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对我的评语之际,我实在啼笑皆非。我早知道黄堂的观察力相当敏锐,但是却想不到敏锐到了这种程度!) 白素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心中感到奇怪的是,一个高级警察人员叫车子撞伤了,何以会鬼鬼祟祟,叫姑妈来打电话,叫她出来见他? 老妇人像是看到了白素的疑惑神情,忙道:“他说事情很怪,所以回来之后,他也根本不在医院,只是住在我的家里养伤,他不想将事情弄得人人知道,只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白素更是疑惑,道:“甚么叫‘回来以后’?” 老妇人道:“是,我没有说明白,他最近出了一次差,目的地是马来西亚的沙巴,他是在那里被车子撞伤的。” 老妇人讲到这里,白素还末曾在意,可是老妇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时,他在机场的附近,被车子撞着。”白素心里陡然一动,沙巴的机场,那就是马基机长的航机出事的所在地。 白素心中略想到了这一点,在当时,她还绝无可能将两件不相干的事联在一起,她只是觉得事情很怪。 白素随口答应着:“那好,府上在哪里?” 老妇人说了一个地址,白素驾车,一直向前驶去。 一路上,老妇人说得很少,等到到达了目的地,是一幢又大又古老的洋房。 白素停了车,在老妇人的带领下,走进屋子。 屋子的内部很残旧,才进屋子,楼梯上就传来“踏踏”的声音,白素抬头看,就看到了黄堂。黄堂拄着一根拐杖,从楼梯上走下来。楼梯是木楼梯,拐杖点在上面,才发出了那种怪异的“踏踏”声。 白素扬了扬眉:“你受了伤?” 黄堂一直到下了楼,作了一个手势,请白素坐下,才道:“真对不起,为了我的事,不得已请姑妈用这样的方法请你来。” 白素道:“其实,你大可以……” 黄堂道:“我不想让卫先生知道,他……他……武断,而我的遭遇,又十分怪异。” 白素笑了起来:“怪异到甚么程度?” 黄堂皱了皱眉:“上个月,奉命到沙巴带一个犯人回来,这本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任务,接收了犯人,赴机场,准备上机,可是到了机场,才知道有一架客机失事了,情形很严重,机场封锁了,航机不能起飞。” 白素“嗯”地一声:“就是那一天的事。” 黄堂像是不知道白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望了白素一眼,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堂道:“我只好带犯人回去,怎知车行一半,犯人突然打开车门,跳车逃走,我立时追上去,当时已经天黑了,犯人在前面跑,我追着,经过的地方,根本没有路,只是一片荒野,我一面追,一面拔出了来,准备射击。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辆车子,自左侧疾驶了过来。” 白素用心听着:“一辆甚么样的车子?” 黄堂道:“普通车子,我没有留意,天色黑,也看不清楚,那车子没有着灯,只是向我直撞了过来,我立时跳开去,想躲避,以为那是犯人的同党驾的车子。”白素道:“这样推测,合乎情理。” 黄堂苦笑了一下:“我避得虽快,还是叫撞了一下,由于我的身子正在旋转,所以一撞之下,向外跌了开去,手肘先着地,接着腿上一扭,我听到了自己骨折的声音。” 黄堂叙述得十分详细,而白素到这时为止,还不知道黄堂用这样的方法请她前去,究竟是为了甚么。如果换了我,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定十分不耐烦,要催黄堂快点讲正题。 但是白素的耐性很好,她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听黄堂讲下去。 他继续道:“我倒在地上,那车仍然向前疾驶而去。这使我十分愤怒,我忍着痛,抬起身来,我那时,还只不过想看清楚这辆车子的车牌号码,准备去追查一下,惩罚一下那样驾车的人。” 黄堂讲到这里,向白素望了过来,神情像是想白素心急地发问,他一看之下的结果如何。 但是白素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听着,等黄堂讲下去。 