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理论上来说,生物的遗传基因,可以作无数的配合,如果把苹果和牛的基因结合,可以产生出牛角上会结出苹果的牛,或是树上会长出牛肉来的苹果树。 这门在近二三十年中,迅速发展起来的科学,在理论上来说,可以造出任何怪物来。 遗传基因工程学集中研究的是生物的“去氧核醣核酸”,简称DNA,那种隐藏在细胞中的东西,蕴藏著一组密码,包含了生命的全部奥秘。 人类的科学已经闯进了这个极度神秘的领域,虽然才起步不久,但是前程之广阔,可供想像的天地之宽广,已经令人神为之夺,气为之窒! 我这时,只是略为想起了一些,已经禁不住脸色苍白了起来。 白素缓缓地道:“你想到一些什么了吧。” 我道:“不具体,但是┅┅至少,动物和植物是可以结合的。” 我说到这里,陡然吸一口气:“和黄蝉联络。” 白素立刻拿起了电话来,看来,她早已知道,在我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必有此举。 电话一通,就听到了黄蝉的声音:“全看完了?” 我和白素齐声道:“全看完了。”我加了一句:“资料好像还不完善。” 黄蝉立即道:“再完善的资料,也不如亲眼看实物的好,卫先生,你说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才有了回答:“请你先到我这里来一次再说。” 黄蝉立时答应,不到半小时,她就来了。在她来之前,我和白素,又各抒己见,作了一会讨论。 黄蝉一到,我开门见山就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非要探索那一男一女,两个‘木人’的秘密不可。” 黄蝉没有立刻回答,白素柔声道:“你不说,他不会再继续下去。” 黄蝉咬了咬下唇,神态极动人,她昂首甩发:“好,我说——怪事发生之后,我作了报告,一个首长看到了报告,也来看了那两座像,他认为,那两个确然是树神,是吸收了大树经数百年的精华,修炼而成的。”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又怎样?把他们煮汤来喝,可以延年益寿?”
十二、异种生命
黄蝉苦笑:“不,首长认为,那两个树神,应该可以有生命,他下令要我设法令他们还阳。” 我要竭力忍著,一句粗话才没有出口。 我的神情自然不屑之至:“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还阳’?木头人根本没有生命,没有灵魂到阴间,如何能叫他们还阳!” 黄蝉直视著我:“那位首长的想像力很是丰富,他认为,一定是早几百年,有人进入了树身,潜身树中修炼,本来是有生命的。” 我瞪著黄蝉:“当然是有生命,树的生命。” 黄蝉却道:“人的生命。” 我仍然瞪著她:“那位想像力丰富的首长,如何想像两个木头人会有人的生命?” 我语中有讽刺之意,那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的。黄蝉侧著头:“他的假设,也可以说是我的假设——至少,我同意了他的假设——” 一直以来,黄蝉不论说什么,都十分直截了当。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拖泥带水,棉嗦无比。 我皱著眉,正想表示我的不耐烦时,白素已然道:“我明白了,这假设,确然大胆之极,简直是难以想像的想像,你和那位首长,都了不起,确然想像力丰富之极。” 我更是有点恼怒了——连白素的说话也变得这样不明不白起来,这绝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我向她望去,一和她的目光接触,我就立刻感到,她的目光之中,含有责备之意。我怔了一怔,先想到的是:怎么我没有怪她,她倒反而怪起我来了? 继而一想,莫非是我疏忽了什么,应该想到的,却没有想到? 再接著,脑中灵光一闪,我也想到了——那几乎是难以想像的想像。 我张大了口,刚才我还嫌黄蝉和白素说起话来,不明不白,现在我比她们的表现还要差得多,我竟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白素先开口,她对黄蝉道:“你们研究的时间长,一定已找到了适当的语句,可以把这种设想表达出来。” 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一时之间,我确然找不到适当的语句去表达。 黄蝉一字一顿,用她那动听的声音道:“我们认为,若干年之前,有人把人的最初生命形式,和树的最初生命形式结合,使它们一起生长,这才形成了如今这种奇异之极的现象。” 黄蝉的话,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 人的最初生命形式是什么呢? 是一枚受精卵子。 树的最初生命形式是什么呢? 是一粒雌雄结合了的花粉。 日后,极其复杂的生命形式,都从这最初的开始演变出来。 而在这最初的开始之中,已经固定了生命日后演变的一切过程。 受精卵会变成人,花粉会变成种子,成为大树。 如果在最初的开始,就令它们结合,把两者的遗传密码混合,那么结果会发生什么样的演变? 当初进行这种混合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能预见到今日的情形? 今日的情形是:木中有人,人中有木,孕育成熟,木还会把人“产育”出来,分明是人,却全是木质。全是木质,却又分明是人。 这样的人,是不是有生命? 能令这样的人有生命,是不是可以说把这种人的灵魂找了回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令这种人“还阳”了——由木头人变成了活人! 刹那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至,我甚至想到,这样的“木人”,会不会在阳光、泥土、水分的作用下,生出根和叶来,又由木形人,变成人形木。 我的思绪,杂乱无章,想到哪里是哪里,我相信白素,甚至是早已有了这样设想的黄蝉,这时也一样思绪紊乱,因为事情实在太“不能想像的想像”了。 我当然有极多的疑问。在众多的疑问之中,我最先问的一个是:“有什么目的?” 要令人形木,变成有生命,目的是什么? 黄蝉吸了一口气:“树木的遗传基因,可以使树木的生命,延续好几千年,而人的遗传基因,使人的生命,在六十年之后,就进入了衰老期。” 我抬起头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目的是老课题:长生不老。 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用尽了方法,从来也没有成功的公式——个别人“成仙”的例子,也确然是由于遗传基因得到了彻底改变的结果,但是想到利用树木的长寿基因,那真是古怪至于极点了! 