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这一切都已成为破碎的往事。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完美无暇的愿望早已被现实的冷嘲热讽扶摸得颓废不堪。雨霁已经离开,这是确信无疑的事情,生命像是光束中飞舞的无数细微的尘埃,随风起落。而我们之间的往事就像一封已被投递的旧信,信里有发黄的纸张渗透出暗色的灰白。 我突然恨起了雨霁,恨她冷酷无情的欺骗,恨她措手不及的离去。 我记得她临走的那天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她说苏暗,对不起,原谅我,短信的结尾留下了一个逗号,似乎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完。 我当时就躲在她家小区的拐角处,看着她孤独地拖着一个鼓鼓的行李箱朝着街道上走去,旅行箱的四个轮子与干燥的地面摩擦是发出绝望的叫声。 公交车在路面上摇晃着前行,拥挤的马路上,行人神情委顿,身上裹着臃肿肮脏的大衣,仿佛流水线上被淘汰的木隅,冷清而失落。我站在大街上,傻傻地看着雨霁消失在视野之内,头顶的天空被寒冷的北风吹洗得异常干净,大群大群白色的云朵带着浓浓的忧伤急速掠过。 后来我疯一般奔到火车站,火车已经启动了。我沿着铁轨开始追逐火车。空气灼热,汗水从我的额头直往下留,然后滑进了嘴里,咸咸的。 火车开始加速了,我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幻想着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等我跑累了停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她就站在火车的另一边,提着行李箱,温柔地看着我说,苏暗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好好的爱你。 可是没有,我突然发现小说里的东西都他妈是骗人的。 在火车最后加速的时候,我看见雨霁穿着白色的裙子满眼泪水的从我眼前闪过。那是她17日那天我送给她的,她曾经跟我说白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我蹲在铁轨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可是手机里永远都是那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用力地将手机狠狠的向远方摔去,机身与地面碰撞时发出心碎般的碎裂声,破碎的塑料壳在阳光下闪出金属光泽,格外刺眼。 4 爸爸又来看我了。 他带来了一叠崭新的粉红色人民币,还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营养品。我把这些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搬出寝室,然后放在爸爸的面前说,爸,这些东西我不需要,真的,我下午可以去做家教,刷盘子,当服务生,虽然每天的收入很微薄,但还是可以养活我自己的。 但爸爸依然坚持要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他说雨霁,我知道你还恨着爸爸,爸爸当年也想让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爸爸却走错了路,是爸爸对不起你,雨霁。。。。。。你原谅爸爸吧。 我说,爸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也不恨你,真的。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也不想去恨了。爸,其实你知道吗,在奶奶和你走后的那段日子里,每次当我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搂着冰冷的被子蜷缩在墙角里面对着那间空荡荡的房子的时候,我就会捂着头小声地留泪。我发觉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念你和奶奶。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就像频临死亡前的恐惧和绝望一般。为了减少这份思念所带来的痛苦,我便在黑暗的夜色里将那些关于你们的记忆全部都倒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去整理。所以我曾经发过誓,我不会也永远不会去恨我的亲人,因为我始终爱他们。 爸爸一个大男人就那么搂着一大堆东西蹲在地上痛苦地抽泣了起来。我突然有点同情他,因为他那微微弯曲的脊梁承载了太多的辛酸和苦辣。 他临走的时候说雨霁爸爸走了,你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好的。我走到爸爸的面前,将他衣服上几块沾有泥土的地方轻轻地拍打了几下,然后把他有点褶皱的衣领整理一番,爸,你走吧,记得下次再来的时候不要再带这些东西了,更不要带钱给我了。她是一个好女人,你要懂得珍惜她好好地对她,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我只要能看见你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爸爸像个孩子一样眼泪婆娑地点了点头,然后蹒跚地走了。 我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一个没有完整的家的孩子。我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就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记忆之中,听别人说妈妈应该是和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跑了吧。 我很喜欢和爸爸去游乐园,逛大街,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看肥皂剧,聊天,说笑,每天似乎都有笑不完的快乐。那时的我年幼无知,青涩的心事便一股脑的都倾诉给了爸爸。有时候,我拉着爸爸的宽大温暖的手掌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把小脑袋依靠在他的胸口的时候,心想其实没有妈妈自己一样会幸福的,真的。 我就这样一直幸福的生活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一天一天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站在绿色的梧桐树下看着自己跨过十六岁的生日。 苏暗大概就是在那一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吧。 我记得那年我站在操场上对着他笑过之后,他也笑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灿烂的笑容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 他说喔,你看我也没有带乒乓球拍,要不你的借给我用一下吧。 我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把球拍递了过去。可是十秒钟我就开始后悔起来。因为我发现这个深藏不露而且会用左手快速抽球的男孩,一点也不爱护我的乒乓球,几个来回便把乒乓球打得裂开了嘴。 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把乒乓球捡起来,一副事不关己地跑到我的面前说,咦,怎么破了? 我说,那是不是还要我再跑到食堂的小买部去给你买一个啊?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居然把这句话听成了一句善意的疑问句。他歪着脑袋想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用不用,反正快上课了,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说从这而到小卖部挺远的。 于是我在心里开始想原来帅哥的脸皮居然也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齐谐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他每次走过我的座位的时候便会对着我淡淡地微笑,嘴角上扬,张开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也会对着他微笑,然后便感觉仿佛有一缕阳光照进了心底,暖暖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给了他很暧昧的感觉,他明显表达了对我的关心,比如说帮我擦黑板打扫卫生,却因为从来没有干过这些活反而越帮越忙。或者借用探讨物理问题为由送我到小区门口,然后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却因为心不在焉而一脚踏空摔倒在路边的水沟旁,再朝着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我和苏暗很快便熟悉了起来。