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了一下,像是在思索如何说出来,我才最容易明白。他并没有想了多久:“这种信念,大多数表达在宗教形式上,但也有很多例外,总之,是地球人的一种坚决想离开地球,或者说,是地球人想摆脱固有的形体、固有的生活规律的一种信念,这种信念,通过地球人的思想活动,而形成一种信息,一旦被我们接收到了,就会叫接引人出来处理。” 他讲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打个比喻,就像是甲国的人,不断地、坚决地要申请加入乙国的国籍,久而久之,乙国会派人出来和他联络!” 李一心的比喻,当然容易明白,可是我听了,却啼笑皆非:“哪会有甚么人,放着好好的地球人不做,要去做异星人的?” 李一心听得我这样说,用一种非常惊讶的神情望着我,像是我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一样。我正要再开口时,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自古以来,不知道多少人,想成仙、成佛,追求的名词各有不同,可是实质上,全是怀着同一个目标:脱离地球人的生活规律!” 白素的话,令我张大了口,半晌合不拢来。过了好久,我才“啊”地一声:“不单是佛教上的成道……” 李一心点头:“对,道教上的成仙,以及一些有着坚强信念的人所遇到的缘,全一样。很多离开地球的人,都会在他人所不明白的情形下,受到某种感应,到一处地方去……” 我接口道:“大多数是深山!” 李一心笑了一下:“自然,一块大石在深山之中,最不会引起注意。” 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所谓神仙洞天,就是你们派来的……交通工具?那些人……自然从此消失在深山,因为他们根本离开了地球!” 李一心吁了一口气:“你总算弄明白了。离开了地球,到甚么地方去,各人有各人不同的名词,有的称为灵界,有的称为西方,有的称为仙界……地球人对固有的生活方式,感到短暂而没有意义,要追求更高深的生命方式,不过能够达到目的的,实在不多,我们也不随便接受移民!” 李一心用了“移民”这个名词,又使我觉得十分突兀,白素却道:“自然,要是向道之心,不够坚诚,你们不会接受,像贡云大师,他一生,就是为了摆脱地球人生活规律在努力!” 李一心有点感叹:“也有比较幸运的,像你们三个,由于一时的机缘,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我和白素,同时望向对方,我先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白素的动作和我一样,接着,我们摇头的幅度大了些,再接着,我们一起大摇其头,同时,笑了起来。 李一心讶异地问:“你们不愿意?多少地球人,以他们的一生在作这个努力!” 我由衷地道:“是!地球人的生命规律,不能算是高级生命的形式,但既然是地球人,我们还是不想改变,在固有的生命形式中去发挥一下比较好。” 李一心想了片刻:“是,你们的想法,也有你们的道理。其实,每一种生命形式,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我们的生命规律,在形式上虽然高级,但那也只是与地球人的比较,又怎知道没有另一种生命形式,比我们的更高级!” 我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成了仙佛,还要再去追求更高的生命形式,永无止境,实在不是一桩愉快的事!” 李一心点头表示同意,又向布平望去,布平一脸的惘然,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一心道:“你要是不能确定,那么,和卫先生他们一样好了!” 布平仍然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一心不再理会他:“卫先生,我们要再见了!” 我陡然怔了一怔:“不,你父亲还在山下等你!” 李一心淡然一笑:“他不是我的父亲,我只不过是在地球上寄居了若干年而已!” 白素叹了一声:“可是,他对你有浓厚的父子之情,一般来说,像你这种接引人,虽然在地球上寄居,对于亲人,总有特别的照顾。” 李一心皱着眉:“他和你们一样,对地球上的生活十分满意,我看,请你们把一切告诉他就是了。” 他挥着手,望着我,我忙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我们的身体究竟变得多么小?为甚么一块大石,就像整座山?” 李一心大声笑了起来:“卫先生,我早已告诉过你,大石不是大石,你的身子也没有变小,你还是你,只不过是我们使用了一种力量,使你有了错觉!” 我急急地道:“那我们现在……” 李一心道:“看起来,当然是在一个山洞,但只要你闭上眼睛,你可以想像你在任何地方,当你看不到一样东西的时候,这种东西,可以是任何形状,对不对?不信,闭上眼睛试试!” 他最后的一句话,有无限的说服力,使我自然而然,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白素和布平一定也在那一霎间闭上了眼睛,因为在极短的时间内,我再睁开眼来,同时听到了布平的一下惊呼声,和白素的一下吁气声。我看到,我、白素、布平三个人,在贡云大师的禅房,那块大石已经不见了。 我们好一会出不了声,白素最早打破沉寂:“他们走了!” 我点了点头,四面看看,整个禅房,一切完整,绝对不像是有一艘太空飞船在这里起飞。我又现出疑惑的神情来,白素立时知道了我的心意:“别傻了,当我们看着它的时候,它是一块大石;当我们不看它的时候,它可以是任何形状,任何大小!说不定实际上,它其小如尘,从任何隙缝中都可以穿出去!” 我苦笑了一下:“仙家洞天,原来这样虚幻!” 白素摇头:“虚幻?才不,多么实际!为了追求摆脱地球人的生命规律而努力,是很实际的一项行动。这种情形,一定在很久之前,曾实际发生过,所以才会引得后代的人,一直不断这样地做。” 我没有再说甚么,对白素的话,表示同意,因为我明白了一切。 可是布平却一直不明白,他不断地在喃喃地自言自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不单布平不明白,连李天范这样的大科学家,也不明白,或者,他明白了,但是无法接受失去了儿子这一个事实。 我们离开了桑伯奇庙,下了山,见到了李天范,我和白素,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详细告诉他发生了的一切。 他在听了之后,只是问:“一心到哪里去了?” 我只好这样答:“他回去了。” 李天范陡然发起脾气来:“甚么他回去了,他要回去,应该回他自己的家。” 我道:“是,他是回他自己的家去了!” 看来,李天范还是不明白,我们已经尽了力,他要是不明白的话,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和白素在回家之后不久,布平又来找过我们一次,他说:“整件事,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一样!” 我倒有点同意他这样的说法,一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凝视着,我、白素、布平三人不约而同,一齐问:“这酒杯,当完全没有人看着它的时候,是甚么样子的?”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对于放弃了进入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式的机会,我们倒一点不后悔,谁知道另一种生命形式是怎样的? 还是做做地球人算了! (全文完)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