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出了车子,杰克给大雨一淋,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只见他徒然一呆,大声喝道:“列队!” 奔出来的警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他们高级长官反常的面色上,看出事态的严重性来,他们站立成了一行。 杰克叫了一口令之后,喘了一口气,又道:“领队尽快带领全队离开!” 那领队的警官答应了一声,全队警员都已上了警车,杰克回过头来,道:“卫斯理,快走吧。” 杰克这时,分明已恢复了正常,他要我快走,自然也是好意。 但是我却不接受他的好意,我只是道:“这里一定已经有了甚么反常的怪事,我不走,我要弄个明白才走。你先走吧。”杰克指着那个墓穴道:“你,你还嫌不够明白么?” 我道:“我知道,陈天远的预言已实现了,那……些……殉职的人,果然成了怪物,可是那种怪物是甚么样的,我还未见到!” 杰克尖声道:“上帝保佑,别让第二个人见到,千万别让第二个人见到。” 我大声道:“我不但要见到它,而且还要消灭它,我不能明知他们的危险性而让它们存在,你可知道,陈教授曾预言他们的体积,会不断长大,直到难以想像的庞大么?“ 杰克不再说甚么,只是喃喃地道:“算你对!” 他一面讲,一面已向警车上跳去,高叫道:“开车!”警车吼叫着连同强光灯,一起向后退去。 杰克在车上还叫道:“不要逞英雄了,快上车来,和我一起退却,你怎能和超自然的……东西作对?” 如果说是固执,我可以算是最固执的人了,我摇着头,道:“不,我不来了,我见过一切古怪的东西,有许多是人们根本难以想像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独享看到怪物的乐趣!” 杰克从警车中探出头来,雨点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苍白的脸,看来就像是一个怪物。 他没有再说甚么,只是摇了摇头。警车一直向后退去,倏地转过了头,便已经疾驰出坟场去了。 警车才一离去,整个坟场之中,变得死一样的寂静,和漆一样地黑。 我的身子早已被而水湿透了,我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像是带着千万根刺针一样地利入我的体内,我连忙返到了那间小屋子中。 小屋子中是有电灯的,我直到自己置身在光亮下面,才略为松了一口气。 我向前一眨也不眨眼地望着,前面除了雨点在黑暗之中闪着神秘的光芒之外,甚么也没有。 约莫过了几分钟,在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先生,究竟是甚么事情?” 那声音突如其来,将我吓了老大一跳,我陡地转过身来,只见在我面前,站着一个灰衣老者,满面皱纹。他当然不是甚么怪物,而只是这座坟场的管理人,只不过他一直不出声,忽然讲了一句话,所以才令得我突然吃了一大惊而已。 他望着我,善意地笑了一笑,道:“先生,你不必害怕的,我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夜晚只有我一个人睡在这里,刚开始几晚,只觉得到处都是怪声,时间一久,也就根本不害怕了!” 我一直自认为一个十分胆大的人,但这时,我的面色,我面上的神情,一定也显得十分异样,要不然那老者也不会这样安慰我的了。 我勉强笑了一下,道:“我倒不是害怕,只不过我觉得如今的情形 “ 我讲到这里,便决定不再讲下去,因为我如果向那老者讲出,在众多的墓穴中,有一个已变成了一个极深的洞穴的时候,我想那老者一定会禁受不住的。 所以,我的话只讲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老者又笑了笑,道:“喝一杯热茶吧,你会觉得好一点的。” 他一面说,一面已准备转过身去,在他身后,一只小小的电炉上,正有一壶水在沸腾。可是也就在此际,突然间,他的身子变得僵硬了。 而在那一刹间,我的身子也变得难以动弹了起来。 我并不知道那位坟场管理人是看到了甚么而突然之间身子僵硬的,而我之所以在那一瞬间呆住了不能动,那全是因为他面上神情的缘故。 我从来未曾看到过一个人的面上,现出过如此恐怖的神情来的。 那老者的脸上,本来是满面皱纹的,但倏忽之间,皱纹完全不见了,代之以一根一根的青筋,而他的眼眶,像是想将他的眼珠硬生生地挤出来一样,他的口张得那么大,使他的口唇完全不见了,而他的手指,却奇怪地蜷曲着,不知是甚么用意。 