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按照自己的理由和计划主动出击,我仿佛看到不久之后,她就会依在我的胸前,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笑。于是我终于开口说了这样的话:你要对我们的将来有信心,最终能否走在一起要靠我们共同的努力,但是你不往前走就永远看不到结果……当我发挥出我中文专业的特长,拼凑词汇含蓄而委婉地道出这样的意思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睛,盯的我发毛,但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垂下眼帘,我看到,一行行泪,开始铺天盖地,我顺势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很美,软软的,很光滑,指如削葱,握在手里不禁心头一颤,似有电波涌动。她没有拒绝,握住,像握着兄长的手那样坦然,用含着泪的眼望着我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考虑周全的谎言意味着什么,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有人会计较曾经都承诺过什么,但是这一刻,我们在一起,你的温软的小手已经开始在我掌心留恋,这就足够了。我终于可以这么近地看着你象牙色的脸庞,听到你温热的呼吸声,感受着来自你的气息和芬芳。是啊,这样多美好,早该这样幸福地在一起了。 但是她很快地抽回了手,坐在我的对面,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我第一次发现她其实是个非常能说的人,讲述往事娓娓道来,我真的很着迷,她的那个样子。 之后再约她,死活不来。但打电话,她接。我有时候会借故买烟,跑到楼下给她打电话,虽然只是聊一会儿,但心里会很舒服。真的是很想和她待在一起,哪怕一阵儿也好呀,但她拘谨的像一个60岁的老妪,死活不肯单独见面,让我实在是没辙。 心烦意乱,加之母亲又生病了,我便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在家里伺候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的母亲。 母亲这么多年来和我相依为命,在我刚刚大学毕业的那一年,父亲就去世了,走的很突然,此后母亲便黯淡了许多,我结婚后也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倔强的性格和怪异的脾气,容纳不了别人,也没有多少人喜欢她,包括她的两个儿媳,她看不惯她们,她们对她也实在是不怎么样。母亲现在一个人住在我们曾经的老楼房里,我平时都是一周去看望她一次。这次,由于生病,她的气色很差,我就坚持搬了过来,想要陪着她住一段时间。妻子显然不太高兴,但于情于理她都说不过去,也就沉默着没有抗议。偶尔白天她会过来一趟,但到了晚上是必走无疑,仿佛这个家和她毫无瓜葛,她住到这里就像是辱没了她一样,此时我才发现,原来妻子和我,和我的母亲,和这个简陋的家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深的一条鸿沟。母亲望着她的背影,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真怀疑,在我不在的时候,她们是不是干过一架。 但母亲对我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很多事情都愿意迁就我。在失去父亲的这段日子里,我们相依为命,也许只有经历过那种痛失亲人的人,才会对这种相依为命有着刻骨的理解吧。后来,我的结发之妻就那样狠心地离开了我,又是母亲安慰着我,我在母亲面前,没有秘密,也不用伪装,伤口,我的那些生命中烙下的鲜血淋淋的伤口,在母亲面前是可以拿出来晾晒和风干的。
我想母亲是知道我目前的心态的,结婚的前一夜,曾和母亲有一次深谈。虽然我的母亲是一个没有一点文化的人,但是她懂得的道理并不比有文化的人少,经常还会冒出一些让我感慨万千的哲理之言,所以我一直认为真的是不能用一个人的文化程度来绝对地衡量这个人的水平甚至修养。那天晚上,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儿子,结就结吧,伤口埋起来也就好了。”我两眼湿润,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生我养我的母亲,才不会轻易地抛弃我,才真正的愿意懂我理解我安慰我吧。在照顾母亲的那几天,我心事重重,思念有时会让人感觉迟钝,我在不经意间总是拿错了药,听错了话,母亲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了?我觉得那一刻,我难过得想哭,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对未来没有任何打算,她只是我心里的一场梦而已,一场奢华的梦而已。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启口,我说没有什么,母亲撂给我一句话:别再折腾自己了!