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警官没有再问下去,刘丽玲续道:“一出电梯,我们就看到胡协成站在我住所的门口……” 高级警官又问:“胡协成就是那个伤者?他和你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刘丽玲道:“和立群没有关系,和我有,胡协成是我的前夫。” 一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受了伤,在医院之中,生命垂危的人的身份。原来他是刘丽玲的前夫。刘丽玲曾经结过婚,白素告诉过我,看来这件事十分复杂,事情对杨立群很不利。 我一一想到这里,向杨立群看去,杨立群几乎维持着同一种姿态,根本未曾动过。 刘丽玲在警局中讲的话是这件事发生的经过,由于她讲得十分详细,所以后来,在法庭上提出来之际获得全体陪审员的接纳,相信她所说的,全属事实。 刘丽玲的讲述,我不用对话的形式来叙述,而采用当时发生的情形,来将经过呈现在眼前。 那天中午,刘丽玲和杨立群一起回家,由于是星期六,所以他们中午就回家。 (杨立群显然未曾向刘丽玲提及和我有约会,而我也根本未曾注意这一天是星期六。) 他们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胡协成。杨立群和刘丽玲,是搂着一起走出电梯来的,一看到胡协成,刘丽玲立时推开了杨立群。 杨立群并不认得胡协成,但是他也立时可以觉出,这个站在大堂之中,獐头鼠目,神情猥琐到难以形容的男人,一定和刘丽玲有着某种联系。他想伸手去握住刘丽玲的手,但刘丽玲却避开了他,只是用冰冷的证据,向胡协成道:“你来干什么?” 胡协成涎着脸,装出一副油滑的样子来,一面斜着眼看杨立群,一面砸着舌,道:“来看看你!” 一个如此獐头鼠目的男人,在装出这样的神情之际,惹人厌恶的程度,可以说是到了顶头。尤其刘丽玲曾和他有过一段极不愉快的婚姻,深知他为人的卑鄙,厌恶之情,更是难以自制,她语气更冷,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走!” 杨立群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丽玲,这是什么人?”他又瞪向胡协成,喝道:“让开!” 胡协成一听杨立群喝他,立时歪起了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她的什么人?我是她的丈夫!你是她的什么人,姘夫!” 胡协成的样子不堪,话更不堪,全是杨立群无法忍受的。杨立群立时要冲向前去,刘丽玲伸手拦住了他,向胡协成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胡协成冷笑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做了将近三年夫妻,你想想,在这三年之中,我们……” 胡协成接下来的话,不堪之极,也无法复述,杨立群大喝一声,一伸手,就抓住了胡协成的衣领,将胡协成拉了过来,在胡协成的脸上,重重抽了一下。 胡协成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突然一扬手,手上已多了一柄锋利的西瓜刀,刀尖抵在杨立群的头上。杨立群显然未曾想到对方会出刀子,他一被刀尖抵住,也僵呆了无法再有任何行动。 刘丽玲一看到这种情形,陡地叫了起来。但是她才叫了一声,胡协成便已恶狠狠道:“再叫,我就一刀刺死他,再叫!” 刘丽玲想叫,又不敢再叫,她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口。这时候,胡协成的神情,凶恶到了极点,一面紧紧地用刀尖抵住了杨立群的咽喉,一面喝道:“开门,进去说话。” 刘丽玲忙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钱,我给你好了。” 胡协成又喝道:“开门,要不我就杀人!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连老婆都跟了人,我怕什么!” 刘丽玲又惊又生气,身子在发着抖,以致她取出钥匙来的时候,因为拿不稳而跌到了地上。这时候,如果有人经过,那就会好得多。可惜刘丽玲所住的地方是高级住宅大厦。越是高级的住宅,人越是少,在这几分钟之内,并没有别的人出现。 刘丽玲眼看杨立群在刀子的胁迫之下,一动也不能动,毫无反抗的余地,而又素知胡协成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流氓,所以,她只好打开门。 门一打开,胡协成押着杨立群进去,刘丽玲也跟了进去。胡协成一脚踢开了门,四面看看,冷笑道:“住得好舒服啊。” 刘丽玲怒道:“全是我自己赚回来的。” 胡协成冷笑道:“靠什么?靠陪男人睡觉。” 杨立群怒道:“住口,你要钱,拿了钱就走。” 