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屋中一切”的怪遗嘱
地图上的各种颜色,都有它的代表性。蓝色表示河流、湖泊和海洋。蓝色浅表示水浅,蓝色深,表示水深。绿色表示平原,棕色表示高原或山脉,棕色越深,海拔越高。地图上的白色,则表示这一地区的情况未明,还有待地理学家、探险家的探索。 然而,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呢?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有人会那样说。 自然,普通的地图上,是不会有金色的,但是,那一幅地图上有,我所称的“那一幅地图”,就是探险家罗洛的那一幅。 探险家罗洛的丧礼,显得很冷清,也难怪,罗洛是一个性格孤癖得几乎不近人倩的怪人。他又是个独身主义者,根本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那个朋友都是长期能忍受他那种古怪脾气的人,他的丧礼,也只有那几个朋友参加。 那天的天气相当冷,又下若靠罪细雨,所以整个丧礼的过程,更显得凄清。 罗洛在心脏病猝发之际,恰好和一位朋友在一起,那位朋友,也是一位伟大的探险家,曾经深入刚果腹地,也和与新畿内亚的吃人部落打过交道,曾根据传说,去探索过洪都拉斯丛林中的“象坟”。 罗洛病发的时候,幸亏和怕在一起—我是指乐生博士,所以才有人将他送进特院。 而当罗洛进了医院之后,他好像知道自己没有生望了,在昏迷之后,略为清醒之际,他说了第一句话:“将我所有朋友找来。”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种很难办得到的事情,但是对罗洛而言,却轻而易举,因为他的朋友,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人。乐生博士于是分别电告那几个人,最迟到达的是我,但也不过是在罗洛吩咐了那句话之后的二十五分钟。一共是四个人,在罗洛的病榻之前,望看罗洛那苍白的脸,每一个人都感到,生命已渐渐在远离罗洛,他快要死了。 罗洛一声不响地望看我们,若他的样子,他像是根本已不能说话了,他足足望了我们有好几分钟,才又开了口,而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和他一页的不近人情作风,倒是很付合的。 他作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古怪的遗嘱。他讲话的时候,相当镇定,他道:“四位,我的丧事,要你们来负责料理了。” 罗洛仅有的四位朋友,和罗洛也不知曾吵过多少次,其中有两个(包括我在内)甚至还和他打过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尊敬他在探险上的成就,尊敬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他也是我们的老朋友。 听到老朋友讲出这种话来,任何人的心中,都不免会有难过感觉的。我先闻“罗洛,先别说这种话,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自然是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因为我早已看出罗洛快要死了。 而罗洛也老实不客气地道:“卫斯理,我真后悔和你这种虚伪小人做朋友,我要死了,我自己知道,你也知道,而你还说这种话!” 我苦笑着,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不能和他争论,可是我的心中,也不免有口气,我只好道:“好了,你快死了,有甚么话,你说吧!” 罗洛喘着气,又道:“我要火葬。” 我们都点看头,火葬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由死者自己提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罗洛继续喘着气,然后又道:“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要烧成灰烬,我说所有的东西,是一切,我所住屋子中的一切,全部替我烧掉!” 我们四个人互望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因为这个“遗嘱”,实在太古怪了! 烧掉他屋子中一切的东西,只有我们这几个老朋友,才知道罗洛的屋子中的东西,是多么地有价值。 罗洛在近两年来,一直在他那间屋子中,整理看他过去三十年来探险所获得的资料,一本划时代的巨着,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 如果我们遵照他的吩咐,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都烧掉的话,那自然也包括这都未完成的巨着的原稿在内! 而我们又都知道,他那本巨着,虽然还未全都完成,可是却一定会对人类历史文明,有极大的影响,那简直是一本人文学、地理学、甚至是文学上的大杰作! 当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观,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罗洛的声音,已变得十分凄厉。 他似乎是在运用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分气力,在作凄厉无比的呼叫,他叫道:“你们在犹豫甚么?照我的话去做,答应我!” 他不断喘看气:“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将我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在我死后,立即进行,答应我!” 当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那种可怕的狞厉的神色,实在很难用文宇形容,我只能说出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的感觉是,如果我们四个人不照他吩咐去做的话,那么,他死了之后,化为厉鬼,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显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其余三个人也是一样的。 是以,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我们齐声道:“好,将你屋子中的一切,所有的东西全烧掉!” 罗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他一生之中,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他就在那刹间,死了。 罗洛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怕仍然瞪大看眼,仍然像是在望看我们,要看我们是不是真的会照他的遗言去做。 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瞪眼望看,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是以找轻抚着他的眼皮,使他的蛙眼合拢,然后,我叹了一声:“我们失去了一位老朋友!” 其他三位都难过地摇看头,默不作声。 罗洛的死,只不过是这件事的开始,这件事以后的发展,是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也料不到的,而又和在场的四个人,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将罗洛临死之际,在他病床前的四个人,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那四个人是:(一)荣生博士,人探险家,世界上几家大学的高级顾问。