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已接近了达宝的住所,可以看到他那间巨大的温室,我将车子驶到离温室十分近处,才停了下来。 那块被我摘下来的植物,在我衣袋之中取出来之后不久,一直被白素用一块手帕包了起来,拿在手中。我停了车之后,向白素看去,看到自那块东西中流出来的那种红色的液汁,将她的手帕也染红了。 车才停,白素就打开车门,向外走去,我忙也下了车,跟在她的后面,并且边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她:“你究竟准备去干甚么?至少应该让我知道。” 白素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我觉得做错了一件事,或许还来得及补救,所以我要回来,看看该怎么做。” 我拦在她的前面,背靠着温室的门,她一讲完话,我陡地看到她脸上,现出了极度讶异的神情。 我陡地一惊,连忙转过身去,也吓了老大一跳看到的景象太出乎意料之外!
第九部:四个人的重大秘密
我所看到的并不是甚么可怖的景象,所以我立时镇定了下来,不过,也有点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我一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紧贴着玻璃门,面向着门,站着。 由于我本来就站在玻璃门前,所以我和那人之间,只隔着一度门,相距不过十公分,几乎鼻尖对鼻尖。 那人,有着一头短而鬈曲的金发,和一张十分和善的脸,只不过这时,他的脸色十分阴沉,显然在生气。不过,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达宝。 达宝不是到南美洲去了么?这是那位老教师说的,何以他会突然又出现了?我们离开温室并没有多久,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我和他隔得如此之近,而刚才我们又未曾得他的允许,擅自进入他的温室,撇开心中的一切疑团不提,就这样和他面对面的站着,也够尴尬的了。所以在一时之间,我装出一个傻瓜笑容,实在不知道该做些甚么才好。 达宝盯着我看了一会,后退了一步,打开了门。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神情虽然恼怒,但声音却十分平和:“请进来。我相信你们已经来过了?” 我道:“是的,未曾得到你的允许,听说你到南美洲去了。” 达宝似乎并不听我的解释,在我一开始讲话之际,他已经转过了身去。我忙跟在他的后面,也走了进去。白素则紧跟在我的身后,在我耳畔低声说道:“达宝是在南美洲。” 我怔了一怔,但立时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也低声道:“就像是你曾见过两个……” 走在前面的达宝,突然停了下来,我也立时住口,不再讲下去。我明白白素的意思,她是在说,如今在我们面前,在温室中的那个达宝,是一个“化身”,而另外有一个达宝,正在南美洲。这情形,和白素曾经见过白辽士一样。 白素向我点了点头,又向达宝呶了呶嘴,达宝在停了下来之后,并不立时转过身来:“你们究竟在寻找甚么?” 达宝的这个问题,令得我怔了一怔。我们究竟在寻找甚么,连我们自己也说不上来。一切事情,全是那样扑朔迷离,我们究竟在寻找甚么呢? 白素的反应比我快:“寻找真相。” 达宝陡然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转过身来。看他的神情,他是真正感到白素的回答十分可笑,而不是故意装着好笑的。他一面笑,一面道:“真相?女士,你在寻求真相?这未免太苛求了吧!世界上的事情,有多少能给人知道真相?” 白素道:“至少,该有一个答案。” 达宝道:“同样的苛求,所有的答案。都是浮面的。谁都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二加二为甚么要等于四。” 白素皱起了眉,像是在思索达宝的话,我道:“达宝先生,这是一种诡辩,我们所要知道的,只是二加二等于多少。” 达宝微笑着,作了一个“请随便问”的手势。我指着白素手中提着,用手帕包里着的那块东西:“请问,这是甚么?” 达宝显然是早就注意到了白素手中拿着的,用手帕包着的那块东西,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因为善于观察别人的小动作,正是我的专长之一。而这时,当我一问之后,我更注意到,达宝故意地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耸了耸肩:“不知道,你们之中,有谁受了伤?” 我一伸手,自白素的手中,将那块东西取了过来,解开了手帕,向达宝伸了过去。 达宝一看到手帕中包着的那块东西,伸手在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天,你……干了些甚么?” 白素道:“真对不起,由于无知造成的。” 达宝对于白素的这一句话,像是感到了极度的兴趣,他立时向白素望去:“你不同意你丈夫的作为?” 白素道:“不能这样说,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 我感到不耐烦,提高了声音:“别讨论这些,回答我,这是甚么?” 达宝的声音相当平静:“这是一种相当罕有、十分难以培育的植物,你摘下了一部分来,使这株植物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块类似多肉植物的物体,已经不再有红色的液汁流出来,也停止了它那轻微的收缩、扩张的动作,看起来,的而且确,只是一种罕见植物的一部分。照说,达宝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可是我却绝不感到满足:“你说这是植物,可是我亲眼看见它会动。” 达宝直视着我:“那又怎样?” 我有点恶狠狠地道:“植物,怎么会动?” 达宝冷笑一声:“卫先生,我对你常识的贫乏,感到可耻。植物当然会动,要不然,一颗微小的种籽,怎么会长成一株大树?” 我十分恼怒:“少废话,谁也未曾看到过种籽是怎样动起来,变成一株大树的。” 达宝直指着我:“那只不过是你没有看到过。先生,植物是生物,有生命,活生生,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就一定会动,在动态之中,不断进化,不断生长,这就是生命。” 达宝一副教训我的神气,那令得我更恼怒:“那是动物的生命。” 达宝立时道:“生命就是生命,一样的。” 我打了一个“哈哈”:“太不同了。” 达宝用一种极度的挑战眼光望着我:“好,那么请你告诉我,植物的生命,和动物的生命,有甚么不同?” 