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二流酒店也找不到,只好找三流酒店。” 白素道:“我在想,她是不是不住酒店,而另外有落脚处?警方说那位神秘的雅伦先生,会不会有住宅留下来?” 白素所说的,当然不是没有可能,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更没有法子查了! 白花了三天功夫而一无所获,心中十分气闷,挺了挺身子,准备招手叫侍者过来添酒,当我转身向两个侍者所站的方向看去之际,看到那两个侍者,正在争执,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侍者神情愤怒,捏着拳,挥动着:“你太卑鄙了,怎么可以这样做!” 另一个侍者道:“为甚么不可以!我根本不是存心的,只不过她恰好在一对夫妇的后面,照片上有她,我把她那一部分放大,留作一个纪念,有甚么不可以!” 那一个道:“你不能将她的照片,老放在身上!” 另一个道:“笑话,关你甚么事?” 那一个道:“她——她——在到餐厅的时候,一直是我服侍她的,你把照片拿出来!”他一面说,一面极快地伸手进对方的袋中,取出了一张照片来,而另一个也立时伸手去抢,那一个高举着手,另一个怒不可遏,一拳就打了过去。 中拳的一个,连退了三步,站立不稳,向我跌过来,我站了起来,扶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臂。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手中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放大了的少女的头部,相当蒙胧,长发,可是仍然一眼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美女。而且,我立即在这个女郎的脸上,找到了姬娜的影子!那就是姬娜的照片! 在这一刹那间,我明白我和白素所犯的错误多么可笑!我们分头寻找,找遍了全市的第一流大酒店,可是就是忘了自己所住的这一间!而事情居然就那么巧,姬娜在里约热内卢的时候,就是住在我们如今所住的那一间酒店! 那侍者中了一拳之后,被我扶住,一面挣扎着,一面想要冲过去打架,我紧紧地拉住了他:“经理来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他静了下来,我向白素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他手中的照片,又对那侍者道:“你可以赚一笔外快,数目的多少,要看你是否合作!” 侍者现出奇讶的神色来,而我已不由分说,半推半拖,将他推出了餐厅去。另一个侍者以充满惊讶的神情,望着我们。 来到了餐厅外的走廊上,我才道:“你手中拿的,是基度小姐的照片。” 侍者的神情讶异莫名:“是!你——认识她?” 我“哼”地一声:“我认识她?我就是为她而来巴西的!” 侍者眨着眼,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我意欲何为,我一伸手,自他的手中,将照片取了过来,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姬娜很蒙胧,但是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其出众的美女,难怪见过她的人,印象全那么深刻,连珠宝公司的保安主任祖斯基,提到她的时候,都可以使人明显地感到他是在暗恋着她,而酒店的两个侍者,甚至可以为了一张相片而打架。 侍者看到我盯着相片看,几次伸手,想取回相片,可是又有点不敢,我将相片还了给他:“问你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我觉得满意了,你可以获得十元美金!” 侍者有点喜出望外,连连地点头。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基度小姐住在这里的时候,住在哪一号房间?” 在这里,把事情简化:我和侍者的对话,以及我们向酒店侍女和其他有关人等查问姬娜在这间酒店中的行动的结果,放在一起叙述,而不将过程再覆述一遍。 姬娜在这间酒店,一共住了三天。 在这三天之中,她曾外出过几次,酒店专用车的司机,说她曾到过几次银行,到过航空公司的办事处,也到过一处她不应该去的地方:一家殡仪馆——不过情形和在巴黎的时候不同,她在那家殡仪馆中,显然未曾得到甚么帮助,司机说她进去了之后不到五分钟就走了出来。在这一点上,我们知道她急于想要保存处理的那具体体,那个人是在她到巴西之前,已经死了。