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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1-5)
作者:倪匡   来源:网络

我的身后,发出可怕的笑声,他竟一直追了上来!”
  我道:“其实你只要稍为冷静一下,就不该如此害怕的。那个人既然放开了你,他就不会害你!”
  陈长青瞪了我一眼:“冷静!冷静!一个只有半边脸的人,在你身后追过来,你还能冷静?”
  我在这时,始终弄不明白那个“半边脸”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这自然要怪陈长青,因为他始终未曾说清楚这个人的样子。
  我道:“然后你……”
  陈长青道:“我进了车子,居然发动了车子,当我开着车子,准备逃走之际,那个人……那个半边脸的人,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攀住了车子,且将他的头,自窗中伸进来……”
  陈长青讲到这里,俯身,伸过头来接近我,一直到他的脸,和我的脸相距不过十公分的距离才停止,神情惊恐莫名。
  这一下,他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倒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道:“他一直伸头进来,距离你就像现在你和我一样?”
  陈长青缩回头去,坐直了身子,点着头。
  我道:“你和他曾隔得如此之近,那么一定可以看清他是什么样子的了?”
  陈长青叫了起来:“你怎么啦?我早已看清他的样子,也告诉过你了,他是一个……”
  我不等他说完,就接上了口:“只有半边脸的人!”
  陈长青瞪着我,我道:“好了,以后呢?”
  陈长青道:“我还有什么做的?我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我吃了一惊:“当时。你在驾车!”
  陈长青道:“是的,而且车速很高,我闭上眼睛,向前直冲,当然,偶然也睁开一下眼睛来,那人在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可是,我怕他再出现,所以,一面向你家里驶来,仍然是睁一会眼,闭一会眼!”
  我站了起来,这就难怪陈长青才来的时候,差点驾车将我撞死了。
  我道:“行了!你这样驾车法,没有撞死人,没有撞死自己,运气太好了!”
  陈长青也站了起来,走近我,吸了一口气,神情极其神秘:“卫斯理,这个人,我看不是地球上的人!”
  我听了陈长青的话,实在有点啼笑皆非!
  “不是地球上的人”这句话,是我惯常所说的!

