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逃得过去的。 撇开在历史记载之中,那么多成了仙成了佛得了道升了天的人不说,在我的经历之中,也有许多人,通过了生命形式的改变,而逃过了地球人的生命规律。 其间,海棠是,玛仙是,陈大小姐是,李宣宣齐白是,很多人都是,甚至于宁愿身在阴间为鬼魂,不在阳世为人的曹普照的一家,也可以算是。 而如今令得我们心烦的陈长青,也是。 可知只要生命的形式一转变,生命的规律,自然也会改变,不是一定要经过“老”这个历程的。 白素自然知道我的心意,她道:“地球人有地球人的生命规律,非地球人,有非地球人的生命规律,总之是生命,就受囿于生命规律,无法解脱。” 我无法不同意白素的说法——这个说法,无可反驳。我道:“或许别的生命,其规律不如地球人的那样可怕。” 白素道:“或许,也或许更可怕,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到了那地步,才能真正知道。“ 我叹了一声:“或许,每一种生命,对自己本身的生命规律,都感到可怕和不满意,都努力要求摆脱,这便是人类何以如此热衷于成仙成佛的缘故——所追求的,无非是生命形式的改变。” 白素望向我;“你也想?” 我又喝了一大口酒,把酒瓶送给了白素,白素也抿了一口。 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我却只想听其自然。” 白素点头:“你的意思,和我一样——天地之间,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一种生命形式,遵循这样的规律,一定有它的道理在,硬要改变,即使成功了,也不过是跌进了另一种规律而已,像陈长青——”我不禁摇了摇头,陈长青是我们所知的一个转换了生命方式,可是却身在困境的例子之一,其余的人,在转变了生命形式之后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或许他们从此对投入了新的生命规律,感到十分满意。也或许,他们一样不满意或许甚至十分痛苦。 但不论他们是苦是乐,是悲是喜,我们都无法知道。一则是由于他们不会来向我们诉苦:二则,正如陈长青所说的那样:根本不知如何说,说了我们也不会明白,夏虫尚且不可以语冰,另一个生命形式,如何向我们诉说他的苦与乐? 我和白素的想法一致,我们自然而然,握紧了手,我忽然想起:“像我们的女儿那样,她算是甚么?” 红绫的情形,十分特殊,她并没有转换生命形式,可是她的情形,又和普通的地球人大不相同。 白素道:“她当然是地球人——她与众不同的是,她脑部活动的能力,得到了释放,在数以亿计的脑细胞之中,通常人运用到的不到千分之一,其余的都处于休息状态,而她则动用了较多,所以与众不同,但是这种不同,当然不足以令她脱出生命规律。我压低了声音:“要是有朝一日,她要改变生命形式呢?我们是反对还是赞成?” 白素笑:“你平日的潇哪里去了?” 我知她所指,便笑:“自己的女儿,总紧张一些——当然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只怕也看不到了。” 白素却扬眉:“灵魂也有知觉,即使是在生命原来的规律之下,灵魂解体,一样可以有知觉,怎么会『看不到?』我笑道:“自然,我是坚决不喝孟婆汤的。” 白素道:“只要你不投入轮回,也就不会接触到孟婆汤这回事。” 她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听来很是古怪,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口。 白素却又道:“适才我和李宣宣联络——”我性急,插言道:“是啊,结果如何?” 白素道:“她说,午夜时分,会来与我们相会。” 我追问了一句:“齐白来不来?” 白素道:“她没有说,我没有问。” 我叹了一口气,我想,齐白是一定会一起来的——他们之间的恋情,非比寻常,上下两千年,纵横三万里,那是超越了多少个世纪的延续,一旦重聚,就算他们拥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岁月,也自然应该珍惜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 白素也不知道何以李宣宣要到午夜才来,她生命形式奇特,至今我还不是十分了解,自然也难以理解她行事的奇特方式。 