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积感到强烈不满，严正要求他买一套大的。气得他再次想跳滇池，我在抚慰之前也严正要求他封锁信息，绝对不能让赵倩知晓，否则她又有兴致跟我闹了。

    陈然当初买房子也是女朋友的主意，当时幸福得飘飘然，扬言房子到手就结婚，然后生个大胖小子，取名叫陈才，像他一样考进清华，再到剑桥留学，然后回国买一套更大的房子……当时设想了一大堆，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如果以时间轴来算，中国都能步入共产主义社会了。没想到，房子还没到手，工作丢了，女友审时度势，一脚踹开他，万念俱灰，他才想到投滇池。如今他厚颜无耻的活了下来，并且续了新的女友，也快顺利拿下房子，但此女友非彼女友，他们的宏图重新做了修订，儿子就不叫陈才了，而叫陈功，也不去剑桥留学了，要去哈佛，但分歧像个炸弹一般存在于宏图的第一步，直接原因就是女方认为这套房子太小了。

    面对他们惊心动魄的人生规划，我自惭形秽，哪里敢有什么高谈阔论，只能出下策：“你要不就听她的，买个几百平米的，要不就挺住，不但不买大的，把手头这套也卖掉，让她哭娘去！”

    “我操！她是我的女人耶，小心我去告发你的卑鄙行径！”

    “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过几天跳滇池时候不要来找我。”

    “滇池不跳了，要跳就跳翠湖，淹不死。”他说。

    提到翠湖，我就想起二狗子来，他在翠湖边上承包了一批房子四处招摇撞骗等着发大财，上个月他就假扮菩萨说是给我最低折扣，我没有答应，又不好拒绝他，只说无聊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平心而论，要成为月供族也在实力之内，买套房子既能安身立命，也能平息赵倩蠢蠢欲动的心，但我却死要面子的坚守所谓的气节。我认为房产经济之所以呈泡沫状的增长，跟广大百姓的孤注一掷脱不了干系，他们惧于飞涨的房价却争先恐后的跃入其坑，最后深受其害，也令更多同胞无家可归，终生在出租房之间颠沛流离，我以一个悲观者的眼光冷冷打量着房产闹剧，巴望着这个巨型泡沫的破灭，即便我无能为力，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加入购房大军，在我看来，那是助纣为虐。

    显然，我高估了个人力量，或者说，我过分地把自己想法强加给别人，但未得逞。我只看到这个泡沫不断胀大、胀大、再胀大，大到严重压逼我的视听，令我头晕脑胀，感觉世界像一艘启航的巨轮把我孤零零地丢在岸边，在几个凄冷寂寥的夜晚，看着逐渐远去的世界，被抛弃感弥漫了我全部知觉，我开始动摇，大声嘲笑自己蝼蚁撼大树的愚蠢。可是，虚空的自尊心令我更加固执，我就像一个孤僻的孩子伤心地站在沸反盈天的广场中央，用冷漠的眼神逼退每一个试图亲近的人，尽管我需要他们的抚慰。赵倩不提还好，她一提起买房，我就会烦躁，坚决反对。这样一来，我以一个更加悲观者的眼光绝望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我要等待时间证明他们是错的。只是，上天的判决迟迟不到，或者说，我来得太早了。

    三

    我的工作是软件开发，虽然相比美容技术计算机以更加迅猛之势入侵人类社会，但很多人对它并不了解，我要说的是自从我习惯通宵熬夜之后这就成了一个轻松的职业，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香烟和咖啡以及酒精的辅助下统帅我的脑细胞和体力，像古代征战沙场的将军那样运筹帷幄，就能得到通用货币，用来购买香烟咖啡和啤酒，当然还可以省下来干别的，比如旅游、读书，但赵倩认为我该买房。

    这座城市的软件发展比较缓慢，它的邻居成都就干得不错，天府软件园一直是我们业内奋斗的目标，我也动过到成都发展的念头，那边也表示欢迎，但为了赵倩，我放弃了。我更加明白，赵倩为了我，放弃了更多。

    认识赵倩快三年了。那是一个无比美妙的黄昏，她穿着一袭白裙像蝴蝶一般优雅美丽的停泊在我的世界，我也作翩跹状挽住她的手，从此，她就跟上了我。对不起，可能会有人觉得这一段写得不够详细，我只能告诉你那不是我今天叙述的主题。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像二狗子之类的有钱人，也有政府官员的嫡系亲戚，但她还是选择了我，据说她老头子为此还大动干戈，等明白我并非三流货色才接受现实，不时安慰自己没那种命。

    赵倩大学毕业后跟着我的三年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说都是最宝贵的，用统计学的角度来说，她完全可以走另外一万条更卓越的路子。她可以傍一个大款，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她也可以挑个官府衙内，心情好时就找个轻闲薪高的工作消磨时光，她还可以直接当个官太太，到哪儿都前簇后拥，她也可以——总之，她做了这些选择之后就不必为一套房子犯愁。但是，量子力学说一切都是偶然的，同时，一切似乎又是必然的，她选择了我，这就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从此纠结在一起，她的喜乐就是我的喜乐，她的苦恼就是我的苦恼，只是，我的憎房情结她不明白，也不理解。

