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也就是在西安，小南和燕认识了。
　　小南比燕迟去的一年，小南是高中毕业后去的。本来小南学习一直很好，直到高中都是班长，可以说是老班长了。对考大学信心十足的他，从高考的沙场上下来还豪气冲天。分数估的很理想，他报了中意的志愿。可张榜时，却以几分之差与大学校们檫肩而过。犹如飞机坠落，好似乌云遮天。高傲的小南一下跌进了深谷，只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变的黑暗。痛哭流涕后，他觉得无颜再见恩师，没脸再见同学，他决定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爹妈的话无济于事，哥姐的话不起作用，等到恩师来劝时，他已经身卧古都了。
　　厂里，只有小南和燕是山西娃。失落中的小南，整天默默无语，他憋着一股劲，学习技术很用心，很快就在厂里出类拔翠了。性格与众不同的燕，在厂里也很难入流，仍然是孤燕一只。工作还算清闲，干净，正好适合她。
　　由于老乡的关系，燕又来的早，所以，有什么事，小南就跟燕商量。脏活累活小南承包，轻活细活，生活方面两人共同干。有时燕想插手干，总被小南三言两语打发的远远的：“去去去，旁边歇着去，这不是女娃干的活。”每到这时，燕都会感到温暖，都会想到爱着她的爹妈，爷爷和奶奶。
　　六
　　小南虽个子不高，三等残废，但摸样英俊。又肯干又吃苦，一年后，厂里组织理论考试，技术比武，小南双压群雄，一举夺魁，工资也跟着飞涨。自然身后就少不了女孩的追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上了小南，因为她老是讨厌那些和小难接近的女孩。小南也隐隐觉得那些女孩都比不上燕。爱在两人心里蒙蒙胧胧地滋生，又蒙蒙胧胧地漫续。没有太多的激情，太多的表白，太多的烂漫。
　　春节回家时，在火车上，燕睡着了，侧靠在小南身上。小南才斗胆仔细地看了一回燕。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虽略短，但不伤大雅。双眼皮，大小正好，现在闭着，球体鼓着眼皮，显的那样娇美，神秘。两年了，看到的都是燕睁着的眼睛，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熟视无睹，现在闭上了，却让小南有一种想看到燕睁开眼睛的冲动。不大不小的鼻孔，现在微微地时鼓时落。新疆姑娘一样的鼻梁，此时越显的棱角分明。嘴吧大了点，但嘴唇不厚不薄，自然的唇色，让燕根本不用花钱买口红。侧着身子，两个美学的突出点，此时并不对称，高的象是要挤破衣服跳出来，低的则静静的躲在小南的胸前。一种成熟男孩的冲动此刻电遍了小南的全身，由下半身开始，直到头发梢，久久不能结束。事实上，小南此时真正地，清醒地知道，他爱上燕了。
　　七
　　厂里的生活一如既往。不同的是小南心里多了牵挂，即使他与燕只隔着一层楼板，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燕更是望眼欲穿，刚上班就盼下班。下了班就能看到小南，有小南把饭打回来端到嘴边。两人吃一口偷看对方一眼，一口吃到心上，一口吃到肺上。当眼光不期而遇时，都会红着脸说同样一句话：快吃吧，别凉了。爱在默默中升腾着。只差说给对方听了。
　　心中的目标已确定，小南爹妈给他张罗的对象，自然就一个个告吹了。爹妈追问，小南只得老实交代说：“心里有人了，你们不用瞎操心了。”了解了情况，老两口决定偷相一下儿子的对象。正好西安有事，小南爹来到厂里。借同乡之故与燕聊了半个多小时。一切都显得自然，燕没有觉测到被偷相；小南也没有觉得是爹的有意安排。直到爹的一封长长的信寄来，他才明白。爹的意思很明白，他说燕的性格不普通，会很难相处。又说燕是温室里长大的花草，不是我们庄稼人家要的那种媳妇。要求小南赶紧放弃。“仅仅半个小时就能知道这么多？武断，荒唐！” 小南打心眼里抗拒。相反，他更加倾心了，深怕有一天燕会突然离去。
　　燕的爹妈就更复杂了。他们极力地为燕物色好男孩，他们要的是各方面都好的。因为这个男孩既要陪燕终身，又能给他两养老送终。他们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倒插门女婿。成对成对的男孩被燕拒绝后，爹妈才得知女儿的心事。“咱家的情况你也清楚，闺女啊，需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你心里可得有个谱啊。”爹妈的语重心长。是要求也是乞求。燕的心这时才真正颤了，她知道，在她所处的环境里，正常人家的男孩是不会给人家做倒插门的。因为，那意味着家庭贫穷，意味着男娃没出息，意味着老人没能力。总之，是耻辱，不光彩。几千年来，这个传统观念从来没有把爱的成分加进去。
