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在想,这个人,一定是来自一个遥远的星球,样子和地球人近似,而这个”人”,所呼吸的是氯气! 我取起了一张报纸,遮住了我自己的脸,踏前一步,再将报纸盖在那个“人”的头上,使我可以不看那张怪脸,然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也直到那时,我才发现那人的手(是戴着橡皮手套的),手指是七苹,长而细,倒有点像触需。我没有勇气去弄开手套看看那是不是触需。 人是地球上的生物,他可以有勇气去面对地球上最凶猛的人物,但是当你面对着一个来自其他星球的怪物时,便会产生一种神秘而奇异的感觉,使到你变成胆怯,不寒而栗。 我发现那“人”的手上,握着一张报纸,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我将那张报纸取了下来,纸上全是我看不懂的曲线。曲线是连续的,一行完了,又是一行,总共有四十七行之多。 在四十七行曲线的下面,则是两行短曲线。 整张纸,乍一看,像是一封信,信未有着两人的签名。但是,谁能看得懂那像是一个一个高低不同的三角和平圆组成的不规则曲线,是代表了甚么呢? 我当然可以肯定,这就算不是一封信的话,那些曲线,一定也是极其进步的一种文字,因为在乍一看之下,它就像潦草的英文一样。 我也可以肯定,在这张纸上所记载的一切,一定是极其重要的。 因为那个“人”紧紧地握着那张纸而死,我要用力扳开他那触需也似的手指,才能将之取了下来。 我将那张纸小心地折叠了起来,放在我内衣的一个小袋之中——那是我放宝贵东西的地方。 然后,我在那两个人身上搜了一搜,在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的一个口袋中,我找到了一张照片,我向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又不禁呆了半晌。 我知道,我如果形容那张照片上的情形,我一定会又起呕心而恐怖之感的,但是我如果不形容的话,那却又对不起读者了。 照片是卷成一卷放在那“人”的口袋中的。我将之展了开来,我所看到的东西,具有高度的立体感,绝不像是我们所能看到的普通照片。 我看到了一片绿色——全部是绿色,所不同的只是其绿色程度的浓淡而已。 整幅照片全是绿色,在大量的淡绿色中,有许多浓绿色的东西,看来可以称之为”树木”,在那些“树木”之前,有着三个“人”。 一个身量较高,头上生出浓绿色的长发,身上的皮肤,起着闪绿光的鳞甲——我没法肯定那是不是衣服。而“他”的双手,都有七根触需也似的东西,扭在一起。 在那个“人”的旁边,是两个较小的“人”,形状和那个大“人”差不多。在照片的正角,有五个十分明亮的绿色圆圈,那不知是甚么东西。 整幅照片,越看越是具有立体感,而且,照片上的一切,像是不断地在扩大,使看的人,也像是置身于那绿色的天地中一样。 我连忙松了手,照片又卷成了一卷。 我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四面看了一看,还好,四周围的冰,仍然是晶莹的透明,而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绿色——那个充满了绿色气体的星球上的“人”,无异是科学极其进步的“人”。 旁的不说,单是那张一看使具有如此立体感,再看便彷佛使你置身其间的照片,便不是地球人所能够做得到的事了。 我相信那照片的三个“人”,多半是那个人的家属。我将他们两个“人”,拖到了外面,推下了冰缝,许久许久,我还未曾听到有重物碰击的声音,那冰缝竟如此之深,那实是我意料之外! 我又回到那个冰洞之中,那张平桌上的纸张上,不是奇怪的曲线,便是莫名其妙的符号,我翻了一翻,便放弃了研究,我又打开了那几苹纸盒,纸盒中所戴的,全是一块块一寸见方的绿色东西。闻了闻,有股浓烈的海澡味道。 我猛地省起:这可能是他们的食物! 海澡的气味并不难闻,比氯气的味道好得多了,我能不能靠这种食物来维持生命呢?我拿起了一块,它们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那当然是经过浓缩提炼的。我已将那块东西放到了口边,却陡地想起了那张可怖的脸面来,我不禁一连打了两个冷震:我吃了他们的食物之后,会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呢? 