胡协成将手中的刀向前略伸了伸,令得杨立群的头,不由自主向后仰去。胡协成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好神气啊,我不走,你怎么样?” 他说着,陡地转过头来,向刘丽玲喝道:“快脱衣服,我们继续夫妻前缘!” 刘丽玲脸色煞白,胡协成的笑声中,充满了邪恶,厉声道:“快点,在我面前,你又不是没有脱过衣服,你有哪些花样,你身上有几根毛……” 胡协成盯着刘丽玲,才说到这里,事情就发生了。杨立群陡地向胡协成的手臂一托,刀扬向上,胡协成立时一刀向杨立群刺来,杨立群避开了一刀,伸脚一勾,将胡协成勾得跌向前去,杨立群立时趁机扑向前,两个人在地上扭打着,杨立群个子高大,力气也大,夺过了刀来,向胡协成连刺了三刀。 胡协成中了三刀之后,血如泉涌,杨立群首当其冲,自然染了一身血,刘丽玲看到胡协成倒地,想去扶他,也染了一身血。 刘丽玲拔电话报警,警员赶到,破门而入,看到的情况,就如同那个警官所述一样。 当时,在警局中,一听得刘丽玲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和方律师就不约而同,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照刘丽玲的叙述来看,毫无疑问,杨立群是自卫,胡协成先行凶,杨立群不会有什么事。 高级警官反复盘问,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口供才被肯定下来,那时,白素也赶来了。杨立群的保释要求被接纳,和我们一起离开了警局。 在警局门口,白素提议要送杨立群和刘丽玲回去,杨立群仍然是一副茫然的神色,几乎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刘丽玲神态极度疲倦,道:“我不想再去那可怕的地方,想先暂时到酒店去住。而且,我们两人,也想静一静,不想和旁人在一起。” 我和白素,当然没有理由坚持要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只好分手。 胡协成被刺伤,在医院中,留医三天,不治身死,案子相当轰动。
第八部:前生有因今生有果
在胡协成伤重期间,我和他还发生了一点小关系,是一段相当重要的插曲,但期间经过的情形,容后再叙,先说这件案子的处理经过。 杨立群自然被起诉,可是一切全对杨立群有利。刘丽玲的证供有力,胡协成有三次犯罪的记录,并且三次都被判入狱。 那柄刀,又是胡协成带来的,出售那柄刀的店家,毫不犹豫地指证,胡协成是在事发前一天,才买了这柄西瓜刀的。 一切全证明,胡协成图谋不轨,杨立群因自卫和保护刘丽玲而杀人,所以在法庭上,陪审员一致裁定杨立群无罪。当他和刘丽玲相拥着,步出法庭之际,甚至并不避开记者的摄影。 我花了不少笔墨来记述这件案子,表面上看来,好像和整个故事,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不过是杨立群、刘丽玲两个人生活中的一件事故而已。但是其中却还有一段事,是和他们两个人的梦境有关的。 当日,在刘丽玲作了证供之后,警方当然不能单听刘丽玲的一面之词,尤其,刘丽玲和杨立群的关系是如此特殊。 警方想要杨立群说话,但杨立群一直不开口,警方于是转向胡协成口中,弄清楚当日发生的事,是不是确如刘丽玲所说的那样。 胡协成在中了三刀,送医院急救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警方为了想得到他的口供,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希望他一醒,就能回答问题。 警方对这项工作处理得十分认真,派去守在胡协成病榻之旁的,全是最能干的人员。在警方人员等候胡协成醒来期间,整件案子是最轰动的社会新闻。而在这两天之中,刘丽玲和杨立群两个人,像是横了心一样,不但不避人,而且故意公然出入。 到了第三天上午,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位高级警务人员打来的。那位先生我和他不很熟,只知道他接替了原来由杰克上校担任的职务,专门处理一些怪诞的事。 他在电话中道:“卫先生,我负责等候胡协成的口供。我姓黄,叫黄堂,是警方人员。” 我一时之间,有点莫名其妙,问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先生?” 黄堂象是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在警方的档案中,知道你的很多事。而且,你和杨立群、刘丽玲都是好朋友,现在……事情……有点……好象……”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请你爽快一点讲,不要吞吞吐吐。” 黄堂吸了一口气,道:“好,卫先生,我在医院,胡协成醒过来了,讲了一些话。” 