这具神秘的、需要用专家方法保存的确体,在整件神秘的事件中,可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姬娜离开酒店,到飞机场去,也是那位司机送去的,时间也正吻合。 姬娜住在酒店的时候,常在酒店的餐厅中出现。据侍者说,她一出现,上至餐厅主管,下至扫地小厮,以及顾客,每一个人都为她的美丽所吸引,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和她兜搭,但是她对每一个人,都是不理不睬,甚至连看也不看上一眼。看她的神情,好像是满怀心事。那侍者在餐厅中一共见过她五次,每一次,她除了点菜之外,没有说过其他的话,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令侍者神魂颠倒。 姬娜所住的那一层酒店房间的女侍,别说她在几次进了房间,收拾房间之际,都看到姬娜在写信——当然,我们知道姬娜并不是在写信,她是在写着那一叠文稿的一部分。可恨的就是我们根本无法明白她写的是甚么。可以肯定的是,她所写下的东西,一定极其重要!而且,她也想我知道,不然,在她再度失踪之前,不会寄了给我。 女侍说的有关姬娜的事中,有一件,十分值得注意。女侍来自巴西北部的一个乡村,那个乡村,十分接近法属圭亚那边境,和法属圭亚那的边境小镇奥斯卡,只不过一河之隔,隔着的是奥埃保格河,这条河的河水十分平静,普通的木船,就可以用来渡河,那女侍在家乡的时候,也经常渡河过对岸去。 那女侍说,有一次,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听得姬娜在自言自语,用的是圭亚那地方一种土人的语言,女侍不是十分听得懂,只能听懂一点点,姬娜在不断地自己问自己: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女侍当时就问:小姐,原来你是从圭亚那来的!姬娜呆了一呆,点了点头。女侍有点他乡遇故知之感,接着和姬娜谈论她所到过的法属圭亚那和巴西边界的几处地方。可是姬娜听了,却全然无动于衷,只是在侍女说了大半小时之后,才冷冷地道:“你说的那些地方,我没有去过,我是从帕修斯附近来的。” 从女侍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地名:“帕修斯”,这真是重要之极的一个发现。 我们本来就准备到法属圭亚那去,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姬娜来自法属圭亚那的哪一部分,而如今,我们有了一个地名! 在这里,我必须简单地介绍一下圭亚那这个地区,圭亚那在南美洲北部,是世界上并不为人注意的地区。整个圭亚那,分为三个部分,自西至东,是圭亚那,荷属圭亚那,法属圭亚那。那是一个未开发的地区,我对它的地理,也不是十分熟悉。 所以,我一听到女侍那么说,我立时问:“帕修斯,在圭亚那的哪一部分?” 女侍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先生,我也不知道!”女侍不知道,那并不要紧。姬娜是从这个地方附近来的,只要到了法属圭亚那,又有地名,一定可以查出这个地方。 我和白素十分兴奋,一点一滴,我们又得到了不少有关姬娜的资料!
第五部:四十年前探险队的奇遇
我们和女侍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白素去准备飞往法属圭亚那的手续,我找到了一本极详尽的地图,翻到了法属圭亚那部分,很快就找到了帕修斯这个地方。 女侍说,姬娜曾说过,她是从帕修斯附近来的。而帕修斯,是圭亚那中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法属圭亚那是一个未开发的地区,腹地全是沼泽和原始森林,根据地图上所提供的资料,帕修斯约有居民六千人,附近有不少土人部落,而连绵的森林,使得这个地区,成为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极少有人前往。 我一面看,一面心中在想:姬娜到那地方去干甚么? 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探险家,携带着最完善的设备,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在这种原始、蛮荒的地方,可以维持多久! 在我所找到的资料之中,只有一个探险家,曾顺着阿邦纳米河,到过这条河流的下游,那是法属圭亚那最中心部分,可是他在探险完毕之后的归途上,患上热病而死,他探险的记录,并没有出版,只有手稿,存在巴黎一家地理学会的资料室中。 