要个孩子吧。让我突然心里一惊,继而开始心口疼痛。 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想到人生苦短,何必要在情感的海里深陷一次又一次呢?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是啊,孩子,母亲盼了大半辈子,我也已是人到中年,要个孩子吧,安心地过日子吧,我在心里哭泣着说。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终于决定放弃。生活是经不起折腾的,我的心,也早已是千疮百孔,就这样安宁地度过一生吧。不要再去受感情的伤了。 人在很多时候,其实最怕的就是自己想不通,只要自己想通了,就不会有过不去的坎。 自从有了想要小孩的想法后,回到家里再看妻子李萧萧时,竟没有了先前的厌恶和反感,有时候也感觉到她的贤淑和美丽,日子温和而宁静地过着。 也许是缘分已尽吧,请完假回来没多久,正好碰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换个好的单位,从事既省心待遇又好的工作,在老岳父的协调下,我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办完了所有的调动手续,不声不响地走了。也没有和她打任何招呼,真的是无法自圆其说,在这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想要冲锋陷阵的我,就这样在瞬间偃旗息鼓。不再有电话,也不去找她,彻底从她的视线中消失,或许这样,对她对我都好吧,但是依然为自己先前的荒唐的承诺感到心惊和不安,在无数个不眠的黑夜里想着她,心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一年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女孩,集中了两个人的优点,长得很漂亮,取名刘小美,两家人皆大欢喜,幸福那么真实地弥漫在我36岁的本命年里。 张韵婷,这个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的女孩,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在这场情感折磨中的前进、后退,她都处乱不惊,静静地看着我,用那双纯澈见底的眼睛,仿佛看透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伪君子一样,也许这是一个不能用年龄来估量的女子,每次想到她,我都有些无地自容,真的是不敢再和她相见。 但是有一次,我在街上碰到了以前的朋友,顺便问起了她的情况,回答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她的状况不太好,好像经常生病,气色总是很差,还没有谈男朋友……不经意的谈话让我在那个夜晚彻底失眠。 或许情况并非像我想的那样,她也并非如我设想的那般坚强。我的猝然抽身,会给她带来伤害吗,她为什么一声都不吭呢,就那样看着我抽身而退,没有一句言语,没有一句责问。我觉得我是那么不了解她。听说她总是病,心里便开始揪心的痛,到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她那么优秀,还没有人照顾吗?于是疯狂地想给她打电话,先前的那个电话已经是换了主人,想办法找到了她现在的电话,犹豫了很久,心慌意乱地拨过去,响了三声没人接,我就匆匆挂了。第二次却是再也没有勇气拨了。说什么呢?能说什么!我害怕,在心里有一种惧怕,惧怕她的明亮的眼神,惧怕她的清醒的沉默,我觉得我现在甚至可以想像她在电话那头的表情和心情。心里会莫名地恐慌,为我当年的逃。 然而从此后就开始关注她的情况,希望她能早一点结婚,要是她结婚了,我的心情可能会轻松一些吧。记得是在一个黄昏,妻子和女儿在楼外的草坪上嬉戏,女儿已经三岁多了,那么可爱,寄托了我全部的希望和爱,她们亲昵地拥抱在一起玩着我看不懂的游戏,我爬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橘红的光芒失去了正午的强悍,温柔地弥漫在天与地之间,也弥漫在我的心海间。是的我得承认,我多么庆幸当年的选择,现在的我,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日子比一般的工薪家庭过的好,我再也不用为贫穷发愁,上班开着车去,下班可以悠闲地去吃自助餐,如果有雅兴,还可以去酒吧坐一坐,周末和朋友、家人一起去钓鱼……感情在我心里,再一次沦为可有可无的东西,是的,可有可无,无足轻重,它再也不会成为我主宰生活的理由和选择。只是,在想起那个曾在心尖上留恋过很久的女孩的时候,心就会开始一点点的疼,比如此刻,我就想起了她,我在安闲地享受幸福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心情好吗?