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餐桌上,我和沉语一直缄默不语,却是因为,餐桌上多了那个叫乔子扬的男子。进门,老叔和他正在客厅里聊天,沉语愣了愣,冷冷地叫了一声扬哥,转身进了自己的屋。老叔站起来给我介绍。我留意地看了一眼,个头不高,西装领带,很俊秀。洗了手,钻进厨房,给婶子当帮手。婶子笑容可掬,压着嗓子问我怎么样,我只好说不错,婶子又介绍乔子扬的家境和为人,我只默默地听着,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有些微的酸楚。 沉语减少了找我的次数,只是每个周末,还会给我电话,没话找话跟我诌一会,问他的学习,他很自信:落艳!为了不辜负你的厚望,我正全力拼搏,我要以优异的成绩回报你。我就笑起来,你怎么这样,就知道跟姐贫。他在电话的另一端大声嚷嚷,你再敢给我称姐摆架子,我立刻来你学校,说到做到。我急忙赔不是,说以后不敢了。同宿舍的姐妹这时候会叽叽咕咕地跟我起哄,说我搞姐弟恋。我半嗔半怒,心里还是很甜蜜。 那一年的高考,沉语不负众望,他报考了上海交大。暑假,婶子经不起沉语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沉语,跟我去乡下玩。老叔很高兴地说,沉语就是却少锻炼,到乡下去吃些苦正好,打电话给父亲说,让沉语跟你们一块下田,不要宠溺他。老爸只一个劲地说,那怎么好!那怎么好!我也想,白白净净的沉语,从来娇惯,他怎么受得了乡下人的苦。却没有对他危言耸听,心里暗想,磨一磨他的锐气,于他何尝不是件好事? 我没有料到,沉语在我家一住竟然就是20多天,白天跟着我们下田,喷农药,浇水,回到家,还跟弟弟抢着挑水,不让他干也不行。饭量也是大增,总是狼吞虎咽的样子,还一个劲地说,母亲的饭好吃,不像婶子做菜,没有味道。他的皮肤晒黑了,脸上也开始掉皮,弟弟笑他像只大花猫,他并不在意,我只好在他每次出门的时候,把草帽扣在他头上。他会问我,落艳,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农民?跟你越来越像一家人了?我知道他想什么,只是一笑,推他出门。到了晚上,他又缠着我去稻田里散步,还走腔走调地大声唱歌:黄昏的小村道上,洒落一地细碎残阳,炊烟也袅袅随着晚风轻飘散……。 爸给老叔打电话,一个劲的夸沉语,还说跟年轻时候的老叔太像了,倔!沉语跟着嘿嘿地笑。只是,我若是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会得寸进尺,乘没人的时候,拉起我的手,落艳,我不知道你受这样的苦,怪不得你这么瘦。我缩回手说,你说什么话!感觉怎么样?累不累?累!也不累!跟你在一起,干什么都开心。 婶子打来电话,摧了好几次,沉语才极不情愿地回了家。等我返校,他已经开学两周,正在军训。 四 跟乔子扬接触也渐渐多了,每到周末,他会开着一辆皇冠车,来学校接我,姐妹们一个个忌妒的眼珠子都恨不能掉出来,都说天上给我掉下个款哥哥。我却总是小心翼翼,感觉不像是在谈恋爱,而是在进行一场交谊。其实,乔子扬对我很用心,时常会带我去高档的饭店还有娱乐场,也给我卖名牌的衣饰,我不好不收。 婶子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挺不错,却说不出有什么好,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 寒假,乔子扬开车送我回乡下,顺便去跟家人见面,打算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全家人乐得像开了花,尤其母亲宰了鸡,又炖了从山里捡来的野菇,烙野头发菜的馅饼,小弟也不给尝一块,可是乔子扬却似乎处于礼貌,只是象征性地动一动筷子。私下里却问我,附近有没有上档次的餐馆,还问我,吃自己捡来的野味,没经过化验,会不会中毒?我说,怎么会?我们从小就这样吃,没听说过谁家中毒死过人!乔子扬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和鄙夷,半嘲半讽地说:乡下人真是百毒不浸!那一刻,他的眼神和语气刺伤了我的自尊,我的心开始针刺一样的痛。不由得想起了沉语,跟弟弟抢着吃烤红署,皮都不急剥干净,烫得直跳,嘴里却嚷嚷着好吃好吃。我说,也是,我们乡下人粗糙,吃东西不干不净,身体里面都有抗体了,说不准吃毒蛇蝎子,也不会有事。乔子扬皱一皱眉毛,不解地直摇头,晚上吃饭,更是不敢动筷子了,母亲不解,以为他不舒服。我却故意多吃了大半碗。第二天一早,他便借口公司有事,返回了。 乔子扬走后,我第一次主动拔通了他的电话,告诉他:我们分手吧!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们不合适。他说,不是,你别误会,将来我们生活在城市,慢慢就会一样了。我说,我不想为谁改变自己,也不想谁为我而改变,乔子扬就沉默了,我却感觉如释负重。 沉语打来电话对我说,乔子扬去了他家,对婶子说了我们的事,要婶子再劝劝我,还问我是不是很难过,想来看我。我说,沉语,不用,我很好,相反,我感觉解脱了。沉语问,你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对吗?我说,不知道。 乔子扬仍旧打电话纠缠,我干脆避而不接,电话渐渐就冷寂了。沉语再电话,却说:乔子扬说他想通了,其实,他并不是舍不得我这么一个人,只是被我这么一个女子甩了,他受不了,他只想要个说法。我说: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子,为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其实,我还是很沉闷,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因为乔子扬。还有几天就要过开学了,想把带来的东西和书籍整理一下,也算是整理心情。大包小包全部翻肠倒肚,突然,那把红伞抖落了出来,昨日重现,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沉语在密密的细雨中奔跑的背影,眼泪就不听话地滑落了下来。 突然弟弟跑进来,拉起我,就往外扯,边跑边说:姐!姐!你看谁来了!你看谁来了! 我莫明其妙地任小弟拉着,有点气急败坏:别闹!别闹!再闹姐要生气了。 一抬头,我愣住了,沉语竟然站在院外。他长高了,看起来也更结实更帅气了。小弟冲我吐一吐舌头,又转身向正房边跑边喊:爸!妈!你们快看谁来了! 沉语扔下背包,将我紧紧地拥在了怀里。那一刻,我也突然忘情了,边哭,边用手捶着他的背:沉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沉语搬过我的脸,很严肃,很认真,大声说:傻瓜!我爱你!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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