在提到这位探险家的记载时,书上有如下一段文字:这位探险家伦蓬尼,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旅行家,到过许多法国在非洲、太平洋的属地。法属圭亚那的旅程,对他来说是一项挑战。但是他显然未能通过这项挑战,因为在他死后,探险记录经过很多审阅,审阅者包括许多权威人士在内,都一致认为,伦蓬尼在出发之前,可能已经染上了热带黄热病,因之神智糊涂,他所作的记录,全然是不可靠的胡言乱语。因为这个缘故,尽管伦蓬尼在临死之前,曾要求一定要将这次探险的记录整理出版,但是他的朋友决定不予出版。 决定不出版伦蓬尼最后一次探险经过的理由是为了保持他的名誉,因为出版了,不会有人相信伦蓬尼所记载的是事实,而当作是热病发作之际的胡言乱语。 看了这段记载之后,我不禁心痒难熬,真想看一看这位探险家伦蓬尼的手稿,记载着甚么事。 世上有很多事情,超乎这一时期人类的知识范围以外。凡有这样的事发生,就容易被人冠上“胡言乱语”的帽子。这是人类掩饰自己无知的最好方法,简单而方便! 当时并未曾想到伦蓬尼的探险,会和以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联系。我记下了书上所成,存有手稿的那个地理学会的会址,准备以后有机会时,去看看那份不获出版的手稿。只是好奇,我在图书馆逗留了相当久,才回到酒店。白素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她一见到我,忙道:“快走!四十分钟之内,我们如果不赶到机场,就得等上三天,才会再有飞机!” 我笑道:“别紧张,你知道帕修斯在甚么地方?在法属圭亚那的中心!而法属圭亚那唯一的飞机场在大西洋沿岸,我想至少还有好几百公里的途程,我们要使用原始的交通工具!” 白素镇定地道:“如果姬娜能够从她所住的地方,到大西洋沿岸去,我们也就可以到达她所住的地方!” 我没有说甚么,白素早已收拾好了行李,我们离开了酒店,赶到机场。 那是一架不定期的航机,四引擎,残旧不堪,而且显然超载,连乘客的机舱中,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在这样的飞机上,当然不能期望会有太好的服务,只希望它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飞机一直向西北飞,在圣路易加油,在贝林加油。再起飞之后,下一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在两处停留期间,都有新的搭客加入,机舱之中,挤得可以,一个神父侧着身走过来,在木箱上坐下,我看到这位神父已经在六十以上,走路也有点摇摆不稳,所以站了起来,准备让座位给他。 神父拒绝了,他道:“谢谢你,孩子,任何地方都是上帝的怀抱,对我来说,完全一样!” 飞机飞得相当稳,没有多久,我就朦朦胧胧睡着了。我想,大约是在我将睡而未曾熟睡之间,我的左胁,突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我立时睁开眼来,向左望去。看到白素一脸惊讶的神色,向我身边指了一指,我转过头去看,我也呆住了。 在我身边,那位老神父正在全神贯注地念着圣经。令我吃惊的是,我看到神父一面在念圣经,一边手中,拿着一个书签,那书签的本身,也没有甚么奇特,大约宽两公分,长十馀公分,是蓝色的卡纸,上面有一条蓝色的细丝带。神父的眼力可能不很好,他一面用心读着圣经,一面要用书签来作指示,顺着一行文字移动,以免念错下一行。 那书签令得我震动,我相信那也是白素突然之间将我撞醒的原因。 在那书签上,有着两行字。那两行字,就是我和白素,称之为“米伦太太的文字”的那一种! 一定就是那种文字。连日来,我对这种文字,虽然一个字也不懂,可是对于它们的形式,却已十分熟悉,甚至闭上眼睛,也可以看到那些圆圈、三角形,在我的眼前不断地跳动着。 而这时,我毫无疑问,可以立即肯定,神父手中书签上的文字,就是米伦太太的文字! 我迅速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这时候,因为紧张,而喉咙有点梗塞,先要咳嗽几下,清了清喉咙,才道:“神父!” 要命得很,这位神父,不但目力不济,可能还有相当程度的耳聋,等我叫到了第六声,而且越来越大声,以致令得其馀人都向我望过来,以为我犯了甚么大罪,急不及待要向神父告解之际,神父才抬起头来。 一看到他抬起头来,我忙道:“神父,你这枚书签,是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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