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起赌钱。一起赌钱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梁柏宗,一个叫曾祖尧。 那死了的四个商人,身份后来被查明,全是皮货商,才将货物脱了手回来,经过多义沟。根据各方面的了解调查,合计四人身边,至少有超过四百两的金条,可能还有其他的珍饰,这些财货,全都不知所终。 这件案子,也是悬案。档案中还有好几位保安队长的批注,看来,他们都想破这件案,但一点结果也没有自然。自然,时间相隔一久,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我看完了这些档案之后,不禁呆了半晌。杨立群不辞辛苦,将这些档案全都抄了下来,我相信他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 这件四个商人被毒杀的案件,当然是一宗手段十分毒辣的谋财害命事件。这宗谋财害命的事,唯一的疑凶,是展大义。 除了展大义外,还有曾在现场出现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是翠莲? 更令人启疑的是,王成竭力证明展大义不在现场,而王成,已可以肯定,是曾在油坊毒打展大义的三个人之一。还有两个人,曾祖尧和梁柏宗,是不是就是三个人中的另外两个? 可以肯定的是,王成、展大义和翠莲之间,一定有着巨大的瓜葛,他们之间,曾经做过一些什么事,因为做这件事而得到了一些东西。王成等三人在油坊会展大义,目的就是逼展大义说出东西的下落,而展大义却宁愿捱毒打也不肯说出来。 展大义不说,是因为他曾答应翠莲不说的,可知那王成等三人要逼下落的东西,是在翠莲的手中。翠莲可能曾经甜言蜜语,答应展大义分离的,但结果,她却一刀刺死了展大义! 事情的轮廓,已经可以勾勒出来了。 从王成等三人的凶狠,和翠莲行事的狠辣上,倒不难推断出,四个商人被谋财害命一案,就是王成等三人,翠莲和展大义五个人干出来的。 我得到了这样的推断之后,心中惊喜交集,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见到杨立群时,如何去劝他别再追寻那个“某女人”的言词了。 傍晚时分,白素回家,我忙将一切全告诉她,也包括了我的推断。白素想了一想之后,道:“很可能。不过,展大义是一个老实人,好像不会参加那么凶狠的谋财害命的勾当。” 我摇头道:“也很难说,谁知道当时经过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白素又想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们怎么啦?几十年前的事,还去研究它干什么?你明天见了杨立群,准备怎么对他说?” 我笑了笑,道:“你看过三国演义?”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越扯越远了。” 我笑道:“一点也不远。关公死后显灵,在半空之中大叫:‘还我头来!’他当时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白素道:“嗯,一个老僧反问他:你的头要人还,颜良、文丑,过五关斩了六将的头要谁还?” 我一拍手,道:“我就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去劝杨立群。” 白素十分高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当晚,我们两人的情绪都十分轻松。第二天中午起,我就等杨立群来,可是等来等去,杨立群一直没有来。一直到过了约会的时间,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刘丽玲打来的,她的声音十分急促,道:“卫先生,请你立刻到中央警局来。”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我甚至未曾听明白“中央警局”是什么。 我可以将杨立群的名字,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地方联在一起,什么多义沟,什么油坊,但是决无法和警局联在一起。 当刘丽玲又重复地讲了一次之后,我才“哦”地一声,道:“警局?为什么要到警局去看杨立群先生?” 刘丽玲的声音极焦急,道:“你来了就知道,请你无论如何来一次。” 从刘丽玲的声音之中,我已经可以听出,杨立群一定是惹了什么麻烦了。不过,我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杨立群是一个在社会上十分有地位的人,事业成功,前途美好,就算有麻烦,也不会是什么大麻烦的。 所以我道:“好,我立刻就来,要不要我找白素一起来?” 刘丽玲道:“能找到白素最好,找不到你快来。” 她再三强调要我快来,我放下电话,立即驾车,大约在十五分钟之后,车已驶进了中央警局的停车场。车才停下,我就看到刘丽玲向着我直奔了过来。 当她向我奔过来之际,我只觉得她穿的衣服,颜色十分特别,或者说,颜色的图案十分特别。那是一件米白色的西装,上面有着许多不规则的红色斑点。 我看到她奔得十分之快,简直像是不顾一切在向前冲过来一样。这样的急奔,是随时可以跌倒的。所以,我连车门也未及关上,就向她迎了上去,来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扶住。 也就在将她扶住的那一瞬间,我陡地吃了一惊。那种吃惊的程度之甚,令得我一时之间,只是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刘丽玲的神情,也是惊恐莫名,脸色煞白,喘着气,也讲不出话来。而令得我如此吃惊的,倒不是她惊恐的神情,而是她身上的衣服。起初我以为是不规则的红色图案,但到临近,我立时可以肯定,那不是什么红色的不规则图案,那是血。 刘丽玲的衣服上,染满了血。 我在大受震惊之余,所想到的只是一件事:刘丽玲被杨立群知道了,她已遭到了杨立群的毒手。 是以我陡地叫起来,道:“他刺中了你哪里?快找医生,快!” 我一叫,刘丽玲震动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被刘丽玲这样一反问,我的头脑,在刹那之间,清醒了过来。刘丽玲是不可能受伤的,她刚才向奔过来的时候,步子如此之快,一个人要是受了伤,怎么还能奔得那么快?一定是我刚才一看到了血渍,由于连月来所想的,都是有一天杨立群向某女人报仇的事,所以才立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忙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被你身上的血渍吓糊涂了!别理会我说过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丽玲喘着气,道:“可怕,可怕极了。” 我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摇着她的身子,希望她镇定下来,道:“究竟发生了……”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刘丽玲已叫了起来,道:“他杀了他……他杀了他!” 