我苦笑:“确然,那两个人已经得到了树木的生命形式,可以好几千年不衰老,可是,这种形式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黄蝉的语调有点急切:“他们既然有树木的遗传,也必然有人的遗传,要是能令他们恢复人的遗传,也就等于令死人还阳,成了活人!” 我不由自主摇著头——事情更怪诞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人的肌肉组织是木质的,骨骼也是木质的,内脏又是什么质地的呢? 是不是有的地方,组织如人,有的地方,组织如树? 如果这样,那多半骨骼是木质的了。 我忽然又想起,在中国的骨伤医术中,有“柳枝接骨”之术,植入骨中的柳枝,会被钙化,成为骨骼。这两个木质人,是不是也会有这种变化? 我感到晕眩间,黄蝉道:“我们感到,这种事全然超越了人类的知识范围,只有请卫先生来一起商议,才可能有结果。” 我勉力定了定神:“可是你们所用的方法,也未免太迂回曲折了。” 黄蝉苦笑:“你该知道你的‘保护罩’是多么难以攻得破,我们也是不得已。” 我“哼”了一声:“我的保护罩算得了什么,有比我更懂得保护自己的。” 我这时,已经想到,这桩奇事,既已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想要不参与,已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我自度并没本领彻底解决它。虽然我可以作出若干假设,但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而我心目中,已有了一个不必解决这宗怪事的好所在,这个所在隐秘之极,所以我在说出来之前,先有了那两句话。 那句话一出口,我忽然觉得白素伸指,在我的腰际,轻轻点了一下,那是她在示意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她在作出这样的示意之前,当然知道我将要说些什么,由此可知她的想法和我一样。 白素一方面阻止了我的话,一面已在问黄蝉:“相信你们不单有假设,而且必然已经绕著这个假设,作了不少研究。” 黄蝉立即道:“是。” 白素再问:“你们的研究,已有了什么结果?” 黄蝉道:“可以说一言难尽——绝不是我们不愿公开研究的结果,而是实在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明白,最好的办法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已接了上去:“最好是我们亲自去看!” 黄蝉点头:“正是。” 我和白素互望,白素有鼓励我答应的神情,我则还很是犹豫。 黄蝉道:“保证没有任何节外生枝,保证没有和研究人员之外的任何接触,保证不对两位作任何干犯。” 她一口气说了三个“保证”,态度诚恳之至,我叹了一声,心想就算是一个陷阱,我也非跳下去不可,因为事情实在太奇特有趣了。 于是我道:“好。” 一见我答应,黄蝉这个身分如此异特的美人儿,意像是小女孩一样,拍手欢呼,一跳老高! 黄蝉确然诺守著她的保证,一架专机,由她驾驶,直飞目的地——并不是我故作玄虚,只为“目的地”,而是我真的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飞机在经过了我可以辨认的山脉和城市之后,机舱的窗子,忽然起了变化,成了镜面,那是通过温度的提高而得到的效果,于是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我闷哼一声:“鬼头鬼脑。” 白素却原谅:“若是主人有不想客人知道的秘密,应该有保密的权利。”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改用唇语向我道:“我不让你说出勒曼医院来,也同样是为了保密!” 我笑著点了点头——白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勒曼医院,只有勒曼医院的那些医生(其中有不少来自外星),才能解决这个玄秘。在地球上,也只有神秘的勒曼医院,才对生命的奥秘有相当程度的认识,可望在这种基础上,解决这个树和人之间的关系的谜。 我当然也知道白素阻止我说出来的原因——勒曼医院的存在,已不是绝对的秘密,对于医院几乎已掌握了长生不死的奥秘,太震人心弦,不知有多少强势力想和医院发生联系而不果。 若是因为这件事,而使他们和勒曼医院有了联系,那会给勒曼医院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不宜提起。 后来,更证明了黄蝉他们,进一步的目的,正是想通过我,和勒曼医院取得联系——这一点,我也早有自知之明,自知没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勒曼医院才有! 飞机降落之后,四面环山,不知身在何处,山谷之中有两组建筑群。我出言讥讽:“这奇异现象研究所的规模真不小。” 黄蝉淡淡地道:“还有别的机构。” 上了一辆密封的车,直驶进了一个建筑物之中,黄蝉提议:“先去看看那两个‘人’?” 我和白素都没有异议,在打开了一扇大型保险库的门之后,见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人”,我和白素走近他们,一直到了伸手可及处,仍然无法相信这两个不是真人。 尽管他们一动也不动,可是却具有强烈的生命感,绝对影响人的判断力:这不是一个物体,而是生命,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生命,总之是生命! 我和白素,屏气静息地注视了好一会,黄蝉道:“可以触摸他们。” 我和白素一起伸出手来,轻抚著,有木质的感觉,但同样也有肌肤的温润。 我陡然想起,望向黄蝉:“你应该已进行过组成细胞的显微研究。” 黄蝉道:“是。” 她不等我再问,就道:“结果惊人之极,细胞组织既非植物,也非动物,从来也没有见过,而且肯定是活的,有生命,详细情形,可以给你看我们拍摄下来的上千幅显微相片——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生物学家见过同样的细胞组织。” 黄蝉并没有夸张,当那些通过电子显微镜三千倍放大——拍摄下来的照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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