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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探险(6-10)
作者:倪匡   来源:网络

,当然和他年事已长有关,听来也格外令人怅然。
  大麻子忽然话锋一转,又笑了起来:“我给白老大的独门伤药,大小姐并没有问我如何用法,我想她一定是知道该如何用的。”
  我心中一动:“该如何用的?”
  大麻子一面向前大踏步走着,一面道:“先要把伤者赤身露体,放在一只大木桶之中,用极热的水,浸上一个时辰。白老大后来伤好得快,自然是方法用对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时,恰好暮色四合,大麻子老大的个子,一面笑着,一面向前走去,背影在暮色之中,由模糊而到消失不见。我们直到他走得看不见了,这才回到屋中。
  我和白素好一会没出声,白素才道:“爹不肯把事情告诉我们,真是大有曲折。”
  我笑了一下:“让我们一步一步去探索,一环一环去解开,也很有趣——照你看,铁头娘子如此痴心一片,在整件事之中,起的是甚么作用?”
  白素怅然摇头:“我不知道。”
  关于铁头娘子的讨论,这一次,就到这里为止,因为虽然知道了许多事实,但是完全无从推测起——当然,很有可能,会有“三角恋爱”的局面出现,但是想起来,白老大绝不会对铁头娘子有情意,这个可能性,自然也是少之又少的了。
  在那次见了大麻子之后,白素设法找到了白奇伟——那一段时间之中,白奇伟的行踪,比他父亲更是飘忽,要找他不容易,而他在收到了大麻子所叙述的经过之后,只带来了一句回话:“想不到竟然是将门之后。”
  这一点,倒是和我们一样的——在大麻子的叙述之中,知道了许多事,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确定了白素兄妹的母亲是陈大小姐,那是帅府的大小姐,自然连白素兄妹,也是将门之后了。
  肯定了这一点,自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大麻子临别时的那一番话。要治白老大的伤势,必须有赤裸身体的治疗过程,大小姐当年再洋派开放,也不能无情。再印证白老大曾说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话,经过情形,施旎风光,实在可想而知了。
  问题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甚么变化而已。
  变化是一定有的,而且极可能是突变,就在白素出生后的那些日子内,发生了突变。
  往事的探索,要暂告一段落,先说最近发生的事,主线人物是女野人红绫。
  在我看完了那一百五十多卷录像带之际,白素曾有表示,要把女野人红绫,带到文明社会来,我当时就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过不了几天,白素又旧事重提,这次,她先是说:“我要到苗疆去。”
  我皱着眉,白素这样说了,那就是表示她非去不可了。
  我只好道:“才回来,不必去得那么密吧。”
  白素看来闲闲地在说着,但是我却可以知道,她的话,有极重的分量,她道:“我这次去,另有目的。”
  我只好使气氛轻松些:“乞道其详。”
  白素作了一个手势:“我这次去,是要红绫带我,到灵猴聚居的所在去。”
  我吓了老大一跳:“素,令兄去过,说那根本是鸟飞不到的险地。”
  白素扬眉:“有人去过,我可以去得到,况且红绫的身手如此之高,她可以带我去。”
  我苦笑:“她怎认识路?”
  白素笑了起来:“你担心甚么?红绫说,她有办法,一路上,可以靠各种各样猿猴带路,总可以到达灵猴聚居之处的。”
  我摊开只手:“好,就算可以去得到,可是请问:目的何在?”
  白素却没有立时回答我这个问题。在她沉吟未答之间,我灵光一闪,想到了她的目的,自然也不免吓了老大一跳,失声问:“你……以为令堂有可能还和灵猴在一起?要去找她?”
  白素一点也不大惊小怪,神态恰好和我相反,她道:“如果她还在,能够找到她,自然最好。要不,看看红绫从小,是怎么在灵猴抚养下长大,也是好的。”
  我团团乱转了片刻,白素只是冷静他望着我。我总算站走了身子:“你说这次去的目的是找灵猴,难道去了之后,还想再去?”
