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山洞
我替碧宵合上眼皮,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一滴滴落在碧宵的脸上。由心底升起悲伤的冲出我的身体,游魂般飘荡在蓝姬树下,围绕着我。我的眉尖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莫名的力量在召唤着我,更巨大的悲痛之情由蓝姬树中传来,裹住我的无可奈何的悲哀。我突然感觉到,这样的悲哀之情似曾相识。依稀记得,在某一个梦境中,我来过这里,我见过这神秘而饱含悲伤的大树。 我轻轻将碧宵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 “快去把星颜拉回来!”我听见含笑在身后喊道:“碧宵告诉她金球藏在哪里了!” 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来,碧宵的惨死让每个人胆战心惊。我回头望望含笑,冷笑。 “你去!”含笑指着身边的一个人喝道,那个人后退了一步。含笑抽出剑刺向那个人,红光闪过,一缕黑烟窜出,之后,那个人消失了。 “丫头!回来!”南柯在急急地叫喊。 我不再理会任何人,继续向前。一个在深藏记忆角落里的梦境在复活,我努力地回想着,依稀记起自己曾走近这株树,从树上折下了一个枝条。那是一根光秃的枝条,上面没有一朵花或是一个花苞。 南柯还在叫:“放开我!我去带她回来!” 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飞奔向我,就在足音接近我的那一刻,我的脚下的地面发出震耳的断裂声,一个大洞从脚下裂开,瞬间,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在黑暗中下坠,无数根须拂过我的脸,刮破了我的衣服,我在树根间跌跌撞撞,最后才落到幽深的底部。 紧接着南柯落了下来。他似乎不如我那么幸运。我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估计南柯是落到了水中。 又一阵哗哗啦啦的水声之后,南柯游过来。 “丫头,你在哪?” “在这里!”我叫道。 南柯一路摸索着走过来,找到了我的手,拉住我。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只能向前走。”南柯扶着我向前走去。走了很久,空间慢慢开阔了起来。我的步履开始慢了下来,我感到越来越疲惫,怎样努力也跟不上南柯的脚步,肩头的伤口火烧一样地痛。 南柯停下来,将我负在肩上。开始的时候,我还在拒绝他,但是后来,我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伏在南柯的肩上。黑暗之中,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幻觉。 那是无数混乱的梦境。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奶奶家的小院子里玩捉迷藏,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寻找一个可藏身之处。我翻过院墙,跳到邻居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枯树,裂开的大树洞像是一个人张大了嘴在笑。大树在笑什么?我要钻进那笑容之中,把自己藏好。这真是个好地方,不会有人找到我。 不,不对,这里不是树洞,是一片荒原,四处都是石头、,枯树,没有一点绿色。我看见一个人从远方向自己走来,是奶奶。可是,奶奶已经死了,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也死了? “孩子!”是奶奶的声音。“你怎么掉到那个树洞里的?我们找了你三天了,谢天谢地,你真是命大啊。” 这是一次重生吗?我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看上去是那样年轻,就像很多年前的照片上样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目光温柔。母亲在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觉得自己立刻有了力量,扑向母亲的怀里,用力地搂母亲的脖子,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她的体温,慢慢入梦。 “妈妈!”我喃喃道,“我回家了吗?”我抽抽达达地哭起来,泪水湿透了我的衣襟。妈妈伸出手轻轻为我拭去眼泪。朦胧泪眼中,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妈妈,是南柯。 “星颜,你终于醒了。”南柯看着我,眼中竟有泪光闪动:“我还以为你会死掉。” 我抬头四望,原来,我还在洞中,躺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石板上铺着厚厚的树叶。一堆火在不远处燃着。 “我们怎么还在这洞里?” “是啊,我们还在洞里。不过还好,这里是洞口。” 前方果然有一个洞口,洞外一片苍翠。 南柯告诉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发烧。被含笑刺到的伤口流血过多,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引起了高烧。在我昏迷的时候,南柯背着我在洞中一直向前走,在他也快气力失尽时,终于在前方看见了光亮。原来,这个洞通向一个山谷。 南柯把我安置在洞口处。最初的几个晚上,我高烧不退,不断地说胡话,又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医治,南柯几乎以为我会就这样死掉。他将衣服放在山泉中浸湿,为我降温,又采来野果挤出汁液喂进我的嘴里。或许是因为年轻,我的身体竟慢慢恢复过来,伤口化脓后又结痂,奇迹般地缓慢愈合。 当我能够到洞外面走动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洞口通往的是一个狭窄的山谷。四周峭壁如刀削,一条小瀑布神奇地从一个岩石的缝隙里流出,坠落,形成一条小溪。溪水蜿蜒,消失在崖壁的尽头。溪水的两岸草木葱葱,花香鸟鸣,倒是一个幽静的所在。但也因为谷内幽深,早晚潮湿阴冷,寒气阵阵。 每天晚上,虽然有火,但是我仍然会冷得发抖。南柯便默不作声地走到我身旁,轻轻地抱住我,用体温给我更多的温暖。我明白了,自己高烧时常常梦见的母亲的拥抱,其实是南柯在抱着我,是他给了我亲人般的温暖和关怀。 来到魔镜世界以后,我一直在努力地去寻找我的恋人和朋友,我以为找到了他们便是找到了安全和希望,却没有想到他们带给我的却是更多的失望。反倒是萍水相逢的碧宵和南柯给了我最大的帮助。 想到碧宵,我的心中一阵剧痛。往事慢慢浮现。在我差点被鬼魂吸血而死的时候,是碧宵救了我;在我身处恐怖的地牢的时候,是碧宵靠近我,给我温暖;我还记得她和我一起在温泉里洗澡的情景,那样一个美丽的躯体却永远地失去了鲜活的生命,甚至不知灵魂会去向哪里、是否还会存在某一世界之中。我现在终于理解了碧宵为什么对我总是不冷不热,如果我处在碧宵的位置上,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她一直守着金球的秘密,不是为了功利,只为回家。可是,这样一个愿望,她最终也没有实现,为了救我,她永远地留在了这个虚幻的世界里。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簌簌而下。我真的不愿意相信,碧宵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多希碧宵没有死,她会在某一天与我重逢,然后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南柯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问:“怎么了,丫头?想家了?” “我在想碧宵姐姐。” 南柯长叹一口气:“她是个好人,可惜!不过你不必太过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好好打算你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我要回家。” “我知道,你发高烧的时候一直都在叫着妈妈。” “然后你就假冒我妈妈。哼!”我说着,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南柯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不再假冒就是了。” 但是,到了晚上,我还是要凑到南柯身边去,不仅仅是因为冷,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暖。失去碧宵以后,我对于这种温暖的渴求越来越强烈了,我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去面对神秘离奇、无法预知的未来。每天晚上,我都要依偎着南柯,直到他的体温慢慢暖到我的每一根神经末稍,我才会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等到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开始和南柯在山谷里四处走动,试图找到走出山谷的出口。但是,奇怪得很,我们始终也找不到可以走出去的路。整个山谷四周全是高大陡峭的石壁,越向前走,石壁就愈加倾斜,相对着那条小溪倾倒,最后只剩下一个狭小的裂缝。即使是在白天,那裂缝也仅仅能透出一丝阳光,恐怕只有小鱼儿可以从那缝隙中游出去了,任何一个人也别想从此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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