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补充:“鹰,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当然,要是小妹妹经不起这样的挑战,可以当她刚才完全没有开过口。” 我的话讲完,就听得罗开在问:“小水红,你怎么说?明白卫斯理的话了么?” 水红先低声说了一句:“明白了。” 接著,听到了明显的吸气声,水红接受了我的挑战:“卫先生,你既然划下了道儿来,小女子只有悉听尊命,努力以赴了。” 我听她说得有趣,况且我打定了主意不去,又可以算并没有推托罗开的要求,水红要是真有本领说得动我,那是她的本事,我也无话可说了。 我一面笑,一面道:“好,一言为定。” 罗开也笑了一下:“卫,别太大意,小水红古灵精怪,花样极多。” 我很认真地道:“谢谢你提醒,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罗开道:“在康维十七世的古堡中,卫,我略知道一些那木头房子的事——” 罗开说到这里,水红叫了起来:“大鹰,别说,说了倒像你在帮我,显不出我的能耐了。” 我心内暗叫了一声“可恶”,因为这一来,只有更引发我的好奇心,罗开明在帮她的忙,水红都还要得了便宜卖乖,来个不认帐。 我笑了两声,已经下了决心,决不受引诱,放下了电话,想起无风起浪,忽然又生出了这样的事来,也可说是有趣得很。 我又喝了一会酒,没听到下面有什么动静,就打开了书房的门,只见白素正走上楼来,宋自然和温宝裕却已经不在了。 我间:“失恋先生怎么肯走了?” 白素有点不满:“我说了‘另作别论’,把事情揽了下来,没你的事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这样最好,又把罗开和水红的电话,告诉了白素。白素似笑非笑望著我,我拍著心口,表示什么都可以应付。
六、树神和神木居
白素也耸了耸肩,表示这样最好。 我们没有再就这件事讨论什么,出乎我意料之外,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直在想已发生过的事,越想越觉得怪,也更加心痒难熬。 第四天,我打电话给郭大侦探小郭:“这次,不是托你查一个人,是要查一幢房子。” 我托小郭去查,不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我知道,水红一定不会就此干休,必然会找上门来,我对那屋子先有了解,要应付起来,也有利得多。 小郭和我在一起太久了,知道在我的身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也见怪不怪,只是循例问:“那房子座落何处?” 我说了那个城市,小郭迟疑了一下,才道:“在那种地方,要打听什么,比较困难,可是也可以办得成。” 我再把那屋子的特点向他说了,最后叮嘱:“越快越好,派能干的人去。” 小郭倒真够朋友,他在我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事关重大,所以竟是亲自出马的——近年来,他已很少亲自去调查什么了。 第二天,小郭就回来了,他亲自来找我。 附带说一句,在这一天,水红那方面,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也没问白素宋自然怎么样了。 小郭来的时候,神情很是古怪,他一坐下来,就嚷著要酒,我给了他一杯,他一饮而尽,就道:“那屋子古怪之极,据说,建于元朝,是一个大官,或甚至是皇帝下令建造的,正确的历史已难以查考了。” 我扬了扬眉:“这样的屋子,没有理由成为民居吧。” 小郭大声叫了起来:“当然不是民居,那是国家特级保护重点,决不对外开放,只有部长级以上的人员才能提出申请参观,还要一个特别委员会的批准。” 我吸了一口气,黄蝉的地位高,她本身就有可能是那个委员会的成员,所以才能利用这屋子,来使宋自然进入她的圈套之中。 小郭又道:“这个委员会的首任主任,是一位将军,也就是那个城市,在政权交替时最初的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主任,他是一个名将,这座城市就是在他的指挥下攻下来的,你看这事是不是有点怪?”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望定了小郭。 小郭解释他何以认为“怪”:“这屋子再珍贵,似乎也不必那么大阵仗。我再追查下去,发现屋子在政权交替之前,也受到特别保护——有一个宪兵连作警卫。改朝换代之后,也是一样。” 他顿了一顿才问:“这屋子,究竟有什么古怪,有什么秘密?” 我瞪了他一眼:“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小郭苦笑:“我算是尽了力了,可是一提起这屋子,人人摇头,事情一定涉及重大的秘密,知道的人极少,而且严格禁止人们谈论。” 他说了之后,又补充:“没有官方的关系,想知道提取秘密,绝无可能。” 我仍然不出声,小郭再补充:“在那个环境中,刺探国家机密是杀头的大罪。” 我摇了摇头:“你越描越黑,乾脆说你一无所得,不是好得多?” 小部的神情尴尬:“我已不是一无所获,我认识了一个住在那屋子中的人。” 我立时直了直身子——若是小郭此行,认识了黄蝉,或是那位黄老太,那也不失是收获。 可是接下来,小郭的话,却令我大失所望。他道:“那是一个叫宋自然的建筑师。“ 我叹了一声:“人去楼空了,他还在那屋子中干吗?” 此言一出,小郭以极度怪异的目光,望定了我,过了好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人去楼空。他终日都在醉乡中,口中念念有词,说来说去,就是‘人去楼空’或类似的话。”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可恶”——这也是我憎厌黄蝉和她的同类的原因之一,那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无所不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伤害他人,甚至祸及无辜。 像宋自然,好好的生活,就由于黄蝉要利用他,而被破坏无遗,变成了终日在醉乡自怨自艾了。 我伸手在小郭的面前晃了晃:“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去查那屋子的?那个宋自然——” 接著,我就把宋自然和那屋子发生关系的经过,以及我推断的黄蝉的特殊身分,向小郭说了一遍。 