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株大树,有“密集的爆裂声传出”。于是,她就去察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两株大树。 尽管在事前,她已知那两株大树的不凡。但是在她亲眼见了之后,仍然叹为观止。 (黄蝉在此处,化了不少笔墨形容“亲眼看到”和“阅读资料”之不同处,目的显然是要引发我去“亲眼一看”,可说用心良苦。) 黄蝉看到的,她强调,绝不是“两段大木”,而是“两株大树”。虽然无枝无叶,但是给人以强烈的生命感。 我和白素不知道黄蝉是不是在这里故弄玄虚,但是她形容得很笼统,叫人不容易明白。 而大树确然有“爆裂声”传出,劈劈啪啪,一如树木在燃烧时发出来的一样。 可是树干本身,却并没有裂开的现象。两株大树都极高大,被斜搁在一个大广场上。黄蝉曾用小刀削下一块树皮来,发现树皮润湿,青绿,有树汁,和一株鲜活的树所呈的情形一样。 这是最实在的描述了,照正常的情形来说,被锯下来的树,已超过了三十年,决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形。但是也有可能有特变,黄蝉的记述中,这样表示了她的意见:就算是人体,也有埋在土中超过千年,肌肉非但不腐烂,而且还保持水分,充满弹性的记录。 黄蝉能有这样的联想,给我的印象很好。她接下来的一段文字,更惹我好感。 她这样记述:“著名的异象探索者卫斯理,曾记述过一个被密封了的唐代女性尸体上,还有存活的细胞,以致发展成了新的生命。所以要再令大树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看到了这一段,我不禁微笑,白素在一旁笑:“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抗议:“称我为著名的‘异象探索者’,这不算是拍马屁吧。” 白素笑而不答。我吸了一口气,知道快到紧要关头了,所以看得更用心。 黄蝉下令加强注意,一有异象,立刻向她报告。 第三天,她接到了报告,两株树的主干上,都出现了裂缝——在发出了一下清脆的爆声之后,就出现了笔直的贯通了整个树干的裂缝,竟约一毫米。 接到了报告之后,黄蝉立即去察看,那裂缝笔直,使用测量工具,也不会有这样直。 黄蝉立即下令,动用了X光仪器,去探测有什么变化,结果是并无异状,探测的结果,树就是树,除了木质之外,别无异物。 黄蝉在这里特别注明:“请特别留意此点。” 我知道以后必然有些事发生,指著那行注明:“难道后来有什么东西从树中生出来?” 白素望了我一眼——我的话,听来很是骇人,但是她竟然觉得可以接受。由此可知,我们所得的资料,实在已令我们吃惊之极,一些想法都出了格,在这种情形下,特别容易作大胆的设想。 接下来的每一天,在固定的时刻,正午和午夜,大树每天都有两次发出同样的爆裂声响,每次裂开的阔度,都是一毫米。 也就是说,在五天之后,树干上的裂缝,已阔有十公分左右。 在裂缝只有两三公分宽的时候,黄蝉就应用强烈的照明设备去照射,在强光之下,看到裂缝深约五十公分,看进去,并没有什么发现。 黄蝉估计,照这样的速度演变下去,大树的树干,可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裂成两半。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大树仍然依时爆裂,黄蝉感到了极度的迷惑,和各方面接触,想弄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可是所有人都无法作出任何假设。 只有一个想像力很丰富的植物专家,发表了一些独特的意见,他说:“植物有生命,人人皆知,但是植物有感情,却少人知道,植物没有神经系统,人人都那么说,但我们对植物究竟知道多少呢?我认为,这两株大树,是在一种绝望的情形下,正进行死亡的分裂。换句话说,它们是在自杀。” 大树自杀,而且是在被锯下三十多年之后再自杀,实在匪夷所思之至。但是他说植物有感情,我是同意的,在我的经历之中,曾遇见过由植物,循植物生命方式进化而来的人,外形和由动物生命方式进化而来的人,外形几乎一模一样。 