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过了”? 我向白素望去,发现她也有同样疑惑的神情,我忙道:“请问,你是从甚么地方来的?我以前见过一艘相同的太空船,飞行员是米伦先生和米伦太太,你是不是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些年来,姬娜和你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究竟受了甚么伤?你——” 我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若不是白素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一定还可以继续问下去,因为疑问实在太多。 白素一拉我的衣袖,我才省起,不论我一下子问多少问题,对方一定要一个一个回答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到全部答案的。然而尽管我想到了这一点,在白素阻止我,我略为停了一停之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姬娜会用奇异的文字,写下了很多东西,那究竟是甚么意思?那枚红宝石戒指——” 这一次,白素不是轻轻拉我一下衣袖,而是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才使我停了下来。 我停止了发问,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我不知道为甚么那人会隔如此之久,才开始回答,或许,他在想如何讲,才能使我一下子就明白——那人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是的,米伦夫妇比我早出发,米伦夫妇、雅伦,以及另外三批人,他们都比我出发得早,不过我想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我才明白自己从甚么地方来。” 我相信自己的理解力并不低,对于很复杂的事,也有一定的处理能力,可以极快地分析出条理。而我的听觉,也绝无问题,可是这时,我听得那人这样说,我真的糊涂了。 我糊涂到了无法再进一步发出问题,只是瞪着那人,不知如何才好。 那人的这段话,真是不可理解。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从一个地方出发,到达某一个地方,只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到了甚么地方,绝没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但是,那人却的确这样说,“米伦夫妇、雅伦和另外三批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过了一会,我吸了一口气,白素低声道:“你听不懂他的话?”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听懂了?” 白素道:“不全懂,但是懂一部分。” 我道:“说来听听!” 白素道:“他、米伦夫妇、雅伦和另外三批人,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米伦夫妇我们是知道的。你还记得那个在银行中存储了大量金子的人?他的名字就是雅伦。” 我点头道:“是的,所以姬娜才能知道这笔一百多年前的存款。那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一共有六批人,从他们的地方,来到地球。” 白素道:“是的。” 我耸了耸肩:“我想其中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弄清楚,他说,他比这另外五批人都出发得迟。他是最后才出发的。可是他到得比米伦太太早,米伦太太在十年前到达。” 我说:“如果神父遇到的『上帝使者』就是他,那么,他已经到了四十年了。而那个雅伦,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来到。不知道另外三批人是甚么时候到的!” 白素皱着眉,点了点头,向那人望去,现出发问的神情来。 那个发声的装置,在这时发出了一下类似呻吟的声音,然后,才是那人的声音:“在你们看来,几十年的时间差异,但是,在长期的宇宙飞行之中,一千年的差误,事实上,只不过是由于小数点之后十几位的数字所造成的,根本微不足道,不能算是有差误!” 那人这样解释,更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我闷哼一声:“那么,是不是另外三批人,有的早在一千年之前,已经到达了地球了?” 那人的声音,听来认真而严肃:“事实上,我已经查到,有一个,是在约四千年前到达地球的。” 我忙道:“四千年?他降落在甚么地方?” 那人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东经一百十一点三七度,北纬三十四点五七度处的一个山谷中。” 我一听到这经纬度,不禁直跳了起来:“那是中国的河南省!” 那人的声音道:“我对于地球上地名不十分清楚,只知道经纬度的划分。我曾经想弄清楚这里的地域划分的方法,这种方法,在我们那里,一定也曾实行过的,但是年代实在太久远了,我真的无法了解。” 这一段话的真正涵义,我还是不十分了解。我思绪极乱,无可奈何她笑着:“四千多年前,那时,中国的河南山西部山区,是——甚么时代?” 那人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杨安和一个人很接近,杨安到达之后,这个人是他唯一接触过的人——” 白素道:“杨安?就是四千年前到达地球的,你的同伴?” 那人道:“是的,杨安到达了地球之后,一直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叫王利。” 我思绪之混乱,无以复加,而更有一种极度的啼笑皆非之感。我在听得对方居然讲出一个地球人(从名字看来,显然是中国人),在四千年前,曾和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叫杨安的人在一起生活之际,这种感觉更甚,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了! 而更令得我啼笑皆非的是,白素居然神情严肃道:“你是说,这个地球人的名字是王利?” 那人的声音道:“是的,王利。” 我向白素瞪着眼,想制止她再胡乱纠缠下去,一个四千年前的普通中国人的名字,实在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有何值得追问之处? 白素不理会我的态度,又进一步地问道:“关于这位王利,还有甚么进一步的资料?” 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很多,只知道杨安没有多久便死了,那位王利,在杨安处学到了不少知识。” 我道:“在四千年之前?那么,这个王利,一定是极其出类拔萃了?” 白素立时沉声道:“当然他是!你怎么啦?连他也想不起来?” 白素说得这样认真,倒真的使我呆了一呆。我可能是由于思绪太混乱了,是以将这个“王利”忽略了过去。这时被白素大声一喝,我一怔之后,立时在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在中国历史的出类拔萃人物中,去寻找这个叫作“王利”的人。 这个王利,他早在四千年前,就和一个驾着太空船来到地球的人相处过,而且学了不少东西,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先知了?