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了。” 我道:“不容易,因为资料是三十年之前的。” 那助手“啊”了一声,我道:“请你转托德国的贵同行进行,若找不到这个叫鲁鲁的淫媒本人——他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若以前和他有关系的人也可以,例如他的手下,他旗下的妓女、熟知淫业的警方人士等等,总之,以他为中心,一切的人都行。有了消息,立刻通知我。” 那助手一一答应,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这花街之虎是何模样的,可不可以提供一些资料?” 我道:“可以,我去问一个三十年前曾见过他的人,然后立刻告诉你。” 我要问的那个人,自然是牛顿。 牛顿一听我又要问鲁鲁的事,大是不耐烦(他不知道我正在搜寻阿佳和玫玲之间的共通点),他道:“你怎么对一个淫媒这样有兴趣?” 我不理他:“告诉我,他的样子是怎样的?” 牛顿道:“他高和我差不多,容貌猥琐如鼠,小眼扁鼻厚唇——” 我大奇:“是亚洲人?” 牛顿道:“显然是,可是我并不知是哪一部分的亚洲人,他皮肤黝黑,双手……的指节极大,说话时,一直喜欢拗手指,据说,曾经是军官,很是凶狠。” 我道:“你见他的时候,他有多大年纪?” 牛顿道:“三十岁吧,或许还不到。” 这令我很意外:“那么年轻!” 牛顿“哼”了一声:“做淫媒,可不需要十年寒窗!” 这家伙的态度,竟如此恶劣,我也不客气:“我所做的一切,全部和你有关,所以你要是给我脸色看,只怕有朝一日,你会跪在我在前求我原谅你。” 牛顿发出了几下难明之极的声音,这才道歉:“对不起,我是……想起了阿佳的往事,心中就难过……冲撞了你,对不起。” 我愤然摔下了电话,随即把这些资料交给那助手。我向白素道:“虽然过去了三十年,但那家伙也不过六十岁,一定可以记起当年的事,说不定,他现在还在从事老本行。” 白素笑道:“卫斯理万里寻淫媒,这倒是很好的故事回目。” 我也笑:“把卫斯理换成白素,更耸入听闻。” 白素飨我以老大白眼,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到了第三天,那助手就来电话:“卫先生,你要我的那个人,是淫业中的传奇人物,他以带了一批越南女进军淫业而起家,好勇斗狠,武艺高强,枪法如神,机智非凡,很快就成了一霸,前几年才退休,但仍然在幕后操纵,人面广,势力大,财力更是雄厚。英雄不问出处,他已经是一个大亨了,要见他,只怕不易,他在汉堡,拥有豪华住宅。” 我笑了起来:“若然德国警察总监想见他,他见还是不见?” 那助手一怔:“那自然又当别论。” 在那两天中,我早已把我在德国的关系,过滤了一遍,找出了几个有用的帮手,我提到的总监是其中之一,他本是国际刑警十大杰出于探之一,在我和国际刑警合作的几件事中,都曾和他合作过,虽然他一直升官,并没有联络,但这种大事,他必然乐于相助。 我决定直接前往汉堡,到了之后,再和总监联络。那助手道:“我们在德国的联络人叫曼达,我会吩咐他来接待你。” 我道了谢,也知道了小郭仍然去如黄鹤,一点消息也没有。 三十小时之后,我已到达汉堡,在机场接我的,是一个金发小子,年轻又机灵,一见我就用中国话大叫:“卫先生,你好,我是曼达。” 机灵的人,总讨人喜欢,这曼达小子,显然化了不少功夫了解我,所以和他谈话,也很是有趣,他首先道:“要找那花街之虎可不容易,他不但架子大,而且防卫很严,住的地方,警卫森严,根本不见人。” 我先说了警察总监的名字,然后道:“请他出面代邀,不知会不会成功?” 小伙子以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我,忽然道:“能不能带我去,” 我照实道:“不能,我不想因为这种额外的要求而坏了事。” 小伙子大是失望,我也只好抱歉。 到了酒店,和总监联络,毕竟是旧日相识,半点问题也没有,他道:“好,叫他来见你。” 我忙道:“也别欺人太甚,我去见他。” 总监想了一想,折衷道:“好,叫他派车来接你。” 事情进行得很快,当天下午,一辆大车子驶到酒店门口,三个高大的美女跳下车来,我知道必有异样的排场,但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我在万众瞩目下上了车,三个美女坐我的对面,奉酒陪笑,殷勤之至。 