    第二部

  陈长青眨着眼:“那么,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只有半边脸?”
  我道:“那位老太太呢?她也只有半边脸?”
  陈长青有点恼怒:“老太太和常人一样。她一定受那个半边脸的外星人所控制!”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在你刚才的确述之中,那半边脸的人捉到了你,听了老太太的话,才将你放开:可知老太太的地位比半边脸高!”
  陈长青眨着眼。他的“推理”触了礁,这令得他多少有点尴尬。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我向你提供了这样怪异的一件事,你难道没有兴趣探索下去?”
  我想了一想:“那段木炭,你肯定它真是木炭?”
  陈长青道:“当然!我难道连木炭也认不出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在想:真是怪得很,一段木炭,其价值是和它体积相同的黄金:这段木炭之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而且,这段木炭,一定有买主,因为在广告上说:“价格照前议”。非但曾有买主,而且,看起来还像是以前买主曾出到了这个价钱,而木炭主人不肯出让!
  我在想着,一时之间,想不出一个头绪来,陈长青道:“你不准备采取行动?”
  我道:“无头无脑,怎么采取行动?”
  陈长青嚷了起来:“你怎么了?有电话号码,你可以打电话去联络!”
  我又笑了起来:“和你一样,约人家会面,再给人家赶走?”
  陈长青气恼地望着我:“好,你不想理,那也由得你!我一定要去追查,那半边脸的人,一定不是地球人,我要找出他的老家来!”
  他讲到这里,用挑战的神情望着我:“卫斯理,这件事,我只要追查下去,和外星人打交道,就不单是你的专利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从来也未曾申请过这个专利,你也不必向我挑战!”
  陈长青再喝了一口酒,然后又望了我半晌,我则装出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来。陈长青终于叹了一口气:“好,那我就只好独自去进行了!”
  我冷冷地道:“祝你成功!”
  陈长青愤然向外走去,他到门口的时候,略停了一停,我道:“陈长青,有了电话号码,就等于有了地址一样!”
  陈长青没好气道:“不用你来教我!”
  我道:“我提醒你,这件事,神秘的成分少,犯罪的味道多,本来不关你事,你偏挤进去,你又不是善于应变的人,要郑重考虑才好!”
  我这样提醒陈长青,真正是出自一片好意,谁知道他听了,冷笑一声:“看,你妒嫉了!不必吓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摊了摊手,对他来说,我已经尽了朋友的责任,他不听,我也无话可说!
  当晚,白素回来,晚饭后我们看报,闲谈间,我正想提起这件事,白素忽然指着报纸:“看,这段广告真怪,你注意了没有?”
  我笑了起来:“有木炭一段出让?”
  白素点了点头,皱着眉,我知道她是在看那一长串的数字,那登在报上的电话号码。
  我道:“你可知道这段木炭要什么价钱?”
  白素笑道:“当然不会是真的木炭,那只不过是另外一样东西的代号!”
  我说道:“你错了,真是木炭!”
  白素抬起头向我望来:“你已经解开了电话号码的哑谜,打电话去过了?”
  我道:“不是我,是陈长青!你记得陈长青?”
  白素道:“记得,他的推理能力不错,这电话号码……我想是两个字一组,每一个两位数,都可以用三夹除,是不是?”
  我鼓了几下掌:“对!你可想听听陈长青的遭遇?倒相当有趣!”
  白素放下了报纸,向我望了一眼,但立时又拿起报纸来:“一定不会有趣,如果有趣的话,你听了他的故事之后,不会坐在家里了!”
  我忙道:“真的很有趣!我没有和他一起去调查这件事,是因为他认为其中有一个外星人,他更向我挑战和外星人打交道的资格!”
  白素笑了起来:“好,讲来听听!”
  我便将陈长青打了电话去之后的事,全部向白素转述了一遍。
  白素听完了之后,皱着眉:“那‘半边脸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我也曾就这一点问过陈长青,可是他却说不上来,只是说那个人只有半边脸。他见过那个人,可是根本形容不出来。也许是当时他太惊骇了,也许是他的形容能力太差!”
  白素对我这两点推测,好像都不是怎么同意,她只是皱着眉不出声。过了一会,她突然欠身,拿过了电话来。我吃了一惊,忙道:“你想干什么?”
  白素道:“我照这个电话号码,打去试试看!”
  我觉得有点意外:“咦,你什么时候变得好奇心这样强烈的?”
  白素将手按在电话上,神情很是犹豫:“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感到和陈长青会面的那位老太太,好像,好像……”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像是不知该如何讲下去才好,我听得她这样讲,心里也不禁陡地一动。因为,当我在听到陈长青详细讲述那个和他会面,手中捧着一只盒子的老太太之际,我也感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当时这种感觉袭上我的心头,形成一种十分模糊的概念,使我想起什么,但是却又没有确切的记忆。
  这时,再经白素一提,我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上一次还强烈得多,在白素不知道该如何说之际,我已经陡地想到了!
  我失声叫了起来:“那位老太太,好像是我们的一个熟人!”
  白素站了起来,立时又坐下去:“对了,你也有这样的感觉?这真奇怪,你和我,都觉得她是一个熟人,至少是我们知道的一个人,可是偏偏想不起她是谁!”
  我也皱着眉,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使我们联想起了这位老太太。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我们的联想呢?是她的衣着?是她的那串发黄了的珍珠项链?”
  我在自己问自己,白素一直在沉思,过了片刻,她道:“我想,如果让我听听她的声音。我一定立即可以想起她是谁!”
  我望着她:“所以,你才想打电话?”
  白素点了点头,望着我,像是在征询我的同意,我作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神情,白素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听筒来,拨了那个号码。
  白素拨了这个号码后,就将电话听筒,放在一具声音扩音器上,这样,自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我和她都可以清楚地听得到。
  电话铃响着,大约响了十来下,就有人接听,我和白素都有点紧张,不由自主,直了直身子。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陈长青曾说过,他一打电话去,听电话的就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现在却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神情很镇定,她立时道:“老太太在不在?”
  电话那边略呆了一呆,反问道:“哪一位老太太?”
  白素道:“就是有木炭出让的那位老太太!”
  那男人像是怔了怔,接着又道:“价格不能减!”
  白素道:“是,我知道,同样体积的黄金。”
  那男人“嗯”地一声:“等一等!”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过了极短的时间,就听到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如果真想要,那么,我们尽快约定时间见面!”
  那老妇人只讲了一句话,我和白素两人,陡地震动了一下,我不等白素有什么反应,立时伸手抓起了电话听筒,同时,像是那听筒会咬人一样,立时挂断了电话。同时,我和白素两人,不约而同,失声道:“是她!”
  白素在叫了一声之后,苦笑了一下:“使我们想到她可能是一个熟人的东西,就是木炭!”
  我也道:“是啊,真想不到,是木炭!”
  我和白素这样的对话,听来毫无意义,但是当明白了内情之后,就可以明白我们这时的反应,十分自然。
  只不过在电话中听出那老妇人讲了一句话,就立时认出她是什么人,这是由于那老妇的声音,是一种相当独特的方言。该死的陈长青,他向我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就末曾向我提及那位老太太讲的是什么地方的语言,不然,我早该知道她是谁了!
  中国的地方语言,极其复杂,粗分,可以有三十多种,细分,可以超过一万种。我和白素对于各地的方言,都有相当程度的研究。对于东北语言系统、吴语系统、粤语系统、湘语系统、闽南、闽北语系统,也可以说得十分流利。有一些冷僻地区的独特方言,即使不能说到十足,听的能力方面,也决无问题。同样是山东话,我就可以说鲁南语、胶东语、鲁北语。以及接近河南省的几个小县份的语言。安徽话,我也会皖北语、合肥语、芜湖语等。这位老太太在电话中的那句话,我一听就听出,她说的是地地道道、安徽省一个小县的话,而且,我还可以肯定,她讲的是那县以北山区中的语言,那种语言,在说到“时”、“支”这几个音的时候,有着强烈的鼻音,是这种方言的特点。
  一听到那位老太太说的是这种话,我和白素,立刻就想到了她是什么人。这一点,也得要从头说起,才会明白。
  该从哪儿说起呢?还是从白素的父亲说起的好。白素的父亲白老大,是中国帮会中的奇人。帮会,是中国社会的一种奇特产物。
  一般而言,帮会是一种相同职业的人组成的一种组织,这种组织,形成了一种势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于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有一定的保障,而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也必须对所属的帮会,尽一定的义务。
  当然,也有的帮会,性质完全不同,那不在讨论之列,也和这个故事,全然没有关系。
  在职业而论,愈是独特的职业,愈是容易结成帮会,像走私盐的,结成盐帮;码头挑衅,结成挑衅的帮会。在安徽省萧县附近的山区,林木丛生,天然资源十分丰富,而且山中所生长的一种麻栗木,木质紧密、结实,树干又不是太粗,不能作为木材之用,所以是烧炭的好材料。麻栗木烧成的木炭,质轻,耐燃,火焰呈青白色,是上佳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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