  白素的回答,来得快绝:“是,不断地要去,甚至考虑长住苗疆。”
  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意思是问:“我呢?”
  白素低叹了一声,神情惘然。

    第九部:女儿

  我大声问了出来:“我呢?”
  白素这才道:“我们一直是会少离多,也不在乎我常住苗疆吧,况且,你想团聚,也可以到苗疆来。”
  我叫了起来:“好,倒回去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移民外星,谁知道会在苗疆终老。”
  白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又不同意把红绫带出来,那么自然只好我到苗疆去了。”
  我呆了呆:“那小女野人,对你如此重要?”
  白素先是望着我,接下来,她的动作,古怪之极,她突然向我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而且,她的身子在剧烈地发颤。
  在那一剎那,我真的吓坏了,因为我自从认识白素以来,她从来也没有这样子过,我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只能也紧紧地回抱着她。
  接着发生的事,在一开始的时候,更是令我怪异莫名,因为不但白素的身子在发抖,连我,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开始发抖的时候,我还在自己问自己,我不知道白素为甚么要发抖,我甚至也不明白自己为甚么要发抖。
  可是紧接着,我在心中大叫了一声:啊。白素表现如此极度的惊恐,不是第一次,在我的记忆之中,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曾有过一次同样的极度惊恐。
  一有了这样的感觉,我整个人抖得更厉害,白素像是已没有抱得我那么紧了,她可能已离开了我少许,正在注视着我,可是我却无法看到她,因为我的视觉能力,在那一剎那,至少丧失了十之八九,我看出去,只是看到一团团静止或在移动的影子。
  我勉力想镇定心神——在这时候,我知道有极不寻常的事会发生,可是还是不知道是甚么事。
  紧接着,只觉得头顶之上,响起了一下难以形容的巨响,而这下巨响,在感觉上,是由一下千百吨分量的重击,击向我的头顶而产生的。陡然之间,我整个头,也许是整个人,都在那一下巨响声中,碎裂成为千万亿片,把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尘封了许久,以为再也不能见天日的悲惨记忆,重又飞舞而出,一点也没有因为封藏了那么久,而减少痛苦。
  这情形,就像是远古的怪物,被封埋在地底的深处,忽然由于非常的变故,山崩地裂,怪物又得以咆哮怒吼而出一样,势子的猛恶,比当年怪物在地面之上肆虐之际,还要强烈了不知多少倍。
  原振侠医生曾分析我对于那段痛苦的经历的处理过程,是强用自己的意志力,先是不去想,再是努力把它忘掉,结果,真的能人所不能,把这段苦痛的记忆,在我的记忆系统之中消除了。
  当然,原医生错了。
  这段痛苦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自欺式的连“想也不想去想”的情形下,被深深地埋藏了起来——它还在,完完整整地在,只是被埋藏了起来。
  而这时,它穿破了一切封藏它的力量,无比鲜活地飞舞而出,使我记起了白素上一次这样惊恐的情形。
  那一次,她先是发出了一下惊叫声,然后,从楼梯上飞扑而下。那时,正是午夜过后,我和她才从外面回来,她先上楼,我还在楼下,所以,她一扑了下来,就整个人都扑进了我的怀中。
  她紧抱住了我,全身剧烈地发抖,我吓得不知所措,也抱住了她,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当时由于惊惶之极,所以问来问去,都只是“怎么啦”这一句,白素在我问了几十句之后,才抬起头来,她那种惊骇的神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她的声音也变得全然陌生,自她口中吐出来的是一连串重复的、同样的词,她颤声在叫的是:“女儿……女儿……女儿……女儿……”
  女儿。
  女儿,当然是我和白素的女儿。
  我和白素成婚之后不久,就有了一个女儿。在所有父母的心目之中,自己的女儿永远是最可爱的小女孩,我和白素,自然也不能例外。
  所以,女儿一出世,就成了我和白素生活的中心,一切都环绕着这个胖嘟嘟,圆脸大眼的小女孩而进行,生活对我和白素而言,有了新的意义。任何人,若是没有经历过人自婴孩开始的生活,那么,生命就不算完整,因为人对自己幼年没有记忆。
  眼看着婴孩每天不同的变化成长,到她能站直自己的身子,那真是无穷无尽乐趣的泉源。
  等一等。
  卫斯理和白素的女儿?