    我知道，在无数个令人尴尬的黄昏，赵倩坐在父亲对面，低声下气地哀求父亲对我的固执网开一面，成全我们的未来，恭顺中带有一丝坚决，似为了我不惜与父亲决裂，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强压了多少苦水与哀愁我大概是不明白的；我还知道，在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晚，赵倩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出酸甜苦辣，想想正在流逝的韶华，想想曾经拥有的梦想，想想我所给的幸福，甜蜜中更多却是凄苦吧，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充斥着多少孤独与失望我大概是不明白的；我只诧异，爱情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东西，让这么一个好姑娘如此坚决的跟着我。

    去年秋天，赵倩跟着我回到那个贫穷但宁静的故乡，在一片金黄的油菜地里她天真烂漫的奔跑着，尖叫着，呼喊着，犹如一个可爱的天使在天国翩然起舞。末了，她指着我家的那片果园动情的说：“真没想到你家有这么大块地，都快赶上小农场了，要是搞房地产肯定有赚。”我伪装激动地说：“就是就是，咱们在这里盖几栋别墅，那里再盖几栋，留一栋给你，其他的都卖掉。”

    她为难地说：“留给我，还是不要了。”

    我故作认真的说：“干吗不要，你不是一直怪我不买房子吗？这么大一块地皮就是留给我的，干嘛还要在城里争个头破血流呢？等过几年咱们就搬回来。”

    “这里乡下也太偏僻了，我不要。”她嘟着个嘴不高兴了。

    二狗子的爹正好经过，他教导我说：“你个娃子还是名牌大学生哩，要搞房地产就得像咱二狗子一样在大城市轰轰烈烈地搞，在这穷乡下能搞出个啥名堂呀？”

    “就是就是。”我作谦卑状。

    那一次乡下之旅延缓了赵倩买房的热情，但却不能扼杀，没过半年她又隐隐不甘了，开始和我吵架，哭得梨花楚楚，见我异常坚决，她大惑不解但也自觉的偃旗息鼓，按兵不动地冷视着我；有时候她的火头比较旺，大吵大闹，还摔碗砸盆，一发不可收拾，搞得我心烦气躁，回单位过夜，但我们发扬了一个非常优良的作风，就是隔夜便能重归于好，化干戈为玉帛。

    尽管如此，她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发作一次，意味着我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心神不宁几天，我怀疑这和她的生理周期有关，时日久了我甚至怀疑这个所谓购房未遂歇斯底里发作期也和月经一样成为现代都市女性的病症，并盘算着向医生进言以期研究对策，好歹也算为人类做些贡献。

    可是我不能一叶障目以偏概全，用赵倩的个例推及所有女青年，我决定搞一个小小的调查。

    陈然是搞房产中介的，他肯定有所了解，我把想法告诉了他。 他说我吃饱了没事干。我坚持己见，他说我有神经病，因为憎恶房产导致心理变态，建议我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我受了启发，还真找了个心理医生，不过咨询的不是自己，而是赵倩的症状。但医生显然太过保守，缺乏锐意进取的魄力，不敢开拓新的方向，也和陈然一样疑神疑鬼地怀疑我的精神状况。令我深感失望。

    于是，我决定找陈然开刀，就在他女朋友身上作调查。但他已经买房了，而且很快就要到手，他女朋友应该不会得那怪病，我心想只要使陈然不买房，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好在我还认识二狗子，关键更在于陈然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在我的计划中，二狗子甚至不用出场。

    我告诉陈然说二狗子手里有一百八十平米的房子，通过我的关系三千一就能拿到，他果然动心，但又没资金实力，我费了几盆口水才劝服他把手里的房子卖掉，却无人问津，我一狠心，让他以七折的价格卖掉，说买到这三千一的房子你就是捡到大宝贝了，还在乎那点小钱？

    他思索再三，在我给的诱惑和女朋友给的压力面前徘徊很久，也一狠心，把房子卖掉了。他女朋友听说我能搞到三千一的房子，兴奋得一塌糊涂，抱着我就想亲，我吓得屁滚尿流，夺路而逃。

    陈然把房子卖掉了，成为了和我一样的无房一族，计划第一步得到实施，接下来应该就是第二步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脑袋出了问题，我突然犹豫有没有往下实施的必要，我不明自己白为什么要欺骗陈然，让他失去房子又赔钱我很开心吗？我这是怎么了？我想放手了。

    但陈然显然不给我犹豫的时间，他一拿到钱就要我带他去见二狗子签合同——唉，我当时只是随便说说，他竟然当真了，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我找到二狗子，当然得喊张总，不然陈然非杀了我不可，我说张总，我要你的房子，一百八十平米的，给我最低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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