我看看她们,全都是绮年玉貌,在花街之虎手下办事,身分自然高贵不到哪里去。红颜薄命,古今中外皆然,我也感叹不了那么多了。 车行之际,我又想到在德国隐居的铁大将军,心想既然来了,应该和他叙叙旧。 车行约一小时,驶进了一道又一道铁门,一共三道。道路平坦宽敞,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有不少牵着德国狼狗的警卫在巡逻。 我心想,这不算什么,我到过一个盗墓大王的豪宅,那外号叫病毒的埃及人,训练猎豹来当警卫,比起狼狗来,气派自然大是不同。 在道路尽头的建筑物,自然辉煌之至,进去之后,也不必细述其富丽堂皇。出人意表的是,我被引进了一个小客厅中,那小客厅的外面,是一片竹林,清幽无比。客厅中的家私陈列,也全是竹制的、有几件用竹刻成的艺术品一望而知,是明代的作品,更见高雅,但想起主人的身分,我不禁摇头。 就在我大摇其头间,一个身形矮小的老人,穿着绸衫,一望而知是他的民族服饰,走了进来。 其人真是貌不惊人,但却也不能说他猥琐,一双小眼如豆,但很是有神。 他一开口,更是声若洪钟,听起来,和三十年前的录音,并无不同。 他先伸出手来,这手,牛顿看不出名堂,我一看,就知道他曾在黑砂掌之类的功夫上,下过苦功。一和他握手,掌心其硬如铁,更证明了这一点。我就道:“阁下的掌上功夫颇是了得,我认识一位武艺前辈,外号雷动九天,毕生专研铁砂掌,成就惊人。” 鲁鲁立时改容:“那是……我见过他老人家一次,那一次……那一次……” 他说到这里,大是感慨:“那一次,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已报销了,哪能活到现在。” 我笑道:“那必定是阁下大有门道,不然,雷老也不会爱才。” 对方受了恭维,更是高兴,叹道:“雷老一身武艺,也不免与世长辞。” 我笑道:“人哪有不死的。” 他一面感叹,一面称是。 此人的谈吐,竟大是不俗,可称为双面性格之至。 这家伙眉眼甚精,也看出了我大感意外的神情,笑道:“卫先生,我是在江湖上翻滚讨生活的,自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是我佩服的仁人君子,我自然不会无礼。” 我笑了起来:“太过誉了,你知道我?” 鲁鲁一场眉:“久闻大名——印支半岛上,有一位奇侠,算起来,可以说是我的堂叔。不过由于我自己没有出息,所以不敢提他的大名。” 本来,叫我对一个淫媒有好感,那是难以想像的事,可是越交谈下去,我越觉得这个人另有一种豪气,这种豪气,别说是市并中人,就算成了豪富大亨,也未会有,所以颇令我刮目相看。 他提及了印支半岛上的奇侠,我心中不禁一动,失声道:“青龙?” 鲁鲁点头:“卫先生果然醒目。” 我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青龙这个人很是神秘,来历不明,有一说,说他是一国的皇族近支,因为不屑于权力斗争,所以避世。 对这个说法,我也很相信,鲁鲁说青龙可以算是他的“堂叔”,堂叔侄是一种很亲的血缘关系,那么,鲁鲁也是皇族的一员了。 鲁鲁望着我,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些什么,长叹一声:“辱没祖宗的事,别再提了!” 一个皇族成员却一辈子在干淫业,自然辱没祖先之至。可是我转念一想,若是他去建立功勋,视人命如草芥,踏着同胞的鲜血,登上统治者的宝座,自然辉煌之至,但比较起来,何者道德,何者不道德,似乎难以界定。 当然,我不会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含糊过去,我道:“不远万里而来,想请教一些三十年前的事。” 鲁鲁陡然震动了一下:“三十年前……我只要还记得,一定奉告。” 他的这种反应,很是奇特,尤其是在震动之后,立即努力恢复平静,更是令人起疑。我把我说的话,想了一遍,更可以肯定,必然是“三十年前”这句话,引起了他的震动。 也由此可知,三十年前,必然有些不平凡的事发生过,令他印象深刻。 我心念电转,但不动声息。 我道:“当年,曾有一个艺名‘小水仙’的女孩在你的旗下服务。” 我留意观察只见他外表若无其事,但是左眼眼皮却不由自的跳动了几下,若不是他先有震动,我留上了心,也不会觉察。 