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爱是最神圣最伟大的情感，但有时也会变味。
　　一
　　今天，小南回家取衣服。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进自己的家门了。每次回来他都没勇气推开那扇门，那扇自己进出了十四年之久的门。同样的门扇，同样的门槛，没有变。变了的是门里的内容：昔日的温馨已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悲凉，伤痛，愤恨和遗憾。
　　门开了，小南艰难地推开了。艰难的象是在推一扇厚重的城门。满眼的灰尘，满屋的狼籍。装潢考究的居室已面目全非。卧室里，床还是那张床，被还是那床被。只是，昔日床上，被里的角色，现在已人去皆空。只有摄影师记录下的那一瞬间，仍不知疲倦地立在窗头的像框里。让他爱的深深又恨的切肤的妻子燕就依偎在他的怀里。
　　燕高挑的身材，配小南三等残废，在别人的眼里，是乎有点不妥，可十多年来，燕并不觉得。燕的容貌不敢说沉鱼落雁，但燕很有闭花羞月的自信。可相比于老公，她总说：“比起老公的才华来，自己只中看不中用”所以就有了当初的爱，就有了十多年的风景。
　　二
　　燕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说特殊其实是特殊在她妈妈的身上。燕的妈妈是个小儿麻痹患者，由于家里穷，没得到很好的治疗，所以她更残的严重些。个子小的可怜，有病的腿，细的要命不要说，关键是畸形的厉害，站在那里，跟好的腿一配合简直就是个半圆。可她很要强，拖着那样的腿，还到生产队挣工分，还经常的帮助别人。她帮助最多的就是本队的小伙狗娃了。狗家里兄弟姐妹十几个，他是老大，自然就做在前吃在后，还要帮爹妈照顾弟妹们。经常是衣服破了，鞋漏了，就那么迁就着穿。燕的妈妈看着他可怜，就经常帮他。日久生情，小伙子毅然娶了这个残疾媳妇，小日子过的满不错。等怀了燕，到了医院，把医生愁的不得了。医生说： “不用说自然生产，就是手术也很危险。”让燕的爹签字。燕的妈妈却对医生说：“割吧，为了孩子，为了丈夫，我能挺住。”结果还好，总算母子平安。临出院，医生再三嘱咐，千万不能再要孩子了，会很危险。妈妈被医生的字字句句敲的心痛。她觉得对不起丈夫。来之不易的独苗燕，在爹妈心里是宝贝，在全家人眼里是珍珠。因为，燕毕竟是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孙子，叔叔姑姑们的第一个侄女。
　　三
　　燕的童年过的太幸福了。在那个年代，跟村里其他的孩子比，燕简直就是在天堂上。别的孩子吃不到的，爹妈省吃俭用一定让她吃上；别的孩子玩不起的，叔叔姑姑们想着法子给买。吃的玩的必须她先，啥时候不想吃了，玩腻了，才能轮到别的孩子。别的孩子的父母也都很知趣，老是吓唬着自己的孩子让着燕。不知不觉中，一个好吃，霸道，不吃亏的燕就塑造成了。有一次，她看见邻居家的帅儿有一辆木头做的小车，她非要先玩，帅儿不给，她就没完没了地哭，直哭到帅儿给她玩为止。拉上小车，还不依不饶，竟然用土坷拉砸到人家眼上，害的人家肿了半个月。渐渐长大上学了，燕感觉到了孤独，同学们都躲着她，不愿跟她玩。老师也经常批评她。她不愿去学校，她憎恨同学们，憎恨老师。燕在孤独中成长，心理也在孤独中变化。她总是怀疑别人看她不顺眼，小看她。她不愿跟人沟通，而是习惯看人的表情猜测人的心理。再加上她妈妈身上那倔强的性格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她。她便成了与众不同的女孩。有时候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也尽量想克制自己，可她无能为力。
　　四
　　历史的车轮在前进，中国大地的农民由生产队的社员，高升成了包产到户的地主。这时燕也长大了。她看到爹一人一手种那么多地，累的一吃完饭，倒头就睡。星期天，就想帮爹干点活。这下可热闹了，爷爷看到了，心疼的要命，把燕的爹妈叫过去狠骂一顿。挨了批的爹妈又好言相劝女儿：“闺女啊，你还没到干活的年龄，把你做出个毛病来，可怎得了？” 爹又说：“燕啊，爹知道你是好还子，心疼爹，爹高兴。地里的活儿不是女娃家做的营生，你好好上学就行了。”这样几次过后，说来也怪，看到爹累的时候，燕渐渐地没有了当初的感觉，潜意识里男人和女人的分工已经生根了。地里的活再忙，也是她爹一个人折腾，已经不上学了的燕，却能视而不见，心安理得去甩扑克，打麻将，直玩到老妈一瘸一拐地叫她吃饭，才肯罢休。玩来玩去大家就有点不想跟她玩了，因为她很多时候很霸道，不讲理。百无聊籁中，她蒙生了了出去找工作的念头。大家舍不得，可又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到西安一个本家的叔叔开的工厂里。
