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他很单纯,我怕他在城里受委屈。 我应着好,她停了一会儿,眼角带着笑,道:小夕是个倔孩子,很多话憋在心里不说,姑娘,你要谅解他。 我知道阿姨想说什么,本想解释,但她又催我出去陪小助理。我替她盖好被子,就出去找他。 小助理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迎上来就问: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答:陪我散散步吧。 他答应了,我们绕院子并肩走着,听见知了在树上聒噪地鸣叫,天空欲黑,大块大块的云都是乌青色。我说:小助理,我这么叫久了,忘记你本名是什么了。 他没看我,说:吴晏夕。不过随便你怎么叫就是。 刚刚开启的话头又冷却下来。我知道他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想起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事,便顿住脚,问:小助理,你这里有DVD机吗? 他说:有,前不久我买了一台。 我把带来的录像带放进DVD机,然后盘腿和小助理坐在地上。屏幕上抖动一阵凌乱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现出了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蹙着眉,说:别对着我,小嘉。 但是举着摄像机的人并不听,继续跟着他拍。那少年也只是无奈又温柔地笑笑,自己走去读书。好像是某个春日的午后,细碎的阳光洒在少年的侧脸上,手指上,翻动的书页上,镜头停在那里,一直不肯离去。 到这里,录像带就卡住了,嗡嗡地轰鸣。我没说话,也没动,眼角闪着光。之后又继续播放,都是些生活的画面,包括那个少年,和他口中的小嘉。 他说:小嘉,来追我啊。 他说:小嘉,我喜欢你。 他说:小嘉,让摄像机作证,以后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我忽然笑出声来,轻蔑地笑着,自言自语:小嘉,你把她丢了。 小助理不动声色,问:前后是个什么故事? 我的眼睛盯着墙角的阴影,说:他的父母早逝,家族事业由爷爷掌管,声名显赫。爷爷很器重公司里一对能干又忠实的夫妇,希望他们能帮忙管家管公司,甚至让他们带着女儿住进了自己的别墅。 他和这个女孩一起长大,直到相爱。他开始接触公司,但并不喜欢。他们都有艺术的梦想。爷爷开始担心孙子继承财产的问题。他患有心脏病,害怕死后那对夫妇会来夺财产,他始终都有提防之心。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爷爷让这对夫妇连夜赶去考察一块外省工地,还必须抄近路。他分明知道这样匆忙会出事,但目的并不在此。那对夫妇在开车绕过一段打滑路段时,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从此孤身一个人的女孩,她还会幸福吗?她对他不再爱了,而是恨。 小助理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说:听起来像是你自己未完待续的故事,又像莫昔的小说。 我耸耸肩:没办法,人生如戏。 窗外夜幕已垂,繁星如织,我说:小助理,你现在的感受我了解,也经历过。别难过,你至少还有我。 他没有像我预料一样软弱下来,而是拍拍自己的肩膀:你也有我。 我忍不住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青草的香味,沉沉睡去。 四、我要使你成为我的爱人,不是情人 因为工作关系,我第二天就回城了。四天之后得知小助理母亲的死讯,我让他多休息几天,但是料理完丧事后他立马就来工作室了。他说从今以后只有一个人,自己总不能丢了自己。 我说会好起来的。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颜晟。我差点就忘记了这个人,接通电话,听见他的声音沉沉的:林小姐,你好。今晚有个舞会,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缺一个女伴。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忙。 颜晟像是明白似的干笑了一声:不会耽误你多久,我开车来接你。接着就挂了机。 这就像是一通没预料的恶作剧电话。我按了关机,把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工作。晚上七点半,听见有人扣门:May I come in? 回头又看见那双猎豹的眼睛,不由分说地进来挽起我的手,在阿姿惊诧的目光中一并走出去。 我又急又气脑袋发懵。恢复意识时身上已穿着一件低胸的红色晚礼服,头发被弄成了大波浪,颈上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背后是颜晟满意的微笑。 坐着他的敞篷奔驰到了一座大别墅。舞会的现场很奢华。跟这个握过手,跟那个握过手。都是些社会名流和地产大亨。和颜晟跳了第一支舞,我就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我盯着那些在舞池中央隐晦****的人们,怎么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十年前也是这样,期盼得到灰姑娘的水晶鞋,和王子跳舞,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距离渐远而无能为力。 手边的桌上放了几杯酒,我很压抑,不自觉地端起来,咕噜咕噜地就喝了下去。反正没人在意我。那酒是威士忌,很烈,而我没想这么多,几杯下肚就不行了。