一定是历史上最特出的人之一,可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陌生? 我皱着眉,想着,白素用责备的眼光望着我,看她的神情,她一定早已想到这个王利先生是甚么人。而且,她分明是在责备我还未曾想到。 我竭力思索着,白素张口,看来她要告诉我,我连忙作了一个手势,我想到了!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是他!” 白素道:“是他!” 我摊了摊手:“你不能怪我一时之际想不起他来,因为他的外号太出名了,很少人在提及他的时候,曾提到王利这个名字!” 白素道:“可是,王利确然是他的名字,方士王嘉所撰的『拾遗记』,就是记载着他的名字。” 我苦笑着,又开始有虚浮在空中的感觉,这时,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个王利,在历史上十分有名?他做了一些甚么事?” 我道:“他其实没有做过甚么,但在中国的传说上,这个人的记载,却极其神奇,一般来说,正史的修撰者,不怎么肯承认有这个人存在。因为这个人的一切,不可思议,他能洞烛先机,预知未来,神出鬼没,可以数百年不见,又再出现,一般的说法是,他已经是一个仙人。所以,没有人提及他原来的名字,都称他为鬼谷先生,或鬼谷子。” 鬼谷子的名头,对那人来说,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他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没有甚么不同,反正只是一个名字。” 我当然没有向他进一步解释鬼谷子在传说中的地位,因为并没有这个必要。只有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人继续道:“有的人在一百二十多年之前到达,有的在二百多年前来到——” 我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你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甚么地方来的,这一点,我实在不懂,是不是可以请你进一步解释一下?”我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合理。可是那人却很久没有回答,我想催他,白素道:“我们或许应该先关心一下这位朋友,他究竟受了甚么伤?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他?” 我点头道:“是!” 我一面说,一面向那人望了过去,那人的眼神更是悲哀,他的声音传了出:“很多谢你们,但是我——我的情形,没有人可以帮助我。” 我道:“不见得吧?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也有点常识,你是脊椎受了伤?” 几下苦笑声传了出来,我不等他的同意,就走过去,想将他的身子,扶离椅背。他一直靠椅背坐着。当我要这样做之际,我听得他的声音,极其急促地传了出来:“别,别这样!” 可是他的警告,已经来得迟了一步,我已将他的身子,扶离了椅背少许。而在那一刹那,我陡地吓了一大跳,因为那人的身子,才一离椅背,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情形,向一旁“软”了下来。我从来未曾见过这种情形,手一震,几乎令得他自椅子上直跌下来,等到我立时再将他扶住,令他的背,稳固地靠在椅背上之际,已经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我被他身体的这种恶劣情况,吓得有点口吃,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形——那么坏!” 那人望着我,他的声音,自传音器中传出来:“真是坏透了,我的脊椎骨全碎了!” 我吸了一口气:“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有——两个人,属于一个探险队,曾遇见过你,那时,你——好像没有事的!” 又是一连串的苦笑声传来,那人道:“是的,我一降落,以为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 他讲到这里,又发出一连串喘息声。 他的话中断,而他已经讲出来的话,使我的心中,又增进了一层疑惑。 他说,当他降落地球之际,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而米伦太太的情形也相类似,米伦太太自己也以为回来了。这究竟是甚么意思呢?是不是他们出发的地方,天体环境,和地球十分相似,是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心中尽管疑惑,但是我却没有问他,因为他开始叙述自己的事,我不想打断他,免得事情越来越乱。 那人停了片刻,才继续发声:“可是我立即觉出事情很不对,我不是回来了,而是迷失了!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迷失,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情景,我明明是回来了,可是——可是——” 我知道他很难说出这种情形的实际情形来,但是我却完全可以了解,是以我道:“我和米伦太太作过长谈,她也认为她回来了,可是,一切好像完全不对,一切都变了。我想,可能你们在宇宙长期的飞行中,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回到了从前!” 那人苦笑起来:“在开始的几年,我也这样想。在降落之后,查定了自己降落的地点,那地方不应该是一个山谷,应该是一个城市的附近,可是为甚么变成了荒凉的山谷?我利用个人飞行器,飞出了数百里,遇到两个人,可是他们全然不懂我的语言,我又飞走了。自此之后,我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自己的处境,想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 我道:“看来你不会有结果。” 那人又静了一会,才道:“我想我的情形,比另外几批人好,我的太空船最后出发,装备也最好。” 那人道:“我的太空船有一副极其完备的——资料储存分析系统,你们的语言,叫这种系统叫电脑!” 我向四面看了一下,空间的三面,的确有着类似电脑的装置,我道:“我相信地球上还没有一具电脑,可以比得上这一具。” 那人道:“当然!当然,差得太远了。” 他又顿了一顿,才道:“而更幸运的是,我安然降落,所有的设备,完全没有损坏。在最初几年中,我竭力想弄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为甚么我明明回来了,却会一切不同。我也想到过,我可能是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可是我却又否定了这一点。开始的几年,真是痛苦之极,在几年之后,有一次,我偶然收到了一股游离电波,这股电波,经过处理之后,成为文字,是雅伦发出来的。” 白素“啊”地一声:“你见过雅伦?” 那人道:“没有,我只是收到了他不知在甚么时候发出的电波,电波一直在空间以游离状态存在,而被我在无意中收到。” 我说道:“那你一定很兴奋,因为你第一次有了同伴的消息。” 那人的声音,听来很苦涩:“开始时是,我以为和他取得了联络,但是我随即知道,那只是怕若干年前发出的,一些电波,我仍然是孤独一个人。”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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