这一天,余下来的时间,我都试着和陈长青联络,可是我发出去的讯息,如石沉大海,一无着落——在这里需要作说明的是,我的所谓“我发出讯号”,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说法。 我不是灵媒,不像灵媒阿尼密或金特一样,有着特殊的和灵魂沟通的本领。我也没有”神游”、“他心通”之类,可以遨游灵界的能力。 我所做的,只是集中精神,把自己的意念,凭自己的意志输送出去,也就是说,使我的脑部活动,集中在某一件事上,并且尽量加剧脑部活动,使之能产生一种力量,为灵魂所感应。 这样做法,能有一定的能量输出,那是肯定的事——现代实用科学的仪器,甚至可以记录这种能量的强弱度来,但是能不能为灵魂感应到,则是另一个问题了。 灵魂的特异能力,和种种通灵的神通,所能突破的,就是他们输出的能量,容易为灵魂所感应。 不论是灵媒,是神通的拥有者,或是普通人,所发出的脑活动能量,要被一个特别指定的灵魂感应到,比较困难,而被恰好在能量发射范围之内的过往游魂感应到的机会比较大。 温宝裕就曾如此这般,把黄老四的灵魂,召进了一个小女孩的脑部。
第八章 金刚摧心咒
所以,我试了好久,虽然一无所获,我也并不觉得特别失望——若是一试就中,反倒令我吃惊了。 而且,我已认定一点:陈长青若是真正走投无路,他一定至少会来找我商量一下,毕竟在阳世,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在灵界的情形既然不妙,只怕也不会有甚么朋友了。 快到午夜时分,我和白素,在书房等李宣宣大驾光临,我有点不安,因为红绫自下午出去之后,直到此时,还没有回来。 我当然不怕她会有甚么意外,但是这种情形,以前没有发生过,所以有些突兀。 离午夜越近,我思绪也越是乱。我知道“午夜”这个时间,有着相当特别的意义,有许多神秘不可测的事,都会在这个时间发生,李宣宣选择了这个时间出现,不知道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我又胡乱想着,大约是到了离午夜还有十来分钟时,在红绫的房间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白素:“宣宣,你来了?” 李宣宣这个阴间使者,确然具有神出鬼没的本领,所以白素才那么问。 我则因为正在紧张红绫,所以几乎在同时,我问的是:“红绫,你回来了?” 红绫的房门关着,并没有随我们的问而打开。李宣宣固然能突破空间,骤然出现,红绫未脱野人本色,她自窗口入屋,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房门没打开,但是却有一阵扑打之声传来,我和白素一听,立时齐声道:“那鹰!” 我几步窜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那鹰一跃而出,在地上扬起,就抓住了我的椅脚。 那鹰和红绫之间,几乎已能做到“语言沟通”这一地步了,但是我和它之间,却没有这个本领。 也是红绫好事,她因此教了那鹰几个动作,并且告诉了我这几动作的意义。 其中,就有以爪抓椅脚的这个动作在内,意思是:有重要的事发生,跟它走。 我也看到,只是那鹰独自飞了回来,红绫并没有回来,而那鹰又有这样的动作,让我吃了一惊,失声道:“发生了甚么事?” 或许,那鹰能听懂我的话,但是,我却无法明白它的回答,它展开双翅,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这个特定的动作,红绫也曾告诉过我,那表示“立刻就跟它走,不必再多问,事情很急”之意。 我望向白素,白素十分镇定,只是略皱着眉:“这孩子,不知道又有甚么事了。” 我疾声道:“我们快去看!” 白素道:“李宣宣快来了,孩子必然不会有甚么大事,你独自去就行。” 这时,我也感到自己未免太紧张了些,说话之间,那鹰比我还急,意已穿窗而出——要到何处去,得靠它带路,所以我也无可奈何,跟着从窗口穿了出去。 