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自己战斗好了,我们实在爱莫能助。”
我困惑地看着她,“难道你就不爱你的同胞吗?”
“可假如说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谈得上去爱别人呢?”她反问道。“你宁愿咱 们和他们一同去死,也不愿看到其中一股逃脱出去?”
我很难接受她的这种观点。就我来说,宁可救助同胞一同牺牲,也比二者存留其一要 强。但是,我却没有任何有力的论据来反驳她的道理。也许她是对的。
“当时间允许我们思考时,我们就不应该仅仅根据本能决定言行。”这句话给我的印象 太深刻了。换言之,要是时间不允许我们思考呢?“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生命都只有一 次,你我也不例外。”
“我有三条命。”此话刚一脱口而出我就开始后悔了。
她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都有三条命?简 直成电子游戏了?”
“电子游戏?”
“好多电子游戏里的人就有三条命,被敌人打死一条之后马上又能再生出一条来。不过 要是死到第三回,那就不再给你命了,屏幕上打出一行‘GAMEOVER’——‘游戏结束’。”
我不由得心中一凛。
甬道延伸到图书馆外围就成为开放式的了,做大弧状环绕着那栋全玻璃建筑。我用一种 不可思议的眼光欣赏着这栋由这颗星体上高级动物们所建起的大楼。
“你要小心点儿,尽量别打坏图书馆。”
我歪头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小姐,打仗可不是过家家,现在可顾不上保护什么古籍珍本 了。我调转枪托,“哗啦”一声打碎玻璃。
从里面传出的枪声密如暴雨,响若狂风。
如果我是这颗星球上的智能体早就被洞穿成蜂窝状了,我真奇怪她哪来的这么大决心, 一个人在逃出虎口之前还想干掉主控制台,拯救整个世界,这么打算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太 蠢。待我收拾完主要走廊的护卫机后才引她进来,并小心翼翼地挡在她的身前。
我不打算让她知道我身上的中和力场,因为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你不是主张人首先应该爱自己吗,那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又与我们何干?”我边走边 问道。
“如果我们不管,那么我们即使逃出去后也无处容身;更何况不干掉主控制台,我们连 力场网罩都甭想出去。”
指示机屏的显示很简单:主控制台有主副机共计两台,同为整个基地的首脑机构,力场 网罩也置于它们的管辖之下。它们的责任相同,只不过功效不一,干掉哪个都成。
我之所以没能好好继续查阅这台资料机的原因在于,值此大敌当前之际她竟然闲情雅致 地找来一本画报。我一把抢过来,流览欣赏着那从未见过的绚丽多姿的图案。于是我把指示 机吐出的资料扔在屏幕上,随她在图书馆的各个藏书室里周游,就象一个饱经饥饿煎熬的人 扑在压缩饼干上一样,贪婪地咀嚼着这颗星球上的故事。我从没有如此失去理智地沉浸于情 感趋势之中,现在我才真正理解了她之所以没能撤走的原因。不过反正总部里能够活动的警 卫已全部为我所毙,同时我还在入口处安放了警报装置。现在我可以安安逸逸地当着主控制 台的面读书了,它们根本奈何我不得。
我一口气读了二十四小时没停。
直到警报声响我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本,抄枪干掉一批从距离最近处赶来的灰机援军。 不过它们的到来也提醒了我不要过于得意忘形,再说她也劝我说早点出去看看现实世界的春 天比死扣书本要强得多。
于是我回到大厅,一步步拾级而上。
主控制台设在最顶层。
“怎么样,咱们谁去?”临到楼梯口时她明知故问。她知道应该我去。
“咦,当然是你啦,你们不是讲什么‘LidyFrist’吗?”
“‘LidyFrist’是那意思呀?”她不满地说,“那时说要‘尊重妇女’,有什么危险 男士应该挺身而出!再说怎么老是‘你们’‘你们’的,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她终于忍 不住了。
我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是说还是不说?她不可能至今毫无察觉。
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宇宙中有四种智能形式:一种是我们,以等离子态的形式如雾般萦绕 于我们的世界,洁白无暇,无形无质;后来在宇宙结构发生的动荡中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以 电刺激为动力的计算机型智能体,而且为数众多,它们以精密的逻辑推理为依据了解并征服 世界,后者是它们的本能欲望;再后来,在我第一次死去的地方,我方知道有结晶智能体的 存在,它们以一种强烈的封闭性支持着自身的自私欲,用几近成真的幻想令人迷惑上当;随 后我又接触到植物型有机生命形式,它们没有自由,同时千方百计地阻止别人的自由,凭借 假象欺骗别人同时也欺骗它们自己。我只知道这四种形式。四种智能形式的共同点就是它们 都不具备情感。
然而,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我却第一次体验和感觉到了情感的存在,那是由动物进 化而来的智能形式的情感。
我已经开始爱上了这个世界,爱上了那尚未得以谋面的春天;我已经开始爱上这个世界 上的智能体,爱上了那开始与我相伴笑语的她。
但是,我并不真的是这颗星球上的智能体,只不过徒具其表而已。有时候,甚至连我自 己也把这一点忘记,或者说是不愿想起。
我能够留下来吗?
我感到头上蓦然生出一丝白发,自觉突然衰老了许多。
“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见我无语沉思,似有千种难言之隐,她不禁关切地问道。
我无言以对。
我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而入主控制厅。这里已消除了所有危险。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 就坐在这儿再看一本书。
我站在主控制台自卫系统的有效范围之外默默凝视着主副两台机器,它们那冷酷的铅灰 面孔让我从书中的遐想回到了现实,窗外静寂的星空更使我的头脑冷静了许多,我开始飞速 地心算起来:昨天指示机屏上的系统提示已经显示的非常清楚,假如我收拾掉那台硕大的主 机,那么这批灰色的金属强盗将彻底完蛋,至少在三万年内不可能重返此地再度发动进攻, 因为它们没有第二套坐标定位系统。我和这帮家伙曾屡次交锋,我对它们的情况可谓了如指 掌。不过选择这一攻击方案的不足之处在于,尽管我胜券稳操,但却对自己的生命殊无把握 ——危险系数超过0.93。在它们的核能自卫系统面前我的中和力场相形见绌,功效全无。 而如果我袭击那台副机,危险系数则只有0.24,不过仅仅五十年后它们势必卷土重来。
我几乎没做太多的思考就做出了决定。我粗略地目测了一下,上前两步,然后举枪瞄准 那台瘦小的副机。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剩下手头这一条命了。
她说过,假如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谈得上去爱别人。
其实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在图书馆这一安全场所等上二十四小时力场网罩就会烟消云 散,与此同时灰机士兵们也将因副机的损毁而七零八落,化为乌有。我们有吃有喝,还有书 看,何乐而不为?然而我们——主要是我——急于想要出去看看所谓春天,因此便一路开火 径直向边陲走去。
我发现但凡有智能处便有流动的液体——书中谓之“河流”,无论是绿星上的冰川还是 粉星上的浊流。而前面这条,正挡着我们最后走出这片黑幕。
我们绑了条小木筏以渡苦海。
然而寂静没能持续多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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