刘丽玲在叫着,可是我却听得莫名其妙。 “他杀了他。”那是说明了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可是,谁杀了谁呢? 我忙道:“刘小姐你镇定一下,谁杀了谁?” 由于我和警方的高层人员关系十分好,那男警官又认识我,所以我的问题,立时得到回答。男警官道:“一个叫杨立群的男子,刺伤了一个叫胡协成的人。” 我呆了一呆,道:“这其中只怕有误会,杨立群是我的朋友,他绝不是一个行凶伤人的人。” 男警官望了我一下,道:“杨立群被捕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伤者还在急救中,医院方面说伤势十分严重,如果伤者死了,那么,这就是一件谋杀案了!” 我苦笑道:“这个胡协成是什么人?” 警官道:“伤者的身份,我们也没有弄清楚。杨立群一句话也不肯说,刘小姐是当时在场的,我很需要她的证供,可是她却又坚持,要等你来了,她才肯作供。” 我的心中,疑惑到了极点,向刘丽玲看去,看到那女警官正以半强迫的方式,在拖着刘丽玲向前走去,而刘丽玲正在挣扎着。 我忙道:“刘小姐,你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 刘丽玲听得我那样说,才不再挣扎,可是那女警官却还在用力拖她。我忍不住大声斥责,道:“她自己会走,你不必强迫她。” 女警官呆了一下,松开了手,刘丽玲挺了挺身子,向前走去,我和男女警官跟在后面。进了警局的建筑物,又看了几个高级警务人员,如临大敌一样,迎了上来,和我打了招呼之后,各自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我还未曾出声,又看到一个中年人,提着公事包,满头大汗,奔了进来,叫道:“我的当事人在哪里?” 那中年人一眼看到了刘丽玲,立时又大声叫道:“刘小姐,你可以什么也不说。” 刘丽玲苦涩地笑了一下,道:“方律师,你终于来了。” 那中年人一面抹着汗,一面道:“我已经尽一切可能赶来了。” 刘丽玲也没有说什么。当时的情形十分乱,那个方律师,立时和几个警方高级人员争吵了起来。他们大约是在争执着法律上的一些问题。我还未曾听清他们究竟在争什么,就已经跟着很多人,一起进了一间房间之中。 一进入那间房间,我就看到了杨立群。 杨立群手捧着头,脸并不向下,只是直视着前面,一片茫然的神情,双眼之中,一点神采也没有,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他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浅灰色衬衫,可是上面染满了血迹。 在他的旁边,坐着警方的记录员。我注意到,记录员面前的纸上,一个字也没有,这证明了杨立群的确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一进房间,我和方律师,同时来到杨立群的身前,方律师先开口,道:“杨先生,你可以不说什么,我已经来了,法律上的事,由我负责。”他一面又大声向一个高级警官嚷叫道:“保释手续,快开始。” 那高级警官摇着头,道:“我恐怕不会在保释手续上签字。” 方律师怒道:“为什么?我的当事人,是一个信誉良好的商人,在社会上有地位,有身份……” 那高级警官冷冷地道:“他也有很好的用刀技巧,伤者中了三刀,全在要害。” 方律师伸出手来,手指几乎碰到了高级警官的鼻子,道:“你这样说,已经触犯了法律,你绝对无法可以肯定,伤者是被我当事人刺伤的。” 高级警官的忍耐力,显然也到了顶点,他大叫了一声,道:“我就是可以肯定。” 他一面叫着,一面回头向身后的一个警官道:“你说说到了现场之后的情形。” 那警官立时道:“是。我负责一七六号巡逻车,接到了一个女人的报警电话,车恰好在出事地点附近,在接到报告之后三分钟,我就到达现场。” 高级警官问:“现场情形怎样?”那警官道:“现场是一栋高级住宅,我到了之后,按铃,没有人开门,只听得里面有一个女人在尖叫:‘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于是,我和一起到达的两个警员,一起撞门,撞开门后,冲进去。” 高级警官又问:“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那警官吸了一口气,道:“我看到他……”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杨立群,续道:“看到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刀,身上全是血,也看到这位小姐,身上也全是血,想去扶一个人。那一个人身上的血更多,显然已受重伤,已经昏过去了,那位小姐,转过头,望着他……” 那警官又指了指杨立群:“又说了一句:‘你杀了他!’我立即打电话,召救伤车,并且,扣起了疑凶。” 那警官讲到这里,方律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高级警官阴阴地说:“律师先生,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准备辩护词吧。” 方律师闷哼一声,道:“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那是自卫。” 高级警官怒不可遏,几乎想冲过去打方律师,我忙道:“别争,现场只有三个人?” 那警官道:“是。” 我作了一个手势,道:“伤者在医院,杨先生在这里,他既然什么也不肯说,只有请小姐说说当时的经过,才能了解事情的经过。” 方律师立时道:“刘小姐,你可以什么也不说。” 高级警官怒道:“在法律上,刘小姐一定要协助警方,向警方作证供。” 方律师还想说什么,我又拦住了他,大声道:“为什么我们不听听刘小姐自己的意愿?”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向刘丽玲望去。刘丽玲本来已经在另一个女警官的扶持下坐了下来,这时,又站了起来,然后,再坐下。在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极疲倦的神色来,道:“我当然要说,如果不是胡协成向立群袭击,立群不会夺过他手中的刀来。” 方律师“啊哈”一声,向高级警官望去,高级警官忙向记录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开始记录,同时道:“刘小姐,请你详细说。” 一个警官拿了一杯水到刘丽玲面前,刘丽玲喝了一口,望了杨立群一眼。杨立群仍是一动不动,一片茫然的神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刘丽玲道:“中午,我和杨立群一起回家……” 高级警官问道:“你和杨立群的关系是……” 刘丽玲立时道:“我们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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