才一落地,就看到那鹰停在车顶上——这是要我驾车前往,我一面上了车,一面心想,还好是午夜时分,路上人车都不多,不然,在大白天,一头飞鹰开道,我驾车随后,这也够招摇的了。 车子下山,那鹰一直在前飞,若是直路,它便停在车顶,不断以喙喙车顶,像是在催我“快快快”。 我心中焦急,心想,这次事后,总要红绫孝浍我和这有更复杂的沟通不可,不然,光是这种哑谜,已经令人不耐烦之至。 车子很快出了郊区,行驶了约三十分钟,又驶上了山路——这条路我认得,通上山去,是一座庙宇。庙宇当然不是甚么古刹名寺,但在本地,规模之大,也算是数一数二,僧人颇多,善信也不少,有几个主持僧人,都被公认为很有佛学修养。 如果说目的地,竟是这座庙宇的话,那真是怪不可言了,我实在无法想像红绫和寺庙之间,会有甚么联系。 不过,这倒也令我放心,因为红绫若是在庙中,那是决对不会有甚么严重的事发生,现代社会,离“火烧红莲寺”的时代,究竟大不相同了。 车子继续向前驶,不多久,到了山路的尽头,果然是通向庙宇,超过一百级的石级。 我停车,走出来,抬头望去,只是月色之下,那高耸的石级,看来庄严莫名,令人未见神像,便生敬畏之心。那鹰已在盘旋着向上飞去,四周寂静之至,那种气氛,使我也不想大声呼叫。 我提一口气,耸身向上奔去,一口气奔完了石级,只见高大的庙门之前,有三个僧人,伫立月下,一见了我,就迎了上来。 这三个僧人,都五十上下年纪,居中一个先开口:“卫施主吗?” 那僧人叹了一声:“她正和几个外来僧人……争执,卫施主请快来。” 我听得莫名其妙,红绫和“外来僧人”有甚么关系,有甚么争执可起。可是从这三个僧人的神情看来,这“争执”似乎很严重! 一时之间,也不等我再问,那三个僧人,领着我向寺内便走。 那寺庙的建,虽然不伦不类——以现代化的建技术,加上传统式的装饰,但是规模却也相当宏大。我跟着那三个僧人,自大殿穿走了过去,三个僧人一面急急走着,一面向我解释:“佛寺的传统,有外来的僧人,要求暂住,不能拒绝——”我点头,“是,那种行为,称为”挂单“。那僧人又道:“这次,外来的僧人一共有七个,像是从天竺来的。” 我笑了一下,他们竟然称印度为天竺,可以说是古趣盎然。那一带是佛教的发源地,来自该处的僧人,自然更不会被怠慢。 可是怪的是,印度和尚,怎么会和红绫发生纠缠。 我问了一下,可是那三个僧人,一致现出了一种很是古怪的神情,欲语又止。我最怕遇到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所以索性不再问,因为见到了红绫,自然一切都可以明白。 一直走到寺院建群的后面,另有一个小院子,有几间僧舍,都是灯火通明——现在的寺院中,即使是“青灯古佛”,那灯,自然也不会是油灯,而是电灯了。 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却一样十分寂静,那三个僧人把我带进了院子之后,向正中一间僧舍,指了一指,神色犹豫,不再向前,那意思是要我自己过去看。 我闷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向前去,伸手推开了门,里面灯光之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以致最初一秒钟,几乎甚么也看不到。 及至定了定神,眯着眼,这才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我看到的情景,绝不诡异甚至可以说,是一座寺庙之中的正常情形。但是由于其中有我的女儿红绫在,所以又给我以十分怪异之感。 室中一共有八个人,七个僧人和红绫。她们八个人都跌坐在蒲团之上,室中除了灯光异乎寻常的明亮之外,别无其他陈设。 那八个人的位置是:七个僧人围成了一圈,把红绫围在当中。八个人都用同一个坐姿,通常,老僧入定,就都是这种姿势。 而他们都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出。刚才那三个僧人说他们之间有争执,我也看不出争执在何处。 看清了情景之后,我一张口,就想叫红绫,可是还没有先出声来,就陡然一惊,因为我已看清,其中至少有两个老僧人,我以前是见过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