　　八
　　爱的溶液里，掺进了杂质。而且是不容易溶解的东西，注定就有一番激烈的震荡和搅拌。小南和燕被迫省去了许许多多的烂漫和游戏的过程。两人在异地他乡，各揣着沉重的心对坐着，好长好长时间无语。使小南直觉的空气凝固，时间停滞；使燕也觉得空气变稠，气压加大，气息难呼。最后，还是小南鼓起勇气说：“燕，我家不太同意我们的事情，怎么办？”“我爹妈希望我能找个倒插门女婿，你能做到吗？”燕也犹心重重地说。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过“我爱你”，就这样，不得不直奔主题了。都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确切地说，也不需要回答。因为，那不是他两的问题，只不过是给对方传递了一个来自家里的信息。不过，是个棘手的信息，他们必须考虑，也必须作出决定的信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着，屋子里静的可怕。小南能听到燕的心跳；燕也能感觉到小南心底的呻吟。泪同时浸湿了四双迷漫的眼，手有同时伸向了对方的脸。一刹那间发自内心的动作，同时牵动了两棵心，两身神经，两个魂魄，两躯身体。两个人同时弹了起来抱住对方，紧紧的，深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直到臂麻了，腿困了，泪完全地浸湿了肩头，还是没有顾的说一句“我爱你。”只是小南直起身来，把燕也扶起来，两手搂着燕的脖子说：“燕，反正我非你不娶！”“小南，我非你不嫁！”燕也深情地抚着小南的脸说。深情的长吻，给他们的爱做证，给他们的决心做证。
　　可问题总归是问题。小南的决定在家人面前一公开，立即硝烟弥漫。爹首先炸了：“她来，我们还不愿意呢，不要说做倒插门！儿啊，咱庄稼人家，挑媳妇一定要挑个勤快，能干，能好好治家过日的女子，要个千金小姐回来，你可就一辈子有罪受了。”妈也苦口婆心：“儿啊，爹妈都是过来人，你爹知道女人在男人一生中的分量，有个好女人，家也起色，你也省心。人一辈子，身子做苦不要紧，怕的心做苦。”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怕我以后受罪，可你们怎么就能凭半个小时的接触，来断定她呢？”小南委屈着脸，气愤着，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她好不好，反正我是要定了。去不去她家，我看你们的态度决定！”小南使出了杀手锏。还真管用，小南兄弟姐妹七个，他是老小，从小在宠爱中长大，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这下爹妈可荒了手脚。老两口开始商议：“要不咱退一步吧，儿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咱看走了眼。”“我是肯定没看走眼，都让你们给惯坏了。哎，富贵在天，看他的造化吧！”小南妈懂了老头的意思，接着说：“没有个媒人也不好说事，你朋友全全不是那个村的吗？求他做媒吧。”
　　战争总算没有太激烈。全全也满口应承中间说合。轮着全全忙霍了。全全到了燕家，刚说明来意，燕的妈妈就老泪纵流了。述说着生养女儿的艰辛，述说着自己没有儿子的心病。直感动的全全也眼圈湿润。“咱这边的情况我也清楚，不过，事情不好办，那边的老人也是要强人，家境也不错，怕是很难拉下这快脸呀！”全全左右为难地说。
　　又一轮战斗打响了，是老一代人实际情况和脸面问题的角逐。“既然孩子们愿意，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除了做到插门，我们什么都答应。如果她家非要我儿去，我儿也愿意，好，那我没说的，算我养儿还欠他的债，我就吊死在她家门梁上！”小南爹也同样使出了杀手锏。全全只好照实去回报。燕的妈妈无奈何地说：“哎，既然这样，我和老头子不回那样顽固，我们心疼女儿，只要她喜欢，能过好日子，我们无所谓，老的不能动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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