剂——一种淡黄色的油状液体。用水冲稀几 百亿倍之后,在岩石上喷了一点点,好端端的岩石便被腐蚀,变成一堆细土!喷在保险柜上, 它被腐蚀成一堆铁锈!它不能盛在玻璃瓶中,转眼之间,玻璃瓶便化为乌有!就连白银、黄金, 无不被腐蚀,失去光辉。
夜间,杜微和方爽在那“碉堡”里,望着天幕上历历可数的星斗,浮想联翩:在不久的将来, 要拆除水泥钢筋大厦,只消喷一点烈性腐蚀剂,便把它化为一堆细土;筑铁路遇上大山,用烈 性腐蚀剂可以化峭壁为通途;成千上万吨城市垃圾已成为一种越来越重的负担,一旦化为细 土,可以用来垫平低洼田;要开采地下深处的宝藏,也不必凿竖井、挖坑道,只消用烈性腐蚀 剂腐蚀表面岩层,便可以露天开采……
憧憬着美好的前景,使杜微和方爽忘记了因干燥而皲裂的嘴唇和手、脚,忘记了沙漠的单调和 寂寞,忘记了他们的生命随时可能“报销”……他们争分夺秒,连“杀一盘”的闲暇也没有了。
五
这五年,王璁是在滨海大学度过的,是在非常愉快的气氛中度过的。 然而,不久前的一件小事,却使王璁感到莫大的不快。
那一天不比往常,杨校长在几天前就通知他,有一个重要的外国科学代表团前来访问,要他参 加接待。 在与外宾见面时,杨校长介绍道:“这位是生物系代系主任王璁副教授。”
一刹那间,在王璁的脸上,闪过不愉快的神色。虽然他很快就出现了笑容,与外宾一一握手, 可是这一天他的内心一直闷闷不乐。 一个“代”字,一个“副”字,刺痛了他的心!
这五年间,王璁一帆风顺:发表了好多论文,从讲师提升为副教授,当上生物系代主任——这 “代”字,是由于系主任杜微教授还在人世。 王璁记起了已经被他渐渐淡忘了的系主任杜微教授……
五年前,当杜微和方爽初到沙漠,他们与王璁之间的联系是非常频繁的。杜微三天两头到宇航 中心发电报,请他们转告王璁,要往沙漠里运什么仪器,要代查什么文献,或者询问系里的工 作情况。那时候,王璁常为自己未跟杜微一起奔赴沙漠而感到一种隐隐约约的负疚,所以他对 杜微的托付总是尽力去办。特别是在杜师母病倒的时候,王璁日夜守候在她身边,劝慰师母, 请她宽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王璁知道杜微和方爽困守在沙漠之中,没有多大进展,与他们的联系就慢 慢减少。在王璁当上代系主任之后,工作忙碌,就很少顾及杜微和方爽了。杜微仍不时由宇航 中心转来电报,要查阅文献,王璁忙不过来,把这些事儿交给了自己的助手。
尽管这样,每逢过年过节,王璁总是记起了杜微。公务再忙,他无论如何也要抽空去拜访师母, 问候一番,以尽师生之礼。
在杜微的“桃李”之中,杜师母最喜欢的,莫过于王璁了。她觉得王璁文质彬彬,既聪明,又 很懂人情。这天,当王璁拎着一盒月饼来看望时,杜师母不由得记起六年前的往事:在中秋之 夜,王璁和方爽一起来了,杜微请他们吃“团圆饭”。杜微自己动手,做了一碗红烧鱼,而她 则做了一碗清炖鱼汤。杜微问起助手们的“食后感”,方爽说红烧鱼太咸,清炖鱼太淡,王璁 则说红烧鱼肉美,清炖鱼汤鲜……
王璁放下月饼,关心地问候师母的身体健康,问起系里的会计是否每月把杜微教授的工资送 来。想不到,师母告诉他:杜微在几天前来过电报,说是研究工作有了重大进展! 尽管杜师母说不出“重大进展”的具体内容,然而,王璁马上意识到这是不平常的信息。
在回家的路上,月明如洗。王璁望着银球般的月亮,那上面出现的不是嫦娥的形象,而是杜微 的形象。王璁暗自思忖道:“难道他们是‘几年不鸣,一鸣惊人’?” 王璁已经走到自己家门口了。不知怎么搞的,他突然转过身子,朝自己的助手的家走去。
王璁细细翻阅着助手收到的宇航中心转来的杜微的电报,他明白了:杜微和方爽正面临着重大 的突破!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妻子和三岁的小女儿,正在清凉的月光下等着他吃“团圆饭”。妻子 是个俊美而贤慧的女性,生物系的助教。
王璁无心赏月,吃了几口月饼,就独自到书房里去了。他背剪着双手,来回踱着方步——这是 他陷入沉思的习惯动作。王璁的心情,是复杂的。这几年,他一直暗暗地为自己没有陷身沙海 而庆幸。如果当年跟随杜微去的话,今天他不会成为代系主任、副教授,也没有温暖的小家庭。 然而,如今他猛然发觉,经过几年苦心经营,沙漠深处已经竖立起高高的发射架,即将把一颗 震惊世界的科学明星发射出去!王璁是很懂得科学“行情”的人,他相信自己从电报中所作出 的判断是准确无误的。他明白,如果天外恶魔真的在沙漠深处被制服,这将意味着什么?