中央的水晶吊灯在转,走来走去的人也在转。 隐约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对不起,她醉了。我们要先走了。 我知道他是谁,就在他俯下的怀里乱蹬:送我回去,送我回去。 他老练地笑:别撒娇,乖。我哪里撒娇了。我这么想着,之后就不省人事。 醒来在一片黑暗的房子里,身子下的床很软很舒服,到处都弥漫着Kenzo男士香水的味道,让人低迷而沉醉。 几分钟过后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颜晟这里。转脸发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俯视着我,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些日子没联系你吗?尽管从第一眼看见,就想得到你。 我只顾喘气。他缓缓地开口:我了解到你的过去,真是不寻常啊。成为孤儿,受尽凌辱。你是反抗把你当成奴仆的老头子了吧?令人生厌的嘴脸,被报复到死并不奇怪。 我的瞳孔急剧扩大。这个可怕的男人,他什么都知道了。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不幸的是你忘不了他的孙子,始终爱着潘舒年,我说的对不对? 睫毛上闪动着的几滴泪珠,被他轻轻拭去。颜晟说:虽然这么说又挖开了你的伤口,但我喜欢疗伤,给我的女人疗伤。 我的心痛得像撕裂一般,在这个男人面前掩饰不住。什么都不管了,我拉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住。他拼命挣扎,反过来擒住我。我们像两只困兽,生硬冷漠地拥抱,还是不可能不会在一起,只因太寂寞。
那个晚上我和他睡在一张大床的两边,但他没有碰我。衣服是女佣替我换的,第二天早晨他已经去了公司。 我以为昨天只是一场梦,当我回忆起他说我要使你成为我的爱人,不是情人,就证实了一切。那枚偌大的钻戒还放在我的手包里,晃得眼睛生疼。 不知道穿着一件男人的衬衫应该去哪里。佣人告诉我,颜晟从没有带过一个女人回家,而我是首例。因此没有女式衣服给我穿。 我说好吧,算了。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工作室,直接就坐的士去了卓一那里。在门口看见她一手牵一个孩子出来,两个孩子吃冰淇淋舔得满脸都是,回头对她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卓一微笑着目送他们上巴士,就对我黑下脸来:这副德行,过夜了? 我摇头。她叫我进去坐,跟在后面总觉得她有些不爽我。坐在深绿色沙发里,我开口:卓一,爱情和面包,你会选哪个? 她说:前几天黎桦打电话给我,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虽然眷恋,我还是只跟他说了两个字,滚蛋。我想明天去向潘舒年求婚,玩个倒追,你觉得我选的哪个? 我咬紧了下唇,掏出戒指:颜晟向我求婚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我? 卓一苦笑:你的爱情是上天的恩赐,而我的爱情是你的恩赐。不要犹豫了,嫁给他。你知道潘舒年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吗?虽然你的名字变了,相貌也变了,再这样就撑不住了。 我没有回答,又听她说:明天,就明天。我成为潘氏,你成为颜氏。我完成了你给的任务,这是最后约定。 五、以父之名 灯火流离。当他再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眼角已经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来。我说,再见,再见了,舒年。 我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双腿却灌铅一般挪动不得,也不敢回头。只好低声乞求,杀了我吧,用你的子弹,最后拥抱我。 身体倒下去的时候听不见一点声音,胸口绽放着大朵大朵殷红的血花,感觉不到痛楚。他给了我一个如此残忍的死法,等血流尽,等孤单的感觉充斥全身,才能慢慢睡去。他丢掉手中的枪,俯下身来抱住我,瞳孔里全是我们少时的影象。他是我用一生爱过的少年啊,在离我如此近的距离,心里竟蔓延起疯狂的想念。 他用冰冷的唇吻了我的脖颈,然后站起身,说:小嘉,永别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大哭起来,在这么迟的时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多需要他。舒年,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身体被人剧烈地摇晃着。我睁开眼睛,明晃晃的阳光很刺眼,接着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隔着长长的睫毛,小助理盯着我,问:做噩梦了? 我点头。他似乎觉得很可笑:大白天睡着应该做的白日梦,别当真了。 我当即坐起来,想到自己是在工作室里,昨天从卓一那里回来,就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居然睡着了。 小助理说:莫昔的个人资料,我拿到了。这次新书不是要在扉页上登照片吗,我找他要了,可他说晚点E-mail过来。 我说:那到时候你给我电话吧,现在先出去走走。他冲我微笑:要我陪你吗? 我背着包往外走,一边朝他摆手:不用了,你得在这儿,别偷懒。我知道自己最受不得别人的温柔,再说他能够陪我多久呢。 当你觉得你已经属于某一个人的时候,穿梭在街道之间是最自由的。像是在躲避命运中注定的遇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