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联络。” 小郭不甘示弱:“大家一起查,保持联络。” 亮声点了点头,走向门口,在门前,他停了一停,转过身来,神情严肃:“这件事,很有点古怪──”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我道:“虽然我们并非同类,却是朋友,有话只管直说。” 亮声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件事,看来好像不着边际,可是实际上关乎人命,对方目的如何,不得而知,两位行事千万小心则个!” 他如果说到这里为止,也不会有小郭后来激烈的反应。 我猜想他始终对地球人行为的复杂性了解得不够透彻,所以不懂得在很多情形之下,话只说几成就够了,不必说到十足。 他唯恐我们不明白,接着又道:“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感到自己力有未逮,不如按兵不动。” 我绝对可以肯定,亮声的话虽然听来太直接,但是他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何等样人,而隐形的敌人最可怕,所以他才一再提醒我们。 然而,他的话在才受了重大挫败的小郭听来,就变得刺耳之极。小郭闷哼了一声:“你算是在警告我们?” 亮声仍然听不出小郭语气不善,他回答道:“忠告!” 小郭脸色难看,连连冷笑,亮声还想说甚么,我连忙打岔:“你刚才说你们对生命配额的研究一点头绪也没有,那未免令人难以相信──多少总有一点成绩吧。” 亮声听了,一脸苦笑:“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现出不相信的神情,亮声道:“我们建立了生命配额这个概念,当然也会想到将它转移,可是我们却找不到生命配额在甚么地方。” 我不明白:“甚么叫生命配额在甚么地方?” 亮声解释:“就是不知道生命配额藏在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不能把它找出来,当然也就根本谈不上转移。” 我问:“你的意思是,生命配额的情形,就像人的思想一样──明知它的存在,可是却不知道它存在于何处。” 亮声又点头,又摇头:“情形类似,可是更糟糕,人的思想,至少知道存在于脑部,而生命配额究竟在哪里,却不知道。” 我感到骇然:“总也是在脑部吧?脑部是人体中最复杂的部分,我相信生命的一切组成部分,都在其中。” 亮声摊了摊手:“我们也假设如此,可是还没有任何发现。” 小郭冷冷地道:“我也不以为你们已经找到了思想确实存在于何处。” 亮声望了小郭一眼:“确实知道思想存在于脑部,因为可以从脑部测试到思想波,然而‘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具体的所在,还在努力寻找。” 小郭没有再说甚么,亮声向他伸出手去,小郭握得并不起劲,和才与他相会时的热烈大不相同,前恭而后倨之至。 我送亮声出去,小郭没有跟出来。亮声压低了声音,悄悄道:“郭大侦探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总算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就把小郭不高兴的原因和他说了一下。亮声大是不服:“我才来的时候,你教训我说话要有甚么就说甚么,我照你的吩咐做,怎么又得罪人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的确曾责怪过他说话吞吞吐吐。我想了一会,苦笑道:“人类行为太复杂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你才对──事实上,很多地球人,包括我在内,也不知道该如何处世。” 亮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说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话,猜想不是甚么好话,用的当然是他那个星球的语言,我自然没有那样笨去追问这两句话的内容。 送走了亮声,回到屋子里,小郭兀自愤然:“这家伙太小看我们了,我一定要先他一步,找到那应征者。” 也说不上为了甚么,我有强烈的感觉,感到事情会有意料之外的困难。当下我没有说甚么,只是嘱咐小郭要小心,并且多多和我联络。 小郭告辞离去,事情到这里,是一个小段落。 别的故事,事情虽然也分段落,可是一个段落和另一个段落,总是可以衔接起来,中间不会相隔很久。 可是,这次却是例外。 自从那天之后,事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了下文。 小郭离去后,果然努力去追查那刊登征求启事的人,动员了一切他可以动员的力量 那也就是说是全世界有资格的私家侦探的一次空前联合大行动,从格陵兰到雪梨,从杜拜到都柏林,都有小郭的同行在努力。 可是一天又一天,事情胶着在那里,一点进展也没有。那应征者像是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戈壁沙漠致力于寻找当晚干涉讯号的来源,也是一无所获。 十天之后,每天都和我有电话联络的小郭,又找上门来,脸色像是经过死人化装师精心修饰过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在这十天中,白素和红绫出现过。她们有事情和我商量──事情和《原形》这个故事有点关系,还是她们在那个神秘的鸡场所追查的事。 那事情之古怪离奇,简直超乎想像之外,她们在过程中遇到了困难,找我来商量,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件事,开始只有她们二人在处理,后来我也参加进去。不过整件事和现在在叙述的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没有必要在这里交代经过──我会尽快把它记述出来。 现在要说明的是,在找寻应征者没有结果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我另外有事情在进行。 当然,我也和她们讨论了我这里发生的事。她们的意见,并没有新意──也是认为有人找到了生命配额转移的方法,所以才高价收购,那是某种程度的收买人命。 我特别问了红绫的意见,想知道在她的知识范围内,能提供甚么新的见解。红绫在想了好一会之后,给我的答案是摇头。 不过她倒很同意我的意见──认为地球人的生命配额对外星人并无用处,最感到需要越多越好生命配额的人,是陶启泉、大亨那一干豪富。红绫说,也有可能外星人想通过他们来控制人类,用生命配额来利诱他们。 我听了红绫这个意见之后,笑道:“你这个设想,大有温宝裕风格──外星人用这种方法来控制人类,未免太迂回曲折了。” 