  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太过分了吧,忽然无中生有地提起女儿来了,那算是甚么道理?
  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从来没有提过”。
  提过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变故,变成了想也不愿想的无比痛苦,所以才不提了——既然连想都不想去想,如何还会提呢?
  可是在变故未曾发生之前,确然是提过的。
  还记得有一位裴达教授,把一副猩猩的脑子,移殖到了一个叫亚昆的白痴头部的那个故事吗?那个故事叫《合成》。裴达教授的行为,使得那个白痴,成为一个狂暴可怕的破坏者,整件事是一个悲剧,裴达教授自己,也赔上了性命。
  当时,我帮助警方,围捕这个不幸的白痴,曾指出他危险之极,所以我要征求志愿人员,要没有家室的,免得出了意外之后,连累家室。
  当时,就有几个警官不服。我后来记述这件事的时候,有如下的对白:
  “喂,卫斯理,你不是也有妻子的么?”
  “是的,不但有妻子,还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
  这是唯一的一次,在我的记述之中提到女儿,接下来,变故发生,惨痛无比,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细心的朋友,曾写信来问:“卫斯理的女儿怎么样了?早该长大了吧。”
  都没有回答,后来,当记忆被深深埋藏起来之后,甚至会感到一阵迷惘:女儿?甚么女儿?
  以为这一辈子,已经把一件最难处理的,令人如此痛心的事处理得最好了,再也不会想起,再也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突然之间,白素又有了第二次紧拥我和身子剧颤的行动,使被长久尘封的惨痛记忆,如妖物复苏一样,重又铺天盖地而来,这才知道,往事非但没有忘记,一旦复苏,历历在目。
  当时,白素叫出“女儿,女儿”的声音,可怕之极,我立时遍体生寒,陡然叫了起来:“老蔡。”
  白素当时那样的情形,我自然立刻可以知道,是女儿出了事,所以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叫“老蔡”。
  那时,老蔡还不是很老,而且他孑然一身,也就特别喜欢小孩子,屋子里自从有了小生命,他的高兴,不在我们作父母之下,等到小孩子渐渐长大,会爬会走路会牙牙学语,老蔡对小女孩的照顾,只怕还在我们之上,他甚至为了可以更好照顾小女孩,而连进了两次“育婴训练班”。
  每逢我和白素有事外出,总把女儿托给老蔡照顾,老蔡也总是拍胸口,乐于接受这个任务。所以,这时一想到是女儿出了问题,我自然首先要叫“老蔡”。
  我一叫,白素也像是陡然想了起来,也失声叫了一声:“老蔡。”
  她一叫,立时转身,又向楼梯之上,飞掠了上去。
  她刚才从楼梯上扑下来的时候,显然是慌乱到了极点,这时,再飞掠上去,多少已恢复了一些镇定。我由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蹦出来,紧跟在她的身后,也窜上了楼梯。
  女儿房间的房门开着,白素和我,几乎同时掠进了房间,立即看到了老蔡。老蔡背向上,仆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来像是昏了过去。
  小床上没有了小人儿,有一扇临街的窗子打开着,其时正是深秋时分,秋风甚凉,当然不会在小孩睡着的时候开窗,所以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直扑窗前,心急得不及拉开在微微飘荡的窗帘,而是一伸手就把它扯了下来,立时探首去看窗外。
  等到我把头探出窗外之时,我才怔了一怔——女儿已会走路,顽皮得很,所以在窗子上,都装上了窗花,免得她在乱爬乱攀的时候出意外。而这时,我一探首,头就可以伸出去,自然是窗花已遭到了破坏。
  当时由于心乱之极,甚么样可怕的想法,都一起涌了上来,我先向外看去,看不出甚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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