我敢说,我被对方那种骇然欲绝的神情所镇慑而发呆,至多也不会超过二十秒钟的时间,我立即转过头去。可是当我转过头来,面对着窗子之际,我却已经甚么也看不到了。 我所看到的,只是一扇窗子已被打开了 这扇窗子刚才肯定是关闭着的,因为刚才我曾目不转睛地透过窗子,注视着窗外。 雨点斜斜地由洞开着的窗子之中打了进来,落在靠窗而放的一张桌子上。从桌面受雨点湿润的程度来看,那窗子的打开,正是二十秒钟之前的事。 我连忙踏前一步,双手按在窗子上,将身子探出窗外去,可是窗子外面,仍然十分平静,甚么也没有,和以前一样。 我正想夺门而出,但是我的身后,已传来了“砰”地一声响。我连忙转过身去看时,只见那老者已经倒在地上,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着窗外,仍然不断地抖着,他张大着口,像是想讲些甚么,可是却已没有力道将话讲出来了。 一看这情形,就可以知道他是因为惊骇过度,而心脏病发作。 我只得走向前去,将他扶了起来,他喉间“咯咯”作声,我将他放在椅子上,问道:“你看到了甚么?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我连问了好几遍,他并没有回答我,只不过他的脸上,竟现出了一种十分滑稽的神情来:我一松手,他的头靠在椅背上,已不动了。 我心中的寒意更甚,我呆了片刻,在考虑我是不是应该退出,离开这里 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可怖的话,我是绝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我知道那老者的死因,他一定是看到了甚么,而他所看到的东西,一定也就是杰克所曾看到的。 那东西出现了两次,只不过两次我都恰好背着“它”,所以才没有看到。 “它”既然已出现了两次,当然会出现第三次的,我难道就此离开去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了一根铁枝在手,然后,我背靠墙而立,注视着前面。 小屋子的灯光,似乎格外地昏黄,但是当那灯光照在已死的管理员面上之际,却又嫌它太强烈了,我紧握着铁枝的手在冒汗,我屏息静气地等着,等着那种不可知的怪物的出现。 然而那种怪物并不出现,窗外依然是漆黑的一团,除了雨水的闪光之外,我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觉得双脚麻木,我拖过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在我坐下之后不久,我觉得似乎有甚么东西,跌在我的头上,我抬头向上看去,只看到小屋天花板上的白垩,正在纷纷下堕。 同时,在沙沙的雨声之中,我也听到了一种不应该属于雨声的怪声,那种声音越来越响,而小屋的整个天花板,似乎也在岌岌动摇。 我想夺门而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却竟难以移动,我仍坐在椅子上,仰头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垩,落得更急,突然之间,一大片石灰砖屑木片和碎瓦,跌了下来,天花板上已出现了一个大洞。 可以想得到,那个大洞是直穿屋顶的,因为若不是直通屋顶,就不会有瓦片跌下来了。 可是我却不能由那个大洞看到天空,而且,那有一 方圆的洞中,也没有雨点进来。小屋中的灯光还没熄,我的头也一直仰着,我看到有一种暗红色的东西,正堵着那个洞。 那种暗红色的东西是半透明的,看来像是一块樱桃软冻。但是那种红色,却带有浓厚的血腥味,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第十部:它们回去了!
