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略呆了一呆,才道:“我已经声明过,对于科学,我一点不懂,据他们说,那只不过是意外,绝不是有意造成的。” 我吸了一口气:“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可是,甚么样的意外,能造成死亡和失踪?” 鲨鱼不出声,我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我又道:“你们大可以制造另一次意外,使我也成为意外中的人物,可以省这一笔钱!” 鲨鱼的脸色更难看,他挺了挺身,在这时候他显露出黑社会大头子的那股狠劲来,他道:“第一,拿钱出来的人,根本不在乎钱;第二,如果你真的要作对到底,那么,你所说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在出言威吓了,我嘿嘿冷笑起来:“好,那么我就等着这件事发生!” 鲨鱼霍地站了起来,神色愤怒,看他的样子,他立即准备离去。 但是,他盯了我片刻:“为甚么?你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变成了瞎子!” 我立时道:“是的,你说得对,我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总要取一些甚么来。” 他抬脚踢着咖啡几:“这许多钱,就是你能取来的东西!” 我叹了一声:“沙先生,你不明白,我不要钱,我已经有足够的钱,衣食无缺,所以,更多的钱,无法打动我的心!” 他俯下身子来,向着我大声吼叫道:“那么,你需要甚么?” 我道:“我需要明白事情的真相,需要郭先生和罗定回来,需要明白陈毛的死因!” 鲨鱼的呼吸,有点急促,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坚持,而令他感到恐惧。他大声道:“你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不会有!” 我道:“我愿意试试!” 这时,白素走过来,将落在地上的钞票拾起来,放进皮包之中,拉好拉。 白素在一旁,一直未曾开过口,直到这时,她才用很平静的声音道:“沙先生,他需要休息,请你走吧!” 鲨鱼又盯着白素,他或许不知道白素的来历,以为这样凶形凶状,就可以吓倒她。不多久,在白素始终镇定和轻视的微笑下,鲨鱼反倒尴尬起来。 他提起了那皮包,在手中掂了掂:“好,我用这笔钱,向你们买回那件东西,行不行?” 我笑了一下:“据韩泽说,那东西是一具摄影机,照看,它快和美国太空人带上月亮去的,同一价钱了,不过很对不起,不卖。” 鲨鱼看来是忍耐不住了,他陡地吼叫了起来:“那东西你留着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仍然保持着镇定,冷冷地道:“那倒也不见得,至少有人肯用那么多钱来向我买!” 鲨鱼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仍然假装着是瞎子,一点也不表示出甚么来,鲨鱼转过身,和他的手下,一起向门口走去,当他来到门前之际,他又停了一有:“卫斯理,你的确和传说一样,不过,你要是一定不肯放弃,对你实在没有好处。” 我冷笑着,道:“这种威胁,我是从小听到大的!” 鲨鱼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愠怒,道:“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向你说明一个事实,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件事中,没有罪恶,也没有你感到兴趣的东西!” 我提高了声音:“你错了,我一个好朋友无缘无故失了踪,沙先生,那是不是你的杰作?” 我看到鲨鱼神情盛怒,但是他没有将他的怒意发作出来,只是挥了挥手,愤怒地冷笑了一下:“如果是我的杰作,那么,我也是科学家了!”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禁陡地震动了一下。 他那样说,究竟是甚么意思,我实在无法明白,如果要我作推断的话,那么,只能推断为小冰和罗定的失踪,和他没有关系,那是“科学家”的事。所谓“科学家”,自然是王直义和韩泽! 然而,科学家又何以会令得他们失踪? 我着到鲨鱼的一个手下,已将门打了开来,鲨鱼已准备向外走去了! 在那一刹间,我感到,如果我要将这件事的层层神秘揭开,实在不应该再过分坚持己见,至少,我应该争取王直义见面的机会。 所以,我立时道:“请等一等。” 鲨鱼站定了身子,并不转过身来,我道:“你刚才曾说,你是受人之托来找我?” 鲨鱼冷冷地道:“不错,不过我决不会说出是甚么人。” 我也没有这个奢望,因为我知道,那个叫鲨鱼来的人,一定也就是韩泽口中的“幕后主持人”,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实在无法想像! 我淡然笑了一下:“我并不想知道这位先生是谁,不过我想,他派你来,是一个错误!” 从鲨鱼的背影看来,也可以看出,他被我的这句话激怒了。而激怒他绝非我的本意,是以我立时又道:“我和你之间,没有甚么好谈的,你应该让王直义来见我,或者。韩泽也行。” 鲨鱼转过身来,紧盯着我。 过了半晌,鲨鱼才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个来,你就肯放弃这件事?” 我道:“不能这样说,但是,事情可以有商量的余地,至少,我相信他们的话!” 鲨鱼又望了我半晌,才道:“好的,我可以替你安排,你是一个聪明人!” 我苦笑了一下这下苦笑倒是真的,而并不是假装出来的:“我宁愿是一个蠢人!” 鲨鱼又掂了掂手中的皮包,看来他像是还想说甚么,可是没有说出来,就和他的手下走了。 白素走过去,关上了门,转过身来,背靠着门:“你认为怎么样?” 我皱着眉,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希望他能安排我和王直义相会。” 白素摇头:“我有兴趣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在想,整件事的‘幕后主持人’,究竟是谁?” 这一个问题,我无法解答的,我只好反问:“你有甚么意见?” 白素道:“这个人,一定极有身份,我们在猜,他是甚么人?可是如果一听到他的名字,一定会发出哦地一声来。” 我点头道:“那是一定的。” 白素又道:“其次,这个人,一定和犯罪集团有勾结!” 我略想了一想:“你这一点推断,一定是和鲨鱼受托这一点而来的?其实那不一定,鲨鱼虽然是黑社会大头子,可是他的活动范围很广,各方面的人,都有接触,甚至一些小柄家的元首,为了要靠他获得武器的供应,也将他当作菩萨一样!” 