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栗栗地说:“怎么?就要处死我吗?” “不,别害怕。”巴顿安慰说,“我想向你要一下随身携带的识别磁盘。” 姑娘放开椅子,双手打颤地乱摸套在脖子上的一块识别磁盘,这上面记存着她的情况。巴顿连忙俯下身,帮她解开链条钩子,卸下磁盘,回到信号器旁。他仍然用平时那种粗声粗气的腔调对地面中心回报:“报告,偷渡者是个可怜的女孩。现在请收听讯息。”说着,巴顿将磁盘放入一架磁声计算机,立刻传出清晰的声音: “T8374--Y54,姓名:玛丽·克劳思,性别:女,出生年月:2160年7月7日,年龄 18岁。身高 160公分,体重 55公斤(这么轻的份量已足以把薄型飞艇置于死地!)。头发:金黄色,眼睛:碧蓝,皮肤:白色,血型:O 型。”巴顿又一次转向姑娘,她早已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边,睁大着疑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巴顿。 “他们命令你杀害我,是吗?你和飞艇上的人都要我死,对吗?”微弱的声音好象从一根快断的琴弦上发出的颤音,令人心惊,“每个人都要我死,我可没做过任何坏事!没有伤害 过别人!我只是想见哥哥!” “你想错了--完全想错了。”巴顿说,“没有人要你死,如果人类可以更改宇航法律,决不会采取这种冷酷的决定。”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姑娘,我们这艘飞艇是专程送血清到密曼去的。奥顿那边有个勘察组,你的哥哥克劳思教授和两名助手突发宇宙病,急需血清。如果血清不及时送到,他们会面临死亡的危险。飞艇的燃料算得非常精确,如果你留在飞艇上,你的体重会多消耗燃料。那样飞艇没到密曼就会坠毁,等在那边的航天班机就 接不到血清。我们都会死亡,当然还有你哥哥和勘察队员们。” 整整一分钟,玛丽张大着口,说不出一句话。生活中为什么常常出现这种偶然性,使许多好的愿望因为相互碰撞,酿成了不可思议的悲剧…… “果真如此?”她机械地问着,“飞艇不可能有更多的燃料吗?” “是的。” “或者我一个人死,或者连累大家一起死,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没有人希望我死?” “没有人。” “你确信再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嗯!呼唤地面中心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没有其它地方的人可以帮助我吗?”她向前挪了挪,期望巴顿能沉思一下再回答。人有时候明明知道完了,却总巴望希望之火能再闪动一下。 可是巴顿立刻冲出两个字:“没有。” 这个词象一块冰凌扎进玛丽的心头,她感到冷酷,又感到痛苦,无力地靠到墙上。希望破灭,她反而平静了一些,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裙子的褶边…… 恐惧随着希望的破灭而消失,顺从却随着希望的破灭而产生。她似乎感到不需要时间,也许只要一点点时间来安排后事,究竟要多少也说不清。 飞艇没有外壳冷却装置,进出大气层时速度必须降低到一定速率。现在飞艇速度已经大大超过了计算机规定的限值,如果想要恢复计算机计算的速度,就会遇到十分棘手的问题:姑娘的体重使飞艇制动时需要更多燃料,而这又超过了预先携带的燃料总量。问题迫在眉睫,姑娘早一点离开飞艇,危险也许就可以少一些。 她究竟还能留多久呢? 玛丽呆呆地站着。此刻,轮到巴顿焦躁不安了。一般说来,为了应付大气层飞行的恶劣条件,每艘飞艇起飞时已经消耗了 一些补给燃料,现在还有多少不得而知。他想向计算机了解一 下。 “巴顿,”突然通讯器里传出艇长戴哈德粗暴的声音,“刚才我已从记录系统中得知,飞艇的速度依然没有改变。” 巴顿发觉艇长好象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似答似辩地说:“我想,如果计算机允许的话,姑娘可以……” “什么可以?”艇长随口问了一句,但没有训斥巴顿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他只是讽喻地说:“请向计算机求情吧!” 通讯器不响了,巴顿和玛丽默默地等待着。也许不要多久,计算机就会象一位冷酷的法官那样向巴顿宣布站在他身边的这位脸色铁青的姑娘,究竟还能活多久。 艇长的声音再次从通讯器里传出时,仪器面板上的航天表上显示出18:10。 “巴顿,你必须在19:10前,把飞艇的速度恢复到正常。” 姑娘看着航天表上的液晶时间显示,突然扭过头去问:“这是我离开的时间……是吗?” 巴顿点点头。她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抽动着,泪水从指缝里汩汩地渗出。 “巴顿,”艇长的声音继续响着,“平时我绝不允许发生这类事,今天我也违心地同意了。但你不能再偏离指标,必须赶在19:10前完成最后调整。” 巴顿懊恼地关闭了通讯器,抬头一看钟,时间已经18:13,离不幸的时刻只有几十分钟了。 姑娘从啜泣声中,发出自言自语的自问:“这就是我的命运?” 巴顿打量着姑娘满是泪水的脸庞,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如果法律允许改变,没有人会让你走这条路。” “我明白了,”她说,脸色灰白,嘴唇失去了青春的红艳光泽,“燃料不够不允许我留下,我躲进这艘飞艇时哪知道有这么冷酷的规定,现在我得到应有的惩罚。” 当猿从树上迁徙地上那个时代,自然界曾经惩罚过无数以攀援为准则的类人猿;而今,人类从地球飞向星际,宇宙又用 冷酷的方程式来筛选人类。玛丽这个充满生活渴望的姑娘,哪里会想到如此命运呢! “我害怕,我不愿意死--更不希望现在就死。我要活,却逼着我去迎接死神。没有人能解救我。我在哥哥的眼里,是无比珍贵的亲人,可是在冷酷的平衡中,我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18岁的姑娘,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严酷的事实。在她音乐般的生涯中,从来不知道死亡的威胁,从来不知道人的生命突然会象大海的波浪,甩到冷酷的礁石上,破碎、消逝。她属于温柔的地球,在地球安全的雾纱笼下,她年轻、快乐,生命既宝贵又受法律保护,有权利追求美好的未来。她属于暖和的太阳, 属于诗意的月光……无论如何不属于冷酷、凄凉的星际空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得又快又可怕。一小时前我还在幻想去神秘有趣的密曼,现在却向死神飞去。我再也见不到哥哥……” 巴顿真不知该怎样向她解释,使她懂得这不是残酷的非正义的牺牲品。她不知道外星空究竟是什么样,总以安全保险的地球去空想宇宙。在地球上,任何人,任何地方,只要闻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陷入困境,都会尽力搭救。可是现在不是地球,而是艘重新经过严密计算,速度接近光速的飞艇,没有人能帮助她。 “姑娘,这里不同于在地球上啊,”巴顿说,“不是大家不关心,不想办法帮助你。宇宙的疆界很大,在我们开拓的界线上,稀稀拉拉地分布着星国,人们彼此相隔遥远,出了问题只能望空兴叹。” “我为啥不能写封信呢?我为啥不能用无线电设备同哥哥作一次最后的对话呢?” 当玛丽突然向巴顿说出这些念头的时候,巴顿简直为姑娘能想出这点子而高兴得跳起来:“行,当然行。我一定想办法联系。” 他打开空间传输器,调整了波段,按一下信号键,大约过了半分钟,从奥顿星球传来了话音:“喂,你们勘察一组的人怎样啦?” “我不是勘察组,我是地球飞艇。”巴顿回答说,“哥利克劳思教授在吗?”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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