我连忙放下了那块东西。 我一连开了几苹盒,里面所放的全是同样的东西。我的肚子虽饿,但是我却不敢去尝它们,因为我绝不能想像我的皮肤变成翠绿色,我的手指长得像触需一样,我怎样能活下去。 我又踱到了那具大电脑机之前,揭开了一扇钢门,里面竟是一具画面极大的电视机。 我无聊地扭动了画面下的一个掣,转身过去。我扭动那个掣,原来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绝不期望可以发生甚么变化。 可是,当我的身子,才转到一半的时候,我便听到了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轰声,那种轰轰声之惊人,我如今实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那像是将你所听过的最大的烈火轰发声放大了一倍,又像是有几万几亿匹山一样的巨兽,正在你的头上践踏着,更像是地球上所有的鼓手全都集中在一起,以他们的鼓声,在震荡着你的耳膜,也像是所有的海水,移到了天上,而以一秒钟的速度,再泻向地面。 我被那种突如其来,如此惊人的轰发声,惊至跌倒在地! 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我是在做梦么?我看到了火,不,我不是在做梦,我的确看到了火,那还不是普通的火,而是灼白的、翻流的,放射出难以想像的强光的,发出如此巨大声响的烈火,我本能地向后退去,怕那种烈火,会烧到我的身上来,使我在十分之一秒之内,变成灰烬。 然而,在我退出了两步之后,我却发觉冰洞之中,仍然冷得可以,我吐出的气,仍然凝成乳白色。 我停了下来,我仔细地向前看去,我才发现我实在是太慌乱了,火是根本不会烧到我身上来的,因为那只是彩色电视上的东西。 我向前走了几步,忙又动了一动刚才的那个掣,声音听不见了,可是画面上那翻滚腾挪的烈火,却还是继续出现着。 我实是想不通,那样惊心动魄的画面,是从甚么地方摄来的!那像是一苹炼钢炉的内部。当你透过蓝色的耐高热玻璃,去观察一具炼钢炉的内部之际,你将会看到类似的情形。 然而,一具炼钢炉的内部,和如今我所看到的画面,只是类似,而绝不相同,因为它们之间的大小,相去太远了,你看到一盆海水,会联想到海,但是一盆海水,怎能和大海相比呢? 在翻腾的烈之中,不时爆发出白亮的光芒,那种光芒,真的比闪电还亮! 我在注视了三分钟之后,又按下了另一个掣,画面迅速地转为黑暗,但是我的眼前,仍是一片红色,许久,我方可以看得清周围的一切! 我直到这时,才能够松一口气,我实是不明白我刚才看到的画面是甚么。我更不明白何以那电视机的工作性能仍然如此之好,我也不明白那一大具电脑,还有些甚么其他的作用在内。 我知道这里一定是蕴藏着一个高度秘密的地方。而且我可以肯定,这里和我曾到过的那个空中平台,一定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 说不定那个杰弗生教授,就是被这个星球人来的怪人所收买的地球叛徒。 我作了许多假定,都不得要领,当然我绝不能长期留在这冰洞中,我要攀上去,希望获救。 我在冰洞中找了找,找到了一把钳子,那可以供我敲落凝结在绳索上的坚冰,我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扭开了电视机看了几分钟,电视机的画面上,仍是难以想像,难以形容的烈! 我走出了冰洞,用钳子将绳索的坚冰敲去,使我的手可以抓上去,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向上攀去。这是名副其实的艰难的历程,我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机器的、本能的,我心中唯一所想的,只是向上攀去,向上攀去! 我终于攀上那道冰缝,再度倒卧在冰原上,阳光在冰原上的反光,使我的双眼生出剧烈的刺痛,我开了眼睛,抓了两把雪,塞向口中,冰冷的刺激,使我的头脑,略为清醒了些。我站起身来,向前走着。这时,我后悔为甚么不在冰洞中带两块板出来,可以作为冰撬,当然,我是没有气力再下那冰缝去的了,我只向前走着,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智已开始模糊,在我的眼前,产生出种种的幻觉,我看到前面的冰原上,有许多绿色的怪物在跳舞,在歌唱,唱的是我一点都听不懂的怪调子,”轧轧轧,轧轧轧”,噪耳之极,接着,绿色的怪物不见了,一个庞大之极的怪物,却自天而降。 