我想,黄堂这时,心中一定很后悔,像白素这样一点也不心急的听众,十分无趣,他可能在后悔,应该找我,而不该找白素,换了是我,早已向他问了十七、八个问题了。 黄堂见白素没有甚么反应,他只好又道:“我没有看到车牌号码,只看到车里面,连司机在内,一共四个人,全都穿着民航机飞行人员的制服。” 黄堂在请到这里时,神情激动,白素淡然应了一句:“你在机场敖近,有飞行人员驾车经过,有甚么奇怪?” 黄堂用手抚了一下脸:“坐在后座的一个,抬起身向我望来,可以看到他的制服肩头上,有三条横,是副机长级的人员。”白素皱了皱眉,没有再表示甚么意见。 黄堂续道:“一般来说,飞行人员的知识程度都相当高,一个有一定知识程度的人,在撞到人之后,不应该不顾而去。” 白素“嗯”地一声:“在一般的情形下,的确如此。” 黄堂道:“可是为甚么他们不停下来看看我?” 白素作了一个“不知道”的手势。黄堂略停了片刻,又道:“那时,当然追不到那个犯人了。我立即肯定,那辆车中的四个飞行人员,是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应那个犯人逃走。这样简单的一件任务,我竟然失败了,心中难过到极,腿骨断析的瘀痛,反倒不怎么觉得,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不想起来。” 白素说道:“你断了骨,如果不立时就医,十分危险。” 黄堂苦笑了一下:“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在想,何以那么简单的任务,都会出错?就在这时,大约前后相隔不到三分钟,那辆本来已驶得看不见了的车子,突然又驶了回来。就在我不远处停下,相隔大约只有……” 他说着,用手比划:“大约只有两公尺。我装着闭上眼睛,车门打开,那个副机长级的飞行人员,准备下车,可是,坐在他旁边的人,却讲了一句话,像是叫他别下车” 白素怔了一怔:“甚么叫作‘像是叫他别下车’?” 黄堂解释道:“那人讲的一句话,我没有听懂。只是那人讲了一句之后,那要下车的,就犹豫了一下,也讲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他身边那个,再急促地讲了两句,要下车的伸出车外的一条腿,又缩了回去,接着,车子就又驶走了。” 白素“嗯”地一声:“从整个过程来看,像是他们折回来,想看看你怎么样了。由于你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中的一个虽然还想下车来看个仔细,但其余三个人,认为你已经死了,不必再看,所以,又驾着车驶走了。” 黄堂道:“是,这正和我的设想一样。”白素又作了一个请他继续下去的手势,黄堂道:“这一来,那个将下车而没有下车的人的样子,我看得十分清楚。” 白素道:“当时的光线……” 黄堂知道白素想讲甚么,忙道:“是,当时的光线很暗,而且我在受了伤之后,满头是汗,视线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受过特殊训练,对于辨别人的相貌,有超特的能力,任何人给我看过一眼,只要我留意他,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可以极肯定地指出他来。” 白素道:“我并不怀疑你的这种能力,你后来你又在甚么时候见到了这个人?” 黄堂却不立时回答白素的问题,又讲了一些他在车子离去之后,如何挣扎着移动自己的身子,到了公路上,终于有了车子经过,救起了他,将他送到了医院之中的一些经过。 当黄堂讲述这种经过之际,世上也只有白素一个人有这个耐心静静地听下去。 黄堂接着,又讲了他回来的一些简单的情形,然后才道:“我在这里养伤,虽然上级不断安慰我,而那个逃犯,在第二天,就被捕获。但是我仍然心灰意懒,甚至考虑伤好了之后,退出警界。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无聊,要翻旧报纸来打发时间,今天上午,我就在一份旧报纸上,看到了那个人。” 白素“哦”地一声,说道:“那个副机长级的飞行人员?他的相片……” 黄堂连连点头:“是的,你看。” 他直到这时,才自口袋中,取出了一份摺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报纸向上的一面,是一幅图片,图片中有四五个人,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白素甚至是在黄堂一取出报纸来的时候,就已经呆了一呆。 黄堂指着那个人:“就是他。” 