我总是喜欢坐在他的单车后面,一边大声地唱歌一边问他,喂,重不重?他总是会说,哦,有点,你大概上担心车胎会被你压爆吧,放心,祖国的科学水平这么高,生产一个小小的车胎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在后面用拳头狠狠地捶他的背,然后看着他笑得几乎车毁人亡。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坐着坐着,我便成了他的女朋友。 那个秋天在我的记忆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春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都会看见苏暗在我的身边,看见他长长的头发飘扬在我的眼前,看见他黑色的瞳仁闪烁出阳光的味道。 我曾经很幼稚的以为这样的快乐日子会持续很久很久。 可是在那年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的家里却发生了一件重大的变故。所谓的重大变故就是爸爸失业了。这在现在的中国就好像下雨一样正常,可是对于我家来说像是地震一样。那些曾经建造在我理想中的大厦和桥梁在一瞬间就崩塌掉了,尘埃飘散,满眼凄凉。 爸爸从纺织厂下岗的那年,在失业和生活的双重打击下,他被邻居的朋友带着学会了打麻将。刚开始小打小闹的还能凑合着维持老本。可是到后来便开始输,输得彻夜不归,直到输红了眼还不死心。家里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些和谐而宁静的画面。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爸爸一塌糊涂地醉倒在沙发里,地上满是酒后吐出的污物。 每当我看到这一切后,我不哭,我只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爸爸苍白的鬓角和满脸和年龄不相符的皱纹,心想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呢?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想归想,该做的还是要做。我开始打水,帮爸爸脱鞋,洗脚,搂出被子搭在他的身上,然后再去做作业。 有一次爸爸去邻居家里赌博,结果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我中午回家的时候晚了点,爸爸当时正坐在沙发上闷着头喝酒。我轻轻地走进客厅,关上门,然后将书包放在桌子上说,爸,回来了啊。爸爸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在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地回答,噢。 厨房里冷冷清清,两个早上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洗的碗依然躺在水池里。我叹了一口气,撩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洗碗做饭。 呛人的油烟从两旁的窗户里被排风扇抽出来,直直地喷向对面。转动的时候,会有油污一滴一滴的油滴从叶片上缓慢地滴向窗台。我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用洗洁精擦一遍,可是不管擦了多少遍,过一段时间后便又肮脏不堪。 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我到客厅里去喊爸爸:“爸,吃饭了。” 爸爸放下手中的酒瓶,醉眼醺醺地站了起来,“雨霁,前几天爸给你的生活费还有吗?” 我点了点头,“还有啊。” “把剩下的钱都给我吧。妈的,老子今天运气太背,钱都输光了。你把你的钱给我,等我晚上赢了再给你。” 我从衣服里掏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然后都给了爸爸。他拿到钱后,踉跄地走出房间,又去赌了。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机械地向嘴里扒着饭。可是吃着吃着,眼泪便掉到了碗里,眼睛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的流淌着,内心深处那些悲怆的情绪,沿着脚底,然后流遍了全身四处。 我抬起头,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子就是这样过去了的。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上完夜自习后回家,发现家里依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微安让我到她家里去住,我同意了。半个小时后,我用微安家里的电话反复不断地拨打着我家的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于是我对微安说我要回家去看看,我怕我爸会出事。微安说好吧。我一个人乘夜班车回到家里去。 这时爸爸已经回来了,他把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目光空洞,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上的那盏发着刺眼光线的日光灯。 直到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凄凉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他苦笑了一下说:“雨霁,爸爸又输了,这几天你就委屈一下,凑合着吧,等爸爸有了钱再给你。” 我说:“爸没关系。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做一点给你吃吧。” 他说:“不用,我刚才在你张叔叔家里吃过了,你早点睡吧。”说完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 我孤单单地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欲哭无泪。 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完了整个寒冷的冬天,然后抬起头看着春天缓慢地到来。可是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发现我的不快乐。我每天都在不停地笑啊笑,笑的比谁都多,可是回到家却难过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总是喜欢在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等到时间已经很晚很晚,我的两只胳膊都冻得冰凉了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向家里挪去。 一次下午放学后,我又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着呆。 苏暗经过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我。他大概早已经听说了我家里的事情了吧。 他刹住车,腑下身,带着满脸的温柔和疼惜说,雨霁,你怎么了? 我没有没有看他,不吭声也不说话,只是感到鼻子酸酸的,心突然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像是一只小手在心尖上轻轻地捏了一把。我抬起头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可是转着转着便又汹涌而下。 苏暗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雨霁你别哭了好不好,要不我陪你走走吧。 远处天边金色云彩燃烧着,像是烧尽了生命年华和孤寂,烧尽了人类生存的依据。太阳挣扎着,似乎也不情愿被黑暗拖下地平线。 苏暗说,雨霁,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以前我有一哥们经常喜欢跟我开玩笑。虽然说他的玩笑并不怎么可笑。比如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在学校食堂里吃饭,他会对我说,你看你的那只饭桶怎么能盛那么多饭呢?我说我手里拿的是饭盒而不是饭桶。他会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我就是在跟你的饭盒说话。还有一次,我和他商量要去打一个很嚣张的家伙。我说冲过去把那丫废了吧。他偏要看过来看过去的说不行不行,他们人多咱们要智取。他还在那里研究的时候,我已经把那丫收拾完了。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时候,比如那次在宿舍楼里,我还在思考怎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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