资料中没有黄蝉在听了这番话之后的反应,倒记述著当裂缝在超过十二公分之后,黄蝉为了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伸手进去摸索。 我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白素道:“这需要相当程度的勇气。” 我同意,因为事情本不可测,而她如此敢于冒险,这使我对她的观感,又有了一些改变。 黄蝉记述著她自己伸进手去的经过,很是详尽。她说,当她决定了这样做之后,她吩咐一个手下,执一柄利刃,守在一侧,只要她一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叫一声,她手下就立刻挥刀砍断她的手——那样,至多牺牲一苹手,不致于丧生。 黄蝉的这种安排,虽然夸张了些,但也可见她行事之果断——如果树中有什么怪物,咬住了她的手,又传送什么毒素过来,她的安排就有用了。 她伸手进去,凭手指的感觉,结果颇令人啼笑皆非——她摸到了木头。 伸手进了大树树干的裂缝之中,摸到了木头,这结果再正常也没有。 可是一切事实是如此异特,又绝不应该有那样的结果,所以益发见事态之诡异。 黄蝉摸得很是小心,摸来摸去,摸到的都是木头,手指是在木头上移来移去。只是觉得,有些凹凸不平——绝非粗糙,而是在很光滑之中,有些起伏的曲线。 她尽量移动她的手,感觉上是摸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至于那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一直到了那裂缝,扩大到了三十公分时,已经很容易可以看清裂缝内是什么了。 裂缝之内是木头。 或者可以说,是大树的树心,大树如果在完全裂开之后,光滑的树心就会显露出来。 是什么力量,又有什么目的,使大树要进行这样的变化,黄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静待其变。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是一个很神秘的日子),午夜时分,一声比往日更大的声响,大树完全裂开,有直径约五十公分,长度约两分尺的树心,滚跌了出来。 两段树心的木质,很是光滑,在广场土并排滚动得极快,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包括了久经应变训练的黄蝉在内,都惊呆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异。 等到黄蝉定过神来,想要下令,制止那两大段圆木滚动时,更怪异的事又发生了。 只听得又是一下爆裂之声,那两段树心,在突然静止之后,又再齐中裂开,裂开之后,在树心之中,突然弹起一男一女,全身赤裸,头梳高髻,盘腿趺坐,出现在各人之前。 黄蝉记载著,当时在场目击这异事发生者,连她在内,共十七人,资料之中,详细地列明这十七人的姓名、职位等等。 黄蝉还记述著,当她目击那种奇异的现象时,她的脑部活动,根本无法正常运作,所以在那刹间的想法,也不是很合常规。 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把那裂木而出的一男一女坐像,当成了是放在盒中的“不倒翁”——盒子跌在地上,跌开了,不倒翁跌出来,自然而然,竖直了身子。 接著,她混乱的思绪,又忽然想到了一些植物传播种子的方法,也是利用开裂的动作,把种子弹出来的。豆科植物,芝麻乃至凤仙花,都用这种方法来散播种子。那一男一女裂木而出的奇景,也有点像大楠树的种子成熟,所以树干裂开了,把他们弹了出来。 她又想到,大树像是孕妇,在树中孕育了那一男一女,等到成熟了,就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带到了人间。 黄蝉把她在那刹间的感想,详细地记述了下来。 我看到这一部分时,用手拿住了显示微缩软片的萤幕,望向白素:“这女人┅┅竟以为我会相信她的记述?” 白素的反应很平淡:“或许,她以为卫斯理可以接受任何不可思议的事。” 我“哈哈”一笑:“别对我寄以太大的希望,像她记述的事,我不会相信。” 白素道:“请给我一个不相信的理由。” 我怔了一怔,这“不相信的理由”,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说。