小郭这个人,能在他的侦探业务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是有道理的——他永远有接受任何挑战的勇气。要是换了别人,一听得对方来头如此之大,一定来不及打退堂鼓了。 可是,小郭在听我叙述时,一面频频吸气,而且现出惊惧的神情。但等我讲完之后,他却一挺胸,伸手在心口上拍了几下——并非表示勇气,而是在叫自己不要害怕,而他说的话却与他的神态相反:“好,既然事关如此高级的情报人员,我更要把这屋子的秘密找出来,你再给我三天。” 那令我很感动,我拍著他的肩头:“小心点,在那种地方,如果你啷当入狱,不但我救不了你,你也有可能永远在人间消失。” 小郭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想了一想:“卫,你为什么拒绝和黄蝉见面?一见了她,她必然会向你和盘托出那屋子的秘密。” 我早料到他必有此一问,所以立刻回答:“若是这样,怎显得出你我的手段?主动或被动,你选择哪一样?” 小郭豪气干云:“说得好!” 他用力一挥手,大踏步走了出去。在他走了之后,我一面喝酒,一面心中在想,宋自然在黄蝉的心目之中,已成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了(利用过,失败了),为什么还允许他住在那屋子中? 黄蝉当然不会和宋自然谈恋爱,可是宋自然却已一头栽了进去,难以自拔了,有什么方法,可以先把宋自然拉出来呢? 我想到了宋自然的姐姐,温宝裕的母亲,这位大胖女人,有著唯我独尊的自信,由她出马,是不是可以令宋自然迷途知返呢? 可是我才想了一想,眼前就浮现出温妈妈在那珍罕无比的屋子中,大吵大闹的情形,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想派温宝裕去,又怕他不知天高地厚,会闯大祸,想来想去,只好先等小郭三天再说。青年人失恋之初,终日以酒浇愁,是普遍现象,绝少人因此会蹉跎终生的,似乎不必过虑了。 我没有等足三天,第二天,就有一个信差,给我送来了一苹大信封,信封上除了我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郭”字。 我一看,那是小郭给我送资料来了,急不及待打开,厚厚的一叠文件,有古有今,略微一翻,就令我喜出望外,小郭虽然不在,但我也不禁一掌拍在桌上,脱口而出:”小郭,你真行!” 那一叠资料,全是有关那屋子的,而且有很多还是原始资料,真不知小郭是怎么找得来的。 如果把所有资料原文照抄,那是很沉闷的,当天,我花了足足一个下午把所有资料看完,经过了归纳组织之后,对那屋子的来龙去脉,就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由我摘要覆述出来,就有趣得多。 资料的完整性,很是叫人难以想像,它们之中,甚至包括了当年运输木料、交割货物的单据在内,年份最早的是一张建造者收到木商交来“上好檀木柱,每根长六尺,径六寸,共六十六根正”的收条,日期写的是:“至正九年元月初九”。 同样的收据或相类似的文件,共有超过十件——这些文件的本身,已是罕有之至的文物,经我手的当然全是复印件,原件不知藏在什么博物馆中,我一面看,一面又不住称赞小郭,连这种资料都找得到,真是神通广大之极。 在那类文件上,都有盖印,印长方形,刻的都是蒙古文字,在印旁,也有花押,看来也是蒙古文(蒙古人的签名)——那不足为奇,因为“至正”是元顺帝的年号,至正九年,是公元一三四九年,天下大乱还未开始,小乱已经形成,是金毛狮王纵横江湖,张三峰祖师武功大有所成的年代。 那年头,蒙古人当皇帝,在应用文件上出现蒙古文字,再自然不过。 我对蒙文所知不多,所以立刻去请教专家——当然那是我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的事,为了叙述的方便,把以后的事提前来说,容易明白。 专家一看了我拿去的复印件,就大吃了一惊,迭声问:“这些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老天、这┅┅珍贵之极,这┅┅从来也没给人发现过。” 我道:“你先说说印子是什么。” 专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印子的印文,奇特之极,刻的是‘中书右丞相派专使’——唉,我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官职。” 专家是真正的事家,正由于如此,在研究了半生之后,忽然发现竟然还有自己全然未曾触及的领域,自然难免沮丧。 我安慰他:“听来那不是官职,只是那中书右丞相,兴之所至,派了一个私人代表,替他办事。” 专家侧头想了半天,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我的意见。我道:“至正九年,脱脱才拜相,莫不就是他?” 专家道:“当然是他,脱脱在历史上,地位甚重要,他为丞相之前,已著手修宋史、辽史、金史。这个蒙古大官很是仰慕汉文化,他自己取了一个字:大用。他的伯父是著名肆虐的大丞相伯颜。脱脱设计,除去了伯颜。他要诸王子学汉文——奇怪,看来,当时他正在盖房子。盖一所房子,何必那么大阵仗?” 我无法回答专家的问题,人类历史上,疑团实在太多了,谁能一一尽解? 这一批最早的文件,证明那幢木结构的屋子,是脱脱右丞相在至正九年(公元一三四九年)开始建造的。而且极受重视,由丞相特派使者监收木料。 以元帝国的版图之大,脱脱丞相的气势之豪,自然普天下珍贵的木料,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了。 只怕宋自然也想不到,造屋子会有那么大的来头。 屋子有那么大的来头,在地方志之中,竟会不提及,当然其中大有隐秘,那也就更引起我的好奇。单是最早的一些文件,已经有这样惊人的发现,整件事,自然更是引人入胜。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个下午翻阅各种资料,如痴如醉的情景,犹有回味无穷。 早期资料显示,屋子工程的进度很慢,一直到五年之后,才有一页残缺的记载,好像是什么人的日记,记著:“丞相败张士诚,顺道监视,屋已略具规模┅┅” 张士诚是元末起义的群雄之一,据江苏省高邮称王,国号大周,在至正十四年(公元一三五四年)被脱脱率兵征剿,张士诚大败。 经过了五年,那屋子才“略具规模”,可知建筑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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