这一次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我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接了,她的声音没变,问我是谁,我说你听不出来了吗,几句话之后,她便不再问了,显然她听出来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你还好吧?” “身体怎么样?” “还行。” “工作忙不忙?”,“家里人都还好吧?” “嗯。” …… 很勉强的回答,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我感觉无法再问下去,她似乎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仿佛我是一个陌生的入侵者,打破了一池的宁静。我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自此后,再也没有联系,也没有碰过面。后来听说她要结婚了,日子定在9月,秋高气爽的季节,我没有收到请柬,也没敢去祝贺,一个人在酒楼对面的酒吧里买醉,也不知她嫁的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她好,但是我希望她能幸福,至少要比我幸福。 而我的前妻,在消失了近十年之后,突然像鬼一样地冒了出来。那一天,我刚下班,在走出办公大楼的那一瞬间,看到有一个时髦的女子依在车旁媚惑地望着我笑,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她。那一刻,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那样瞪着她,她娇嗔地看着我,以前我生气时她就是这副尊容,每次都哄得我晕头转向。十年未见,她说是专程来看我,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让我感觉哭笑不得。 坐进她黑色的小轿车,我们来到了这里最豪华的大酒店。她定的位子,好像比我还熟这里的一切,一问,原来来了两天了,一直住在这个酒店里。坐定看她,还是那么美,十年的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依然光艳无比,更多的是一份华贵之气。她的眉眼之间、话语之间都充满了对我无尽的歉意,一副谦卑之态,让我找不到一点机会发泄内心的愤怒和委屈,我也就那样傻傻地坐着,不知从哪里开口。她举起杯,示意要碰一下,站起来,话未开口,眼圈突然红了,捂住了嘴,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我先前堆积在胸口的愤怒就开始往下咽,再转回来就变成了莫名的悲哀和难过,心里泛着酸涩,我扭过头去。听到的是泣不成声的一声“对不起!” 十年后的这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你可知道因为你,我之前对爱情对生活的所有理论都被彻底颠覆,因为你,我的心早已死掉,因为你,我改变了对感情的看法,我的情感生活经历了多么糟糕的混乱,原本对生活所有美好和单纯的向往都成了空,我时常像那无头的苍蝇四处乱飞,四处碰壁。因为你,我的情感世界是被颠覆过的废墟,千疮百孔,经不起一点打击,随时都会轰然倒塌,最后剩下躯壳的自己。 而今天,面对你,陌生又熟悉的你,我的初恋,我曾经挚爱的妻子,刻骨地爱过恨过的女人,我发现,我竟也无法激动,心里有一丝冷漠细若游丝地蔓延着,在我的血液里渐成气候,散发着幽幽的气息。
你不死心,噙着泪眼固执地望向我,那么近,那么近…… 再待下去,就成了一场游戏。 游戏是陌生人之间的把戏,是钱权交易中的勾当,而我们不是,我们曾那么熟悉,亲如家人,即使背叛和伤害过,也不想再有第二次。游戏,欺骗,我厌恶这一切,我憎恨这一切。 我决绝的态度让她始料不及,是的,这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只要她开口,我总是百依百顺。可是,日子无法倒流,我们也不再是以前那对恩爱的夫妻。我不会因为你今天的到来而迁就你,明天你将继续淡出我的视线。 那天,我早早地回了家,埋在被窝里不想起来。妻子下班后进来,摇了摇我,然后坐在床边,伸进一只手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那一刻,眼泪就从心里掉了出来,我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第二天,她打来电话,说在机场,马上起飞,祝我一切都好。 那个下午,我坐在书桌前,一言未发,神情黯然。 傍晚时分,女儿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欢快地叫我“爸爸!”我亲吻了她的小脸蛋,抱起她,放在我腿上,爱抚地弄着她的头发,心里想着我的女儿,将来她的路会是怎样的呢?突然我就想起了藏在心里的那个无辜的女孩,她清澈的眼眸,她委屈的样子,心里突然疼了一下,她还好吗? 女儿依偎在我的怀里,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我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想着这一路来发生的许多事,一时间感慨万千:人的心,原本是一颗纯净的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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