我“哦”地一声,道:“那你就该将他讲的话记录下来,他是不是为自己辩护?照我看,整件事,他很难找到什么话替自己辩护的了,他……” 黄堂打断了我的话,道:“卫先生,胡协成讲的话极怪,你最好能来听听。真有点不可思议,我完全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你或许可以有点概念。” 我实在不明白黄堂的邀请是什么意思。这一天,如果我有别的事要做,我一定会拒绝他的邀请。但是我恰好空着,而且又想到,胡协成是案中的主要人物,他的证供,对整件案子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他如果完全否定了刘丽玲的证供,案子的发展,就大不相同了。而杨、刘两人的事情,我是十分关心的。 所以,我当时就道:“好,我就来。” 黄堂又叮嘱了一句,道:“你要来,最好快一点。医生说,胡协成的伤势十分重,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忽然醒来,可以说话,是一种临死之前的回光反照的现象。” 我一听,连忙抓起外衣,飞冲下楼。 同时,我的心中,已形成一个概念。我想,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是很可能胡言乱语的,警方人员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也很可以理解。因为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虽然急急赶着路,但是并不起劲。 当我才一走进医院的大门时,就看到一个十分壮健的年轻人迎了上来,向我伸出手,紧握住我的手,道:“我叫黄堂,快跟我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转身便奔,将迎面而来的人,不客气地推了开去。我只好跟在他的后面,奔进了一间病房之中。 一进病房,我就看到了胡协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这个人的样子如何,由于在我见到他之后,大约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便已死去,所以不值得形容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神情。 他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躺在床上,可能连挪动一下脚趾的力气都没有。生命正迅速远离他的身子。可是他脸上的那种神情,却令人吃惊。他的双眼睁得极大,面肉在抽搐着,更奇的是,他不断在讲着话,声音不算是宏亮,可是十分清晰。 我一进去,就听得他在说:“小展不知道我们给他的是毒粉,他还以为是蒙汗药。” 只听得这一句话,我已经呆住了。黄堂可能注意到了我的神情,立时向我望来。 后来,我和这位黄堂先生,又有若干次的接触,知道了更多他的性格和为人。而这时,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十分机智的人,反应极快。他一看到我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的神情,立时问道:“卫先生,你懂得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连百分之一秒都没有考虑,就道:“不懂,这是什么话?” 黄堂用疑惑的神情看着我。我急步来到病床前,凑近胡协成,道:“你……你是谁?” 我在问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在微微发颤。 胡协成刚才讲的那句话,我相信全世界听得懂的,只有我、白素和杨立群三个人。 他提到了“小展”,提到了“毒粉”,又提到了“蒙汗药”。 若干年前,在北方一个乡村的茶棚中,有四个客商,因为中毒而死!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出自胡协成之口呢?而且,档案上并没有列明是什么毒,他怎知是“毒粉”? 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要弄清楚胡协成是以什么人的身份在说这句话的。 胡协成瞪大了眼望着我,眼神异常空洞,道:“我是王成!” 我的震动,真是难以言喻。刹那之间,我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 如果胡协成第一句话就这样说,我可能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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