他说着,将报纸伸向白素,要白素仔细看。白素只是平静而有礼貌地道:“黄先生,你认错人了!” 黄堂在刹那之间,脸胀得通红。因为白素在几分钟之前,还称赞他认人的本领,如今却老实不客气地说他认错了人。 黄堂红着脸,也不解释,只是像一个固执的小子那样,重复地道:“就是他,我不会认错。” 大家都知道,报纸上的图片,大都不会很清楚,那张图片,总共不过十公分见方,片上又有四五个人,每一个人的头部,不会比小手指甲更大。 黄堂指着那个人的头部,神情坚决,表示不会认错。 白素也像安慰小一样:“我不是对你认人的能力有怀疑,也不是说你不能凭一个模糊的报上图片,认出一个人来。” 黄堂仍然胀红了脸:“那么,为甚么说我错了?” 白素道:“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黄堂显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但随即恍然:“当然,你看过报纸。” 白素道:“单是看过报纸,不能肯定你认错了人。这个人,叫白辽士,是一架航机的副机长,他那架飞机,在你被撞之前,在机场跑道上失事。你想想,一个失事飞机的副机长,有甚么可能在一小时后,驾着车,将你撞伤?”黄堂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立时拿起手上的报纸,盯着报上的图片看。 白素说他认错了人,理由再充分也没有,一架失事飞机的副机长,绝无可能在失事后一小时之内,离开机场。而且白素也知道白辽士副机长在失事之后,决未曾离开过机场。 黄堂盯着图片,自言自语:“对,新闻说明说图片上的四个人,是失事飞机中生还的主要人员。对,就是因为那架飞机失事,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机场,可是……”他讲到这里,抬起头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固执的神情:“可是我肯定,这个白辽士,就是撞倒我的车中的四个人之中的一个!” 白素道:“可能是他们全穿着副机长级飞行人员的制服……” 黄堂不等白素讲完,就近乎愤怒地叫了起来:“绝不会,一定是他。” 黄堂的言词,已经接近无理取闹。白素的涵养再好,至多不过不发作而已,也不可能再听下去。所以,她只是笑了笑,站了起来:“黄先生,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我要告辞了。” 黄堂的神情,仍然十分愤怒,他用力以手指戳着报纸:“就是他!一定是他!” 白素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黄先生,没必要争论,我不想……” 黄堂叹了一声,喃喃地道:“唉,卫斯理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我还是应该找他,不应该找你。” 白素本来准备离去,一听得黄堂这样讲,她盯着黄堂,半晌:“你的意思是,他能接受你这种荒谬的说法,我不能?” 黄堂道:“对不起,我无意的。” 白素的性格,也有极刚强的一面,黄堂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若无其事,越是使她不快意。她道:“好,我可以再进一步告诉你,何以我可以肯定你认错了人,因为我对这架飞机失事的经过,再清楚也没有。” 当白素决定要向黄堂详细讲述白辽士那架飞机失事的经过之际,当然需要时间,而她又怕我久等,所以打电话通知我,有了一点事,要迟点回来。 当时,我再也想不到她的所谓有事,原来是力图说服黄堂,要他承认自己是认错了人!
第三部:当时情形机长不知
女人的固执,有时莫名其妙。 但有时,莫名其妙的事,会引起意料不到的事态发展,白素的决定,就是如此。 白素如果当时不坚持相黄堂争辩,对以后的事态发展,可能全然不同。她坚持争辩下去,影响了以后的许多事。 以后的事情,自然放在以后再说。 我赶去看马基机长的旅途,一点也不值得记述,只是心急,希望快一点见到他。 航机到达目的地,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祁士域。 祁士域看来仍是那样衣冠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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