我提高了声音:“请给我一个该相信的理由。” 白素扬了扬眉:“那一男一女两个像,他们还在,只是你不愿去看。” 我再挥手:“就算有那两个像在,也难以想像他们是从树木之中迸出来的。” 白素笑:“看来卫先生的想像力,比起那位吴先生来,差得远了!” 我有点恼怒:“你说到哪里去了,哪位吴先生?” 白素只给了我三个字:“吴承恩。” 我呆了一呆,吴承恩,他的名著是《西游记》,其中的主角是一苹后来皈依了佛法的猴子,这苹猴子是从一块大石中迸出来的。 一块大石孕育出了会七十二般变化的神猴,这样的想像力,自然比大树之中,孕育出两个人像来,要丰富得多了,我确然自愧不如。 可是,神话是神话,事实是事实,我的朋友之中,年轻人和黑纱公主,声称他们曾进入神话世界,而我现在,却分明是在人间。 我仍然大摇其头:“她一定另有目的,所以才把故事编得离奇怪诞,想叫我人彀。“ 白素低叹了一声:“成见,俗称‘有色眼镜’,很阻止人作出正确判断。” 我没有再说什么,接连闷哼了好几声,才放下了遮住萤幕的手。 黄蝉仍在说她的想法,她一直以为那从树心中迸出来的一男一女是真人,一直到她大著胆子走近去,伸手触摸到了他们,才大吃了一惊——竟是木质的! 本来,应该是从树中迸出了两个活人来,才叫人吃惊的。可是由于那一男一女,太像真人了,在半开半闭的眼中,似乎有眼光在闪耀,而竟然是木头的,这就叫人惊上加惊! 黄蝉在定下神来之后,心知这档异事,实是非同小可,所以当场宣布,发生过的一切,列为国家最高机密。把那一男一女,搬入了密室,动员了许多专家,也动用了许多仪器,对这两座像进行研究。 研究的结果倒一点也不出人意表:人像的质地是白楠木,连确实的木龄都测出来了:六百四十一年。 这个准确的数字,给了黄蝉相当的启示。 她知道“神木居”是元朝建造,那两株树也是在相近的时间移植的,这数字正好吻合。 而且,她同样检查了大树,树龄是六百七十年,树心的木龄,则和人像相同。 那也就是说,两株大楠树,在成树之后约三十年,就发生了奇异之极的变化——在树干中间,开始生出一段新的木质,而在那段木质之中,又孕育了两个人像,经历了六百多年之久,这两个人像,才裂木而出。 这说明了什么呢? 黄蝉提出了这个问题,接著,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资料至此,已简述完毕。 我先发表意见——举高了手:“保证没有成见。” 白素摇了摇头,表示不信,我道:“植物天然形成人形的情形,多有发生。人参、何首乌,多有人形。” 白素扬眉:“像到了这种程度?再好的艺术家,也造不出这样的雕像来。”我道:“鬼斧神工,大自然的杰作,不是人为所能及于万一。” 白素皱眉:“实际一点。” 我道:“植物会变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多有花木成精的故事,《聊斋异》中最多。也有传说之中,人参到了二千年以上,就会变成小孩子满山乱跑——也是赤身的,看来花木之精,不擅著衣。” 白素叹了一声:“别胡言乱语。” 我否认:“不是胡言乱语,这两个人像,说他们是树精也好,是树神也好,总之,和传说中的各种精怪,都可以发生关系。” 我确然是十分认真地在运用我的想像力,对这怪事作出假设。白素也不再说我“有成见”了。 她眉心打著结,我知道她正在设想什么,所以没有去打扰她。 过了一会。她才问:“原振侠医生曾说过,他认识一个怪医,曾经制造出一个可能是人蛙合一的怪物,他曾在黑暗之中,碰到过那精怪的皮肤,滑腻如同蛙皮?” 我立刻知道白素这样问的意思,我用力摇头:“蛙和人合一,还可以设想,因为大家究竟全是脊椎动物,而若是说动物可以和植物结合,这未免┅┅难以设想。” 白素妙目盼兮,向我望来,我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且,也立刻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动物和植物的结合,非但可能,而且早已实现。遗传工程学家把萤火虫的基因,和烟草的基因相结合,就产生了会发光的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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