那怪物有着如鱼般的身体,但是在背部却有一个大翼,正在旋转着,慢慢地下降,生出极强烈的风来。 老天,那不是甚么怪物,那是一架直升机! 也就在那时,我忽然发现自己是睡在冰上,而不是站着,奇怪,我是甚么时候跌倒在地上的呢,我不是一直在挣扎着走路的么?我勉强抬起头来,直升机停下来了,机上有人下来。 下来的并不是甚么绿色的怪物,而和我一样的地球人。 他们一共有两个,迅速地奔到了我的身前。 我听得他们叫道:“是人!”“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人!”接着,又有一个人奔了过来,喝道:“快将他抬上直升机去。” 我的身子被他们抬了起来,抬着我双脚的那个人道:“他已经死了么?”我几乎要大声骂他,但是我的口唇却冻住了,讲不出话来,另一个人道:“可能还没有死,你看,他的眼睛还望着我呢!” 我的眼睛的确是望着他,因为他抬着我的头。原来我看来已和死人差不多了!那我一定是早已冻昏倒在冰原上,是直升机降落的声音,使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 陡然之间我想到:我得救了! 我得救了,我想大声叫了起来,但是我面上的肌肉,像化石一样地僵硬,我没有法子叫得出声音来。 我只觉得自己被一直抬上直升机,有一个人,将一苹瓶口,塞到了我的口中。自那个瓶口之中,流出一种金黄色的,异香扑鼻,流入了我的咀中,使我的精神顿时为之兴奋的液体来——那并不是甚么玉液琼浆,九天仙露,而是最普通的白兰地。 我觉得我自己又渐渐地有了生气,我的咀唇已开始在抖动了,但是我仍发不出声音来,我又觉得我身上的衣服,被人粗卤地剥走,一张十分粗糙的毛毡,裹住了我的身子,好几个人使劲地摩擦着,使我已经冻僵的身子,重新发出热力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我已能出声了,我发出了一声呻吟,出乎我自己意料之外,我竟说出了如下的一句话:请再给我一口酒! 我绝不是酒鬼,但这时候,我却极度地需要酒!
第五部:极地奇变
又有人将酒瓶塞到了我的口了,我大大地饮了一口,欠身坐了下来。 直升机的机舱并不大,约莫有四五个人,人人都以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望着我,一个十分庄严的中年人,向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史谷脱。” 我连忙和他握手:“我知道你,你是史谷脱队长,是不是?” 张坚所在的探险队队长叫史谷脱,那是我所知道的,而眼前的情形,又可以显而易见看出,这个叫史谷脱的中年人是众人的领导者,所以我便肯定他是探险队的史谷脱队长了。我也自己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卫斯理。”他面上的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史谷脱忙道:“朋友,你且睡一睡再说。”我奇怪道:“咦,怎么啦,我叫作卫斯理,这又有甚么不妥?” 史谷脱顿了一顿:“你一定是在昏迷之前,读过最近的报纸了?” 我仍不明白:“这话是甚么意思?” 史谷脱道:“你要知道,当你在昏迷之前读过报纸,报纸上记载的事,深留在你的脑中,便便你产生一种幻觉,幻想自己是卫斯理。” 我吸了一口气:“原来你也知道卫斯理,那卫斯理怎么了?” 史谷脱摇了摇头:“可惜得很,听说他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我的副队长张坚,邀他一起到过南极,我接到过他们在纽西兰发出的电报,但是他们却未能够到达南极。” 我忙又问道:“他们怎么了?” 史谷脱叹息道:“他们的飞机失了事,专家正在研究失事的原因,据说飞机的机件,全部成了磁性极强的磁铁,飞机跌到了冰上,已成了碎片,他们两个人,更是连尸首也不见了。” 我又道:“那是几天之前的事?” 史谷脱道:“七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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