别的探险家最感头痛的是探险的经费,但他不必为此担心,有好几个大规模的科学基金机构,随便乐生博士提出甚么条件来,都可以接受。乐生博士五十岁,身体粗壮如牛,学识渊博如海。 (二)唐月海先生,人类学家,他的专题研究是亚洲人在地球上的迁移过程。他的一篇美洲人由北向南移的论文,被视作权威着作,四十九岁,潇 、随和、爱好装饰,看来像个花花公子。 (三)阮耀先生,收藏家。这位先生是一个怪人,收藏一切东西,从玻璃瓶到珠宝,从矿石标本到邮票,凡是一样东西,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全在他收藏的范围之内。他享受了一笔丰盛到他这一生无论怎样化也化不完的遗产之后,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收藏家。他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方舟”,因为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几乎甚么都有,而他自己,则为它的住所定名为“芥子居”。那是取“须弥纳于芥子”之意,意思就是它的屋子中,须拥世界中所有的一切,他全有,阮耀,四十二岁。 (四)我,卫斯理,似乎最不值得介绍了,表面上是一间入口分公司的经理,实际上无所是事,对一切古怪的事情全有兴趣,并且有写作兴趣,如此而已。 我们四个人,在眼看看罗洛的灵灰,装在一只瓷瓶之中,瓷瓶又被放进一只精致的盒子,盒子再被埋进土中之后,各自又在石碑前站了好一会。 四个人之中,乐生博士最先开口,他道:“好了,我们该遵照罗洛的吩咐,去处理他的近物了!” 乐生博士在那样说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得出,他的真正意思,是在向我们探询,是不是要真的照罗洛的吩咐去做。 事实上,罗洛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完全违反他的意思,他也无从反对的,他不能像生前那样,用最刻毒的话来对我们咆哮,也不能像生前那样,用他的拳头,在我们的脸前晃看。 可是,罗洛毕竟才死不久,在他未死之前,我们都曾亲口答应了他的,而最主要的是,他临死之前的那种狞厉的神情,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之中,印象犹新,没有人敢在想起他那种神情之后,再敢不照他的话去做的。 是以,我们一起叹了一声:“好吧!” 我们一起离开了坟场,登上了阮耀的车子。 汽车也是同一类东西而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物件,是以也是阮耀的收集目标之一,这一天,他开来的是一辆罗洛出生那年出厂的老爷车。 当我们四个人穿看丧服,乘坐看那样的一辆老爷车,到罗洛家中的时候,沿途看到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拍一部古装片。 罗洛住在郊外,是一幢很不错的平房,罗洛将原来的格式改变了一下,成为一间很大的工作室,和一间很小的卧室。 原来的花园,罗洛全铺上了水泥,变成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平地,看来实在不顺眼,但这时,对我们的焚毁工作,倒多少有点帮助。 我们四个人到了罗洛的家中,先用砖头,在水泥地上,因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将椅子、桌子等易燃的东西,先取出来,堆在那个圆圈的中心,然后出我生起了火,火舌一下子就冒得老高。 烈火一直在砖圈内烧看,我们不断将东西从屋中搬出来,抛进火堆之中。 我们四个人,在事先并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但这时,我们却不约而同地,先将无关紧要的东西往火堆中抛,例如衣橱下床、椅子、厨房中的东西,等等。 一小时之后,我们开始焚烧罗洛的藏书,整个书柜搬出来,推进火圈之中,烧看了的书,发出“拍拍”的声响,纸灰随着火焰,升向半空,在半空中打看转,随风飞舞着。 罗洛的藏书十分多,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屋子中的一切,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罗洛工作室中一张巨大的书桌,和另一个文件橱。 我们都知道,在桌子和文件树中,全是罗洛三十年探险工作获得的原始资料,和他那部巨着的原稿,我们四个人一起聚集在已显得很空洞的工作室中,又是乐生博士最先开口。 或许因为乐生博士也是探险家的缘故,是以他也最知道罗洛那一批近物的价值。 他一只手按住了桌子的一角:“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阮耀叹了一口气:“我赞成根本不要打开抽屉,整张桌子抬出去烧掉,那么,大家的心里都不会难过。” 阮耀的提议,唐月海立时表示同意,我也点了点头,荣生博士长叹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合力,将那张大桌子抬了出去,推近火堆,那张桌子实在太大了,大得比我们先前堆好的砖圈还要大得多。 而且,以我们四人的力量,也是无法将桌子抬起来,抛推火堆去的。 是以,我们只是将桌子推近转圈,将转圈碰倒了一小半,烧红的炭、灰,一起倾泻下来,火舌立时舐着了桌子,不一会,整张桌子都烧了赶来。 我们看了一会,又合力推出了那只文件橱,采取的仍然是同样的方法,根本不打开橱门来。 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到了外面,用力一堆,文件橱向正炽烈燃烧看的桌子,“拉”然倒了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微妙不过,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 这时候,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向燃烧看的桌子,在推倒文件橱的时候,我们完全未曾想到,应该橱面向下,还是橱背向下,而橱只有两面,在倒下去的时候,不是面向下,就是背向下,那是五十五十的机会。 如果那时,是橱面向下,压向燃烧看的桌于的话,那么,就甚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可是,橱在倒下去的时候,却是橱面向上!在“轰”地一下,橱倒下去的时候,烈火几乎立时烧着了橱角,但是也就在这时侯,由于震动,橱门却被震得打了开来。 四周围全是人,热空气是上升的,橱门一被震开,就有一大批纸张,一起飞了的,不论是甚么纸,都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着火中抛。 出来一就在这时候,阮耀忽然道:“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 我们四个人,一起抢拾着自橱门中飞出来的纸张,而且,不约而同,手中抓着乐生博士顺口答道:“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阮耀的手中,抓看一至纸,他扬了一扬:“你看,这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 我已经眼明手快,将文件橱的门关上,两火舌也已经卷上了门,我相信这时侯,橱中一切珍贵的东西,都开始变成灰烬了。 而我们拾起的那些纸,我们全连看也没有看,就抛进了火堆之中,只有阮耀,他手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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