红绫也笑:“那就当我没有说过。” 和白素与红绫的讨论,对事情的进展一点帮助也没有。 当小郭每天和我电话联络时,我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是沮丧,我就感到很奇怪──不但不应该没有线索,而是应该线索太多,有上百万应征者可藉查询,怎么会一无头绪? 而当他找上门来,我看到他脸色那么难看时,我才知道事情真有出乎意料的严重。 小郭进来之后,软瘫在沙发上,出气多,人气少,半晌不说话,只是乾瞪眼。 看到他这种情形,我不禁啼笑皆非。我知道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确然令人沮丧,但也不至于这样子。 我别想劝解他几句,他突然开口:“会不会是你那个声明坏了事,以致我甚么也查不到!” 我又是愕然,又是生气:“你在胡说甚么!” 小郭提到的那个“我的声明”,我在前文曾经提及──目的是为了要应征者明白到出让生命配额和自己的寿命有关,要郑重考虑,不可轻举妄动。 在声明中,我详细说明了生命配额对人的重要性,同时也表达了我的意见──总结了征求者刊登以来,我和许多人讨论的结果。这篇声明,刊登在所有曾经刊登征求启事的报纸上,希望所有应征者都可以看到。 刊登的费用,当时的小郭拍胸口:“登上三天,费用我出。” 我说:“一天就好──我们也是尽人事而已,只怕言者谆谆,未必有人肯听。” 决定了之后,声明在前几天见了报。我还以为陶启泉会向我抗议,认为声明坏了他们的好事。 却不料陶启泉他们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小郭倒反而责怪起我来了。 当下我沉声道:“此话从何说起?” 小郭道:“人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声明令他们害怕,所以人人──”
七、沉重打击
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声明只会使人不去应征,绝不会使你达一个应征者也找不到,你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明白,不要胡乱找理由!” 小郭哭丧着脸:“可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甚么连一个应征者也找不到──那上百万人,都去了哪里?” 这件事,的确怪之极矣! 本来,我们都以为要找应征者再容易不过,找上一千几百都不成问题,可是事实却是小郭已经花了整整十天时间,却达一个应征者都没有找到。 我绝不认为小郭使用的方法有问题──他的方法很正确,先是广泛地通过各种途径,接触了许多人,询问他们是不是曾经应征。 在没有结果之后,小郭利用了刊登我那个声明的机会,在声明之后,呼吁应征者和他联络,并且许以一定的好处。 所以,到现在为止,竟然达一个应征者也找不到,那真是没有道理之事。 怪只怪我们当初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要不然,从报馆里拿几百封应征信出来,是轻而易举之事。 知道了哪些人会去应征,就可以在他们身上追查征求者的下落。因为征求者和应征者一定会联络。 现在事情最古怪之处,并不是征求者从此音讯全无──若是那样,事情还容易解释,可以当作征求者忽然改变了主意,对生命配额不再有兴趣了,那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可是现在情形是没有人承认自己是应征者。 估计各地报馆收到的应征信超过一百万封,可是经过十天努力,一个应征者也找不到,这其中有甚么文章在,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在小郭没有上门之前,我已经就这个问题作了许多设想,这时我把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提了出来:“会不会征求者已经和所有的应征者取得了联络,要求所有的应征者保守秘密,所以才有现在这种情形出现。” 小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三天没有喝水,乾涩无比:“用甚么方法可以一下子联络过百万人?”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小郭又道:“用甚么方法,可以令过百万人,那样听话,保守秘密?” 我也无法回答这第二个问题。 小郭再问道:“应征出让生命配额,又不是犯法的事情,为甚么不能让人知道?” 这个问题,我倒也可以回答:“问题不在于应征者,而是通过应征者可以找到征求者。” 小郭现出一副“那还用你说”的神情。我继续道:“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把我们追查的线索完全掐断,那是征求者不想有人追查的缘故。” 小郭焦躁起来:“这些我全知道,问题是他如何会做得那样好,那样成功!” 我只好苦笑──这个问题,后来当然有了答案,可是在当时却是一点头绪他没有。 在这里,我要加插一件后来发生的小事,以说明在想问题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了最简单的一方面,而偏向于复杂的那一面去想,越想越不通,这种情形有一个专门名词来形容,曰:钻牛角尖。 那件小事是:不久之后,温宝裕也来讨论这件事,他并不感到十分古怪,他的说法很有趣。 他说:“写信去应征,为了金钱而出卖生命,虽然并不犯法,可是也绝不光彩。请问两位,如果你们做了应征者,有人间起,你们会不会承认?” 这个问题,问得我和小郭面面相觑──我们并不是答不上来,回答很简单,在绝大多数情形下,会加以否认。如果是陌生人来问,那更是百分之百不会承认。令我们发呆的是,那样简单的一个道理,我们竟然会没有想到! 温宝裕见问倒了我们,大为兴奋,接着又大发议论:“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出卖灵魂,可是不论你去问甚么人,就算问上一百万个,也不会有一个人肯承认。” 温宝裕这个比喻,说它恰当,听来却又很古怪;说它完全没有道理,却又难以反驳 这是典型的温宝裕作风。 呆了片刻,小郭才道:“那不能相提并论,所谓出卖灵魂,那是抽象的,而且在道德规范上是一种罪恶,所以才不会有人承认。” 温宝裕大摇其头:“出卖灵魂是抽象,出卖生命配额何尝不是,生命配额和灵魂同样抽象──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又的确是一个存在。为钱出卖灵魂固然卑鄙,为钱出卖生命配额也决不高尚,加以隐瞒,人之常情。” 我道:“你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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