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门,让白素上车,白素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但她还是向那少妇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这时候,那少妇忽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似地,“啊”地一声:“对了,我一直想不起为甚么看到他站着不动的时候会觉得他像一株树,对了,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因为他的颜色,和树一样。” 我和白素一听得那少妇这样说,都不禁一惊。 我忙道:“对不起,颜色像树一样,是甚么意思?” 那少妇做着手势,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就是这样子。”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他穿着树干颜色的衣服?” 那少妇道:“不是,不是,我很难形容,总之,他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一株树。” 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在“他的颜色简直像一株树”这样的形容中,我和白素,实在都无法想出具体的实际情形来。 我只好敷衍着:“那真是有趣得很。” 那少妇摇着头:“有趣?我倒不觉得。”她一面摇着头,一面推着婴儿车,走了开去,在经过白辽士的住所之际,急急加快脚步,像是十分害怕。 白素和我上了车,我思绪十分紊乱,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并不发动车子:“一个人的颜色像是树一样,那是甚么意思?” 白素道:“我不知道……”她略停了一停,说道:“可是刚才,当我问及到他出生地方时,你可曾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那么怪,像是……” 我立时接上去:“像一片树叶。” 白素转头向我望来,示意我发动车子。我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那两个便衣人员,立时也上了车,跟在我们的后面。 白素等车子向前驶出之后,才道:“说一个人的脸色像一片树叶,如果不是身历其境,亲眼看到,也不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同样的,我们没有看到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情形,说他像一株树,我们也不能理解。” 我“哈”地一声,叫了起来:“我们可以学那少妇一样,在温室外面窥视,看看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时候,究竟是怎样像一棵树。” 白素想了一想:“这没有意义,无法知道他甚么时候站着不动,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道:“反正我们没有事,可以等。” 白素瞪了我一眼:“怎么没有事,可以去找祁士域,找马基。” 我闷哼一声:“全国的警察都在找他们。” 白素皱着眉:“马基一定隐瞒着甚么,航机出事,一定有原因,一定有。” 我没有再说甚么,也知道航机失事一定有原因,但是马基不肯说,有甚么办法?或许这时再见到马基,他肯说,但是上哪儿找他去? 我一直驾着车,回到了酒店,进入房间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叫门,进来的是一位高级警官,一进门就道:“你们探访白辽士,为了甚么?” 我道:“只是普通的探访。” 那警官有他天生的职业怀疑,“哼”地一声:“白辽士和马基是同事,马基逃出拘留所,白辽士是不是有参与其事?”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我在这里,如果和一个陌生人交谈几句,你们也会怀疑那陌生人是罪犯了。” 警官被我抢白了几句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一定会把马基抓回来的。” 我道:“我希望如此,事实上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希望立刻见到他。” 警官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把门关上,看到白素皱着眉,看来正在思索。 我不去打扰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白素突然道:“黄堂说,那辆将他撞倒的车子中,一共有四个人。” 我不知道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望着她。 白素像是想到了甚么似地:“如果四个人中的一个是白辽士,其余三个,会是甚么人?” 我道:“可能是任何人。” 白素说道:“不。这另外三个人,也穿着航空公司飞行人员的制服。” 我笑道:“那就可能是任何飞行人员。” 白素道:“如果假设另外三人是连能、文斯和达宝,是不是接近事实?” 我摇着头说道:“一个人有‘化身’,已经够怪了,要是四个人全都有‘化身’,我看我们会变疯子!” 我只不过是随口这样一说,白素却陡地跳了起来。她平时决非这样不够镇定,我知道她一定在突然之间,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了。 她跳起来之后道:“当航机发生问题之际,驾驶舱中,只有他们四个人和马基在一起,而马基见你的时候,告诉你他甚么也不知道,甚至没有作过紧急迫降的要求!如果这四个人串通了,说马基动作有异,神态不正常,马基无论如何无法为自己辩白。” 我一听得白素那样讲,不禁“啊”地一声。的确,我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那只是白素的假设,可是也只有“四个人串谋起来诬陷马基”这样的假设,才能解释我和马基会面时马基那种怪异的态度。 马基一再问“他们怎么说”,又说他“甚么也不知道”,也不承认他看到了甚么怪东西,更进一步说他甚么也没有做过。 然而,白辽士等四人联手陷害马基,有甚么目的呢?目的是令航机出事,那么他们自己也在机上,一样有极大的危险。 白素又问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吸了一口气:“有可能,但他们目的是甚么?” 白素皱眉,她当然答不出来:“我们还要去查,不单注意白辽士,还要注意连能、文斯和达宝。” 我闷哼一声:“他们没像白辽士一样休假,他们在飞行。” 白素道:“可以找他们的资料,我相信不是难事,可以找得到他们生平的资料。” 反正事情一点进展的头绪都没有,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白素一早就离开了酒店,到下午才回来,一进来,我就看到她脸上有一股掩不住的兴奋,不等我开口,她就道:“你猜我找到了甚么?” 我道:“他们四个人,全是累犯?”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不,他们四个人,全在孤儿院中长大。” 