　　五
　　也就是在西安，小南和燕认识了。
　　小南比燕迟去的一年，小南是高中毕业后去的。本来小南学习一直很好，直到高中都是班长，可以说是老班长了。对考大学信心十足的他，从高考的沙场上下来还豪气冲天。分数估的很理想，他报了中意的志愿。可张榜时，却以几分之差与大学校们檫肩而过。犹如飞机坠落，好似乌云遮天。高傲的小南一下跌进了深谷，只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变的黑暗。痛哭流涕后，他觉得无颜再见恩师，没脸再见同学，他决定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爹妈的话无济于事，哥姐的话不起作用，等到恩师来劝时，他已经身卧古都了。
　　厂里，只有小南和燕是山西娃。失落中的小南，整天默默无语，他憋着一股劲，学习技术很用心，很快就在厂里出类拔翠了。性格与众不同的燕，在厂里也很难入流，仍然是孤燕一只。工作还算清闲，干净，正好适合她。
　　由于老乡的关系，燕又来的早，所以，有什么事，小南就跟燕商量。脏活累活小南承包，轻活细活，生活方面两人共同干。有时燕想插手干，总被小南三言两语打发的远远的：“去去去，旁边歇着去，这不是女娃干的活。”每到这时，燕都会感到温暖，都会想到爱着她的爹妈，爷爷和奶奶。
　　六
　　小南虽个子不高，三等残废，但摸样英俊。又肯干又吃苦，一年后，厂里组织理论考试，技术比武，小南双压群雄，一举夺魁，工资也跟着飞涨。自然身后就少不了女孩的追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上了小南，因为她老是讨厌那些和小难接近的女孩。小南也隐隐觉得那些女孩都比不上燕。爱在两人心里蒙蒙胧胧地滋生，又蒙蒙胧胧地漫续。没有太多的激情，太多的表白，太多的烂漫。
　　春节回家时，在火车上，燕睡着了，侧靠在小南身上。小南才斗胆仔细地看了一回燕。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虽略短，但不伤大雅。双眼皮，大小正好，现在闭着，球体鼓着眼皮，显的那样娇美，神秘。两年了，看到的都是燕睁着的眼睛，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熟视无睹，现在闭上了，却让小南有一种想看到燕睁开眼睛的冲动。不大不小的鼻孔，现在微微地时鼓时落。新疆姑娘一样的鼻梁，此时越显的棱角分明。嘴吧大了点，但嘴唇不厚不薄，自然的唇色，让燕根本不用花钱买口红。侧着身子，两个美学的突出点，此时并不对称，高的象是要挤破衣服跳出来，低的则静静的躲在小南的胸前。一种成熟男孩的冲动此刻电遍了小南的全身，由下半身开始，直到头发梢，久久不能结束。事实上，小南此时真正地，清醒地知道，他爱上燕了。
　　七
　　厂里的生活一如既往。不同的是小南心里多了牵挂，即使他与燕只隔着一层楼板，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燕更是望眼欲穿，刚上班就盼下班。下了班就能看到小南，有小南把饭打回来端到嘴边。两人吃一口偷看对方一眼，一口吃到心上，一口吃到肺上。当眼光不期而遇时，都会红着脸说同样一句话：快吃吧，别凉了。爱在默默中升腾着。只差说给对方听了。
　　心中的目标已确定，小南爹妈给他张罗的对象，自然就一个个告吹了。爹妈追问，小南只得老实交代说：“心里有人了，你们不用瞎操心了。”了解了情况，老两口决定偷相一下儿子的对象。正好西安有事，小南爹来到厂里。借同乡之故与燕聊了半个多小时。一切都显得自然，燕没有觉测到被偷相；小南也没有觉得是爹的有意安排。直到爹的一封长长的信寄来，他才明白。爹的意思很明白，他说燕的性格不普通，会很难相处。又说燕是温室里长大的花草，不是我们庄稼人家要的那种媳妇。要求小南赶紧放弃。“仅仅半个小时就能知道这么多？武断，荒唐！” 小南打心眼里抗拒。相反，他更加倾心了，深怕有一天燕会突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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