他道:“小水仙?这种名字的女孩,在我旗下,有过好几十个。” 我道:“总不会同时有两个吧!” 鲁鲁道:“通常都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我道:“那就好,我问的是其中两个,她们的本名,一个叫阿佳,在阿佳之前的那叫什么?” 鲁鲁闭上眼睛,作思索状,可是他闭着眼睛时,眼皮仍在剧烈跳动,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小小的地方出卖了他。 我敢肯定,他一定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可是等了一会,他却道:“三十年前的事,我记不得了,阿佳,我……真是记不得了。” 我早已料到他会那么说,所以把阿佳的照片取在手中,递向他:“或许这些照片,可以有助你的记忆。” 他双眼盯着照片,刹那之间,目光中所流露的神情复杂之至。 我直接指出:“既然有青龙的这层关系在,我希望我们之间,坦诚相对。” 鲁鲁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盯着照片,好一会,他才道:“我记起来了,不错,这是小水仙,她原来的名字是阿佳……后来,这女孩不知所终,曾有一个豪客来找过她,却失望而去。” 那“豪客”自就是牛顿了。 我本来忽然好奇心起,想问他何以这样的女孩会甘心自愿的去当妓女,但一转念间,也就明白那无非是为了一个钱字而已,老套之至,何必追问。 而且,这时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我问的是:“在她来之前不久,也有一个叫小水仙的?” 鲁鲁有点迟疑:“或许是……这名字很普遍,应该是有的吧!” 我道:“一定有,因为那豪客指名要找小水仙的时候,你曾问他要找的是旧的小水仙,还是新的小水仙。” 鲁鲁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深处,隐藏着奸诈,不留心是看不出来的。 他一面笑,一面拍着自己的头:“那多半是太久了,我无法记得每一件事。” 我扬了扬眉,取出了玫玲的画像来:“或许,这可提醒你的记忆。” 他定定地盯着画像看,眼皮跳动,我也不去催他,过了一会,他才道:“是,我记起来了,这小水仙,方走不久,阿佳就来了。我初见阿佳,还以为是小水仙,回来了,她们极相似,尤其是亚洲人看起来,更分不清楚,就像欧美人分不清亚洲人一样,所以,我也就替她取了小水仙这个名字。” 鲁鲁的话,听来天衣无缝,很是自然,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一点破绽。 我疾声问:“那旧的小水仙到何处去了?你是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便找人顶替她的名字?” 鲁鲁淡然一笑:“这些女孩子,来来去去,谁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然,怎么叫江湖飘泊呢?就算名字相同,也不算什么,在汉堡叫露露的妓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吸了一口气,知道要对付他不是易事,我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请你把有关旧小水仙的一切,详细告诉我。” 鲁鲁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已是三十年前的事,而且,我根本就不留意她们的生活。” 我道:“不,这一个有点特别,你一定对她有特别的印象。” 鲁鲁反问我:“例如——” 他越是这样吞吞吐吐,就越是使我感到其中必然有巨大的隐秘在。 我叹了一声:“我想弄清楚一些事——这些事已过去了三十年,就算在当年是十分重要,但现在你说出来,也不要紧!” 鲁鲁瞪了我半晌,才道:“你认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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