叫姐太别扭!” 我只好笑一笑,他却把伞递了过来,我不解:“你的伞!正好拿回去吧!” “不急!下次吧!我喜欢淋雨,你撑着,别淋了画。”然后定定的看看我,挥挥手,有些不舍的样子,转身又一次冲进纷纷扬扬的雨海之中。 之后周末,沉语都会去麦田里找我,冥冥之中,我似乎也在刻意等待。次数多了,心里却有了一些隐隐的不安。他正在高三,谁都知道,很关键的时间,一刻千金。果然不出所料,婶子打来电话说,沉语最近几次摸底,分数掉得厉害,老师说他上课总是走神,又问沉语每个周末是不是都来看我,让我好好劝一劝。还说,她给我相中了一个叫乔子扬的,是老叔的下级,很聪明又能干。我便懂了婶子的用意,说谢谢她,一定会劝沉语的好好学习。 三 周末,沉语又来接我,说婶子非要叫我去吃饭。我有一种不快的预感,却不好跟沉语说,情绪低落地跟在沉语身后。 沉语看出了我的忧郁,一时情急,拉起我的手:“落艳!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挣脱他的手,苦苦一笑:“哪有!别胡说!” “你就是不开心!” “没有的事!”沉语缠着还要问,我只好转了话题,让他以后不要总来看我,影响学习。他的眼神暗淡下来,却执拗地说:你讨厌我?我说没有,就是担心影响学习。他才嘿嘿一笑:没事!我心里有数。有数也不行,等你考上了大学,再来陪姐,给姐当模特。我故意用“姐”这样的称呼拉开距离,他却听出了话音。什么姐长姐短的,别扭死了,你看起来,倒像是我妹妹,你看看,我的胡子都这么长了。说着话,孩子气地把脸凑在我眼前,让我看他唇上一层细细的汗毛,我难为情地直往后躲,故意绷着脸说,别闹!沉语!再闹姐就生气了。他也倔起来,很认真:我没闹!就是不许你再说你是我姐。我只好说,我不是你姐行了吧!他得意地冲我狡诘一笑:这还行!不过,在婶婶面前,沉语中规中矩,不跟我胡闹。只是既不叫我姐,也不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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