我呆了一某,白素的这一项发现,实在根本不能算是甚么发现。但是,事情却十分怪异,或者说,太凑巧了!四个人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道:“文斯、连能、达宝和白辽士?” 白素点着头:“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想了一想:“他们大约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出生,那时候,世界各地,都充满了孤儿,我看只是巧合。” 白素挥着手:“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由于别的原因。” 我摊了一摊手:“甚么原因?” 白素急促地来回走着:“我不知道是甚么原因,可是,你应该记得,当我们问到出生地方时,白辽士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的反应的确怪异。那是孤儿的一种心理,没有一个孤儿愿意人家提起他出生经过。” 白素“嗯”地一声:“也许。可是,如果一个人,怕人家追究他的来历,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在孤儿院长大。” 我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们自称,而是你查到的,他们四个人,都在孤儿院长大。” 白素盯着我:“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有人,不想他们的来历被人知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送到孤儿院去!” 我大惑不解:“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白素道:“他们四个人,在四家不同的孤儿院长大,那四家孤儿院,全在北欧。他们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箱中被发现的时候,大约五个月大。” 我仍然不明白白素想表达甚么,所以只好怔怔地望着她不出声。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四个人,被人有意放到孤儿院去。目的就是在他们长大之后,没有人可以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不禁失笑:“好,就算是这样,那么,目的是甚么?” 白素皱着眉:“这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目的是甚么呢?” 我提高了声音:“不必去想了,根本,没有目的,四个航空飞行人员,全在孤儿院长大,那只不过是一种巧合。”我在这样讲了之后,又加了一句:“你不相信巧合?” 白素闷哼一声:“我当然相信巧合,可是不相信这种程度的巧合。” 我不想再和白素争论下去:“你还查到了一些甚么呢?” 白素道:“我找到了文斯的地址,顺便弯过去,到他的住所看了看……” 我不等白素讲完,就吓了一跳:“你偷进了他的住所?唉!有便衣人员在跟踪你!” 白素笑道:“我当然知道有人跟踪我,也不会笨到偷进人家住所去,我只是绕着他的住所打了一个转。”说到这里,白素的神情,变得十分怪异:“你猜我看到了甚么?” 我不去费神多猜:“说吧。” 白素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住屋后面有一间极大的温室,几乎和白辽士屋后的一样大,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我“啊”地一声。又是一间温室,种满了各种植物的大温室。 北欧一带的人,由于处身在寒冷之中的时间长,不错,他们是很喜欢在温室中培植植物。但是像白辽士那样大的温室,已经超过了“业余嗜好”,应该是植物学家或是园艺家的事。 如今,文斯的住所旁,也有那么大的一个温室。 我扬着手,问道:“达宝和连能呢?” 白素道:“他们住得比较远,我没有去,赶回来先向你说我的发现。” 我的思绪乱成了一片。温室孤儿院飞行员,这三者之间,根本一点联系也没有,如果达宝和连能的住所也有温室,那代表了甚么? 我一面想,一面已来到了房门口:“走,到他们两人的住所去看看。” 白素立时表示同意,我们一起走出去,在走廊一端的便衣人员,一看到我们,立时迎上前来:“又出去?到哪里去?” 我叹了一声:“实实在在,我绝不知道马基是怎么逃走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要跟踪我,那是白费气力的事。” 一个便衣人员道:“你到哪里去?” 我见他们劝也劝不听,只要道:“这里空气不好,我去兜风,希望你们跟着来。” 两个便衣人员将信将疑,我和白素进了升降机,他们也老实不客气地挤了进来。我索性在酒店门口等他们,然后再上车。 达宝和连能的住所比较远,当我们按址来到之际,心便陡地向下一沉。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达宝的住所后面,有一间老大的温室。夕阳的光芒,照在玻璃上,反射出一片金黄。 我们在达宝住所的屋后,停下了车,怔怔地望着那间温室,出不了声。 过了好半晌,白素道:“第三间温室。” 我道:“我可以肯定,连能一定也是植物培育的业余爱好者。” 白素道:“虽然可以肯定,但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 我道:“那当然。” 白素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我们之间,在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白素突然问我:“卫,为甚么?” 她问得很简单,但是我当然知道她问的是甚么。我脑中也是一片混乱,所以我道:“为甚么?或许他们都十分喜欢植物。” 白素道:“可是他们的工作,和植物培养,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只好道:“嗜好并不一定和工作有关。” 白素道:“我不信,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我苦笑着,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两个便衣人员的车子,还跟在后面,我道:“你看,这两个探员,他们的心中,一定也在问为甚么,他们可能作种种设想,千奇百怪,但实际情形却十分简单。我们现在的情形,大致相同,答案可能是极普通的。” 白素固执地道:“也可能极不普通。” 我没有异议。事情发展到如今,全是不可思议的怪异,但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谜底如果揭晓,可能是叫人哑然失笑的普通,当然也有可能是令人张口结舌的不普通。
第六部:无声而又恐怖绝顶
连能的住所更远,车子转进了一条静僻的小路之后,又接连转了几个弯。天色已迅速地黑下来。白素照着地图指示驾车,车速很慢。跟在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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