白素叹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向前走来,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白素立时转过身,打开门。 门一拉开,在那一刹间,我竟然也忘记了掩饰惊讶的神情,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鲨鱼才走了不到三分钟,而在门口出现的,竟是王直义! 王直义站在门口,他和我以前见他的几次,只是服装上的不同,可见他以前,并没有经过化装。 他的神情,在愤怒之中,带着紧张,可是他又在竭力抑止情绪,他道:“据说,有人希望直接和我谈谈!” 白素虽未曾见过王直义,可是一听得他那么说,也可以知道他是甚么人了! 她立时道:“王先生?请进来!” 王直义大踏步向前走来,我站了起来,他直来到我的面前,神情更是愤然,他的声音听来很刺耳,大声道:“为甚么世上总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 我心中不禁生气,立时还敬道:“王先生,好朋友失踪,自己双眼失明,这不算是闲事吧!” 王直义简直是声色俱厉了,他道:“你那位好朋友,一定会回来,只要你肯不多管闲事,而你的双目失明,嘿,只好骗别人,骗不过我!” 我不禁陡地震动了一下,王直义竟一下子就戳穿了我双目失明是假装的,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实在不明白,他是根据甚么而得到的结论。 或许我是个不善撒谎的人,所以一时之间,我僵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才好。 王直义连声冷笑着,坐了下来。 我挥了挥手,以掩饰我在那一刹间的尴尬,然后也坐了下来。 王直义盯着我:“你其实一点损失也没有,何必一定要和我过不去?你的好奇心难道如此之强烈,非要将一个伟大的理想毁弃?” 在他指出我的失明是伪装的之后,我没有立时申辩,那等于已经默认了,这时再来撇清,实在多余,是以我也不装下去,我坐了下来:“王先生,你不但是个科学家,而且很了不起!” 王直义冷笑一声,从他的态度看来,他有着极度的自信,好像不对的是我而不是他! 他道:“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失明是一件大事,当一个人突然失明之后,他的意志再坚强,也无法再坚持原来的意见!” 我苦笑了一下:“说得对,不过,王先生,不单是好奇心,你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但是很明显,你的行动,现在完全在某一个神秘人物的控制之下!” 我开始在言语上反攻,可是王直义的防线,简直是无懈可击的,他立时道:“我自愿,我的工作需要大量金钱支持,多到你不能想像,没有这种支持,我甚么也做不成!” 我立时道:“这种支持,包括使你成为一间多层大厦的业主在内?” 王直义直认不讳:“是!” 我闪电也似地转动脑筋:“那么,这幢大厦有甚么作用呢?作为一项投资,还是另有用意?” 这时候,我的思绪,还是十分乱。 我甚至说不上,何以我会将话题扯到了这幢大厦之上。 当我需要极快地和王直义针锋相对地谈话之际,我自然而然提了出来,或许在潜意识之中,我始终认为那幢大厦很有点古怪之故。 我的话,果然使得王直义窒了一窒,但是他立即道:“卫先生,你也很了不起!” 我一时之间,实在不明白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我抓紧机会:“这也是很简单的,所有的怪事,全从那幢大厦开始!” 王直义不再出声,凝视着我,过了好久,他的怒意,似乎在渐渐收敛,而终于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你要怎样才肯罢手?” 他在和我谈条件了,在任何情况之下,对方主动要和你谈条件,你就不妨漫天开价,这是不变的铁律!我的身子向后靠了靠,然后又俯身向前,用极缓慢的语气道:“我要知道全部事实的真相!” 王直义像是被胡蜂螫了一样地叫了起来:“不可能!” 我却不为所动:“在我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后,如果你认为有必要,那么,我可以代你保守秘密!” 王直义伸手指着我:“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断干涉,对我的工作,不会有甚么破坏。” 我冷笑着:“你可以这样想,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个逐步付诸实行的计划!” 我讲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王直义果然相当焦急地问:“甚么计划?” 我道:“我已经和几位科学界的权威人士联络过,打算公布一项消息,说你,鼎鼎大名的人物,正在隐名埋姓,从事一项神秘的研究工作。我相信这一定是一项轰动全世界的大新闻!” 王直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用尽力法,想使他的工作成为一项秘密,我就用公开秘密去攻击他,这自然有效。 我又道:“而且,我还和警方处理特别事务的杰克上校谈过,请他展开一项广泛的调查,传讯有关人等,弄明白谁在支持你做这项工作!” 王直义的神色,更加难看,他的口唇颤动着,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中,一定在狠狠地咒骂我。 这时候,我可以说已经占了上风! 我只手交叉,托在脑后,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来:“你自己去考虑吧!” 在那一刹间,我突然发现王直义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十分狠毒的神气来,这种眼光很难捉摸,也很难肯定。所以当时,我虽然看到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我的一个疏忽,而这个疏忽,使得我几乎无法再和我所熟悉的,可爱的世界在一起。 当下,王直义想了好一会,低下了头,显得很垂头丧气,他那种神情,加强了我的信心,使我以为他已完全被击败了,当然我也不再去考虑他双眼之中,刚才所显露的那种眼色是甚么意思! 王直义低着头,约莫过了半分钟才道:“如果我能使你和那位郭先生见面,你去不去?” 我心中陡地一震,他这样说,实在太突了,我立时问道:“为甚么你不叫郭先生到这里来?” 王直义抬起头来,发出无可奈何的一笑.“你应该知道,有许多事情,还不是人的力量所能控制的,但是我保证你一定可以和他见面!”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