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我只是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铁枝,向上疾抛了出去。 抛出的铁枝,从洞中穿过,射在那一大团堵住了大洞的暗红色的东西上。我听到一种如同粗糙的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那根铁枝没有再向下落下来。 那也就是说,我唯一的武器,也失去了! 我站了起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确是完全没有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才好。 然后,我看到一只手,从洞中伸了下来! 那是一只手,它有五指,有手腕,有手臂。它是暗红色的,像樱桃软冻,那条手臂从洞中伸了下来,伸到了一个正常人的手臂应有的长度之后,停了一停。 然后,忽然之间,那条手臂像是蜡制的,而且突然遇到了热力一样,变软了,变长了。 老实说,我十分难以形容当时的实在情形,只是那条手臂忽然之间,像烛泪一样地“流”了下来。在它“流”下来之际,我的感觉是:这是极浓稠的液体,而不是固体。 而当它“流”下来的时候,它也不再是一条手臂,而只是向下“流”下的一股浓稠的,血色的红色液体。那股“液体”迅速地“流”到了地面。 在它的尖端触及地面之际,又出现了五指,又成了一条手臂。只不过五只手指和手掌,都是出奇地大,那种大小,是和“手臂”的长度相适应的。 而这时,“手臂”的长度,则是从天花板到地面那样长。这只“手”按在地上,五条手指像是章鱼的触须一样,作十分丑恶的扭屈。 我毛发直竖,汗水直流,口唇发乾,脑胀欲裂,我不等那只手向我移来,就怪叫一声,用尽了生平之力,猛地一脚,向那只手踏了下去! 那一脚的力道十分大,我又听到了一种如同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来自屋顶。 同时,那条“手臂”,也迅速地向上缩了回去。 我不断地怪叫着,冲出了屋子,我刚一出屋门,一声巨响,那座小屋子便已经坍下来了,若是我走慢一步,非被压在里面不可! 我一出屋子,便滑了一跌,手在平地上一按,连忙向上跃了起来,转过身去看时,只见许多股那种流动着的液汁,正在迅速地收拢。 然后,在离我只有七码远近处,一个人“站”了起来。 那个“人”其实并不是站起来,而是在突然之间,由那一大堆聚拢在一起的暗红色液汁“生”出来的,首先出现一个头,头以下仍是一大堆浓稠的东西,接着,肩和双手出现了,胸腰出现了,双腿也出现了,那堆浓稠的东西完全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暗红色的“人”。 那“人”和我差不多高下,是正常人的高度,它“望”着我,我僵立着,也望着它,只听得它的身子中,不断地发出一种古怪的,如同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来,然后“它”走了。 “它”倒退着向后走去,步伐蹒跚,可是在它向后走去之际,我却并不觉得它是在倒退,像是它天生就应该这样走法一样。 它离得我渐渐远了,终于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我则仍然不知道在雨中站立了多久,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陈天远和符强生两人的推断都是正确的,那几个人并没有“死”,由巨蜂的蜂刺进入他们体内的生命激素,迅速繁殖生长,已经将他们的生命,变成另外一种东西,那东西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这种东西是地球和海王星两种生物揉合的结果,它其实不是一个人。而且是一大团暗红色的,浓稠的液汁(这可能便是海王星生物的形态),但它却是在人体内分裂繁殖而成的结果。 而这种东西的力量是极大的,刚才当然是由于它压在屋顶之上,所以才令得那间石屋坍了下来的,它如今离去了,是到甚么地方去了呢?如果它竟闯入了市区的话,如果它不断地分裂、吞噬,而变得更大的话,如果它竟分裂成为几个的话…… 我简直没有法子向下想去,我只觉得脑中嗡嗡嗡作响,而身子则僵立着难以动弹。 我不知道我自己僵立了多久,忽然有两道相当强烈的光芒,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同时,我听得符强生的声音叫道:“他在这里,他果然在这里!” 我并不转过身去,只是怪声叫道:“强生,快离开,快离开这儿。” 但是符强生已到了我的身边,到我身边的,还不止符强生一人,出于我意料之外的是,和符强生在一起的,竟是殷嘉丽! 我向殷嘉丽望了一眼,她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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