王璁对那颗科学明星一旦发射成功以后的形势,作了这样的估计:对于杜微教授来说,倒没什 么,因为他本来就已经是国内微生物界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新的胜利将会提高他的国际声 望。俗话说,“名师出高徒”,老师名望的提高,将会使王璁也沾光。王璁最担心的是方爽, 他俩本是“脚碰脚”,同班毕业,同时留校,同时成为杜微的研究生,同时当助教,同时提升 为讲师。王璁深知,论业务,论才智,他在方爽之上。正因为这样,杜微教授喜欢他胜过喜欢 方爽。这几年,王璁发表的论文接二连三,已经是副教授,再这样继续下去,过几年教授的桂 冠自然会戴到他的头上;方爽呢,这几年一个字也未发表过,依旧是个讲师而已。要知道,从 助教升到讲师并不算难,从讲师到副教授却不那么容易——许多人在学术上没有成就,一直到 退休,也只是个讲师呢!然而,一旦方爽“一鸣惊人”,那样重大的学术成就会震惊世界微生 物界的。到了那时候,方爽从沙漠凯旋而归,不仅可能被越级擢升为教授,甚至当个学部委员 也不在话下!
黑格尔说过这样的话:“嫉妒便是平等的情调对于卓越的才能的反感。”一股强烈的嫉妒感, 冲击着王璁的心扉。他的心跳怦怦加快了,他的耳根热了,他的眼睛也红了。 第二天上午,王璁向沙漠深处发去一纸电文:“欣悉进展神速。如需助战,当尽绵薄之力。”
想不到,当天中午,宇航中心就转告了来自大沙漠的信息:杜微教授很欢迎王璁参加到征服烈 性腐蚀菌的行列中去!杜微教授认为,他能够很快弄清楚烈性腐蚀剂的分子结构,下一步便是 如何用化学方法人工地合成它。然而,在沙漠之中,人少力单,限于条件,不能开展这项规模 宏大的工作,希望王璁组织一个班子,邀请化学系的教师参加,着手这个重要项目的研究。由 于烈性腐蚀剂是非生命物质,不会像烈性腐蚀菌那样会传染、繁殖,因此在滨海大学开展这样 的研究工作是安全的,不会造成污染。 王璁满脸愁云一扫而光,立即复电:“照办。”
六
为了便于随时联系,滨海大学生物系也设立了专用电台,与沙漠深处进行对话。从此,电文不 必请宇航中心代转了。
在生物系实验大楼里,出现了一间特殊的实验室——天花板、地板、四壁、门窗、桌椅、仪器, 全用银光闪闪的金属钛做成。
王璁到底是富有才华的人,在他的领导之下,经过一年努力,人工合成烈性腐蚀剂的工作,很 快就有了眉目。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批外国同行前来参观,王璁穿着笔挺的西装,用流利的英语向同行们介绍 生物系的情况。当他陪着同行们走过一间实验室,那银亮的紧闭着的门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尽管杜微曾一再关照过王璁,“不到火候不揭锅”,切不可过早向外介绍研究情况,然而此刻 面对着那么多外国同行投来的期待的目光,一种无法抑制的炫耀的感情,使王璁开了口,透露 了这一惊人的研究工作。
这消息当然几乎使外国同行们目瞪口呆。他们把王璁团团围住,无论如何要参观实验室,王璁 只得以“防止传染”为借口挡驾了。
半个月后,世界微生物学会主席约翰逊先生发来了电报,邀请中国派出学者前往讲学,介绍第 一次被人类擒获的太空微生物——烈性腐蚀菌。《世界微生物学报》编辑部也发来电报,愿意 立即发表中国学者的这一研究论文,并告知将按该刊最高稿费十倍的标准付给酬金。编辑部认 为,能够发表这样的论文,将使《世界微生物学报》增光。
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两份电报都是拍给王璁的,不过,约翰逊的电报中并 未指出邀请王璁。王璁本来想马上把电报转交杨校长,但是细细一想,觉得还是先电告杜微的 好。
杜微的回电很快就发来了。当然,他批评了王璁过早地“揭锅”。不过,话既然讲了出去,国 际上又这样重视,就当派人出国讲学。派谁呢?唯一的人选,就是王璁!因为杜微和方爽不能 离开沙漠——万一身上或飞机沾带了烈性腐蚀菌,后果不堪设想。
杜微的电报,正是王璁想得到而果然得到的答复。王璁匆匆来到杨校长办公室,把国外来电、 沙漠科幻,多么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随之不断向后延伸,永无止境,因此保留了最久 远的美丽…… 来电,都放在杨校长面前。
于是,王璁又得到了他想得到而果然得到了的答复:“既然国外来电邀请,而杜微教授提议你 出国讲学,校领导也同意。” 轻轻松松,顺顺利利,王璁出国讲学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璁那白净的脸上,泛起了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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