我也用手指着他,道:“这种问题,一个中学生就可以回答得出来。植物没有神经系统,动物有。所以,植物虽然有生命,但是……但是……” 达宝在我还未曾找到适当的字眼之际,就变得十分气愤:“如果你准备使用粗鄙的字眼,只管用好了。” 我大声道:“植物是一种低等的生物,甚至,不能称为生物。” 白素沉声道:“植物当然是生物。” 在生气中的达宝,有点感激似地望了白素一眼,但随即,他又恶狠狠地望着我:“植物没有神经系统?谁告诉你的?” 我大声道:“谁都知道。” 达宝的声音也变得相当尖锐:“谁都不知道!植物没有神经系统,只不过因为人类无知,对自己没有发现的事情,就当作不存在,植物没有神经系统,这是人类无知的一个典型。” 我冷笑了一下:“植物有神经系统?植物会痛?会痒?会思想?会表达?” 达宝先是气恼,但是他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至少比你更会思想,更会表达。” 我怒不可遏:“放……” 我下面那个字还未曾出口,白素就陡然打断了我的话头,急急地道:“达宝先生,你对植物的感情,好像十分特殊?” 达宝并没有立时回答,他先闭上了眼睛片刻,然后道:“可以这样说,要不然,我不会建造那样大的一个温室来培育植物。”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忽然又道:“两位到我这里来,不见得是为了和我讨论有关植物的问题吧。” 白素道:“当然不是……” 在她讲了“当然不是”之后,她也讲不下去了,因为正如我刚才的感觉,我们究竟是为甚么而来的,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达宝也没有再等白素说下去,伸手自我的手中,接过那一块植物来:“在我的感觉而言,你摘下了这块植物,其情形和拗折了一个婴孩的手臂,没有分别。” 我对他的指摘,实在无法同意,我立时道:“当然不同,拗折了一个婴儿的手臂,等于谋杀了这个婴儿。” 达宝冷冷地道:“现在,你也谋杀了这株……植物。” 我道:“仍然不同,婴儿是一个生命。” 达宝道:“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植物,也是一个生命……”他不等我开口,就作了一个手势,制止我再讲下去:“生命就是生命,生命没有区别。” 我挥着手:“不和你作哲学上的诡辩,婴儿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当然有分别。” 达宝道:“你只能说不同,不能说有分别!” 我勉强抑止怒意,但仍固执地道:“有分别。” 达宝道:“你的意思是,婴儿的生命宝贵,不可以随便毁灭,而植物的生命下贱,可以随意摧毁?” 我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达宝用一种十分愤怒的语调:“这牵涉到价值问题,你认为婴儿生命宝贵,那只不过是因为你和婴儿是同类。” 我不肯放过他,立时“啊炳”一声,说道:“难道你和植物是同类?” 这本来是一句无理取闹的话,达宝一听得我这样问,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陡地一震,然后,立时转过身去。他虽然没有面对着我,但是我仍然可以从他的背影上,感到他的情绪极度激动。 我莫名其妙,转头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也是一片疑惑之色。 达宝非但背对着我,而且,大踏步向前走去,我想跟上去,白素拉了我的衣角一下,不让我跟上去。 我们看到达宝一直向前走,来到了那株大羊齿之后,那地方就是放置那个培育箱的地方。然后,看到他打开箱盖,俯下身,不知做了一些甚么。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直起身子来,仍然背对着我们,说道:“两位如果没有甚么别的事,我很疲倦了。”他竟然下起逐客令来了。 白素不等我开口:“达宝先生,马基机长自拘押所中,被人救走,你已经知道了?” 达宝道:“是。” 白素踏前了一步:“你甚么时候从南美洲回来的?” 达宝道:“才回来。” 白素笑了一下:“达宝先生,我可以肯定:机场一定只有你的出境纪录,而没有你的入境纪录。” 达宝在又挺直了身子之后,一直是背对着我们的,这时,白素的话才出口,我又看到他震动了一下,然后,他道:“这是甚么意思?” 白素的语调,极其悠然:“因为我知道达宝一定还在南美洲。” 达宝再度震动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嘲弄的神情,望着我和白素:“如果达宝还在南美洲,那么,我是甚么人?” 白素道:“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人,你们不可能都有孪生兄弟,真的,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人。” 达宝摇着头:“你甚至不知道你自己在讲些甚么,我不再和你讨论下去了。” 我大声道:“我知道她在讲些甚么。她是在说,你们,至少你和白辽士,都有替身,和你们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你们究竟在搞甚么鬼?” 我最后这句话,声色俱厉地问出来。我以为达宝一定在我的逼问之下,会感到十分慌乱了,谁知道达宝只是打了一个“哈哈”:“替身?你以为我们是甚么独裁国家之元首?我反要问你,你们究竟在搞甚么鬼!” 对于达宝的反问,我答不上来,只好道:“我不在搞鬼,只是在追查,而且,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为止。” 达宝作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神情,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将我的威胁放在心上,这令我感到十分狼狈。而更令我狼狈的是,他接着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警察力量微乎其微,原因是因为人人都自爱而遵守法律。” 我只好道:“是你请我们进来的。” 达宝道:“现在,我请你们出去。” 我在狼狈之余,无话可说,只好耍一下无赖:“好,你赶我们走,是为了在温室中进行日光浴时,好不让别人看到?” 达宝陡然皱了皱眉,现出了一种十分厌恶的神情,讲了一句话。可是由于他讲得极低声,所以我没有听清楚。我猜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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