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只在此船中云深不知处
那带路的船员向大箱子一指:“就是这个!”于是,许多人又争相过来,反倒把我和白素,挤到一角一一要不是源源不绝,有人涌过来,我们根本出不了去,我早已拉着白素离开了! 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自然是白老大在餐厅中又讲了些什么的缘故。他至少讲了在蒸汽房中有一只放置得十分巧妙的大箱子,哈山有可能藏在那大箱子之类的话,所以才引得人好奇,想来看看这大冰箱是什么样子的。 我和白素相视苦笑,白老大真会把事情闹大! 挤到了“大冰箱”前的人,人人都抓住门的把手,向外拉了拉,当然没有人可以把门拉开。我看见那许多人的动作,心中模模糊糊,想到了些什么,可是却又抓不住中心。眼看蒸汽房中的人越来越多,我和白素,努力挤了出去。在回到餐厅的途中(白素还没有吃饭),只听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叫:“哈山先生,找到你了!”或者是:“哈山先生,快出来吧!” 像是就这样一叫,哈山就会出现,十万英镑就可以到手一样。 一些船员和水手,更加起劲,他们在船上工作,船上有什么隐蔽的地方,他们毕竟熟悉得多,只见他们弄来弄去,不住呼喝。白老大制造的这一场混乱,已位船上的工作纪律大大败坏。 进了餐厅,仍有不少人围着白老大,在听白老大说话,船长在一旁,神情依然沮丧,但白老大显然并没有把收买他的这一节说出来。 白老大这时在说的是:“我知道哈山先生一定在船上,躲在某一处地方,说不定他化了装,就在眼前,女士们要小心,可别乱结识陌生人!” 有几个女士听了,也就夸张地叫了起来,白老大又呵呵地笑着:“男士们也要小心,他可能化装成一个女人!” 他说着,看到白素来了,就向白素挥手,依然发表他的伟论。 侍者替白素送来了食物,她默默地吃着,我招手,叫来了一个才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的餐厅侍应领班。我对他的印象相当深刻,是因为刚才在蒸汽房中,他挤向那“大冰箱”,挤得十分起劲之故。 领班向我走来,我向他要了一份酒,他欲语又止离开,而等到他送酒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欲语又止的样子,我不禁好奇:“你有话要对我说?” 领班俯下了身子,压低声音:“那只大冰箱……是我和哈山先生一起从海上捞上来的!” 这真是意外之极! 突然之间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不但我为之震动,连一向镇定无比的白素,也立时呛咳了起来。白老大虽然和身边的人在说话,可是他眼观四方,耳听八路,也立刻知道我们这里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也霍地站了起来。 我在一震之后,也霍然站起,那领班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一步,满面惶恐,像是想解释什么,我差点没去捂他的口:“什么也别说,我们另找说话的地方。” 白老大向我们这边望来,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回舱房去。 白素这时也停止了呛咳,吸了一口气,抹了抹口角,也站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我、白素、白老大,和餐厅侍应领班,先后进了白老大的舱房,领班的面色一阵青一阵黄,显然是我们紧张的神态令他也紧张,以致令得他不知自己多口的结果,是祸是福。 在途中,我已把那大冰箱金刚砂钻不能破、王水不能蚀的情形告诉了白老大,白老大蹙着两道银眉,一言不发。 我又道:“那家伙竟然说,这大冰箱,是他和哈山一起从海上捞回来的!” 白老大双目圆睁,显然是也想不到事情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发展,大是惊讶。 等进了白老大的舱房,白老大一摊手:“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领班说的还是那一句话:“那大冰箱是我和哈山先生从海上捞回来的!” 他看来不是很懂得叙述事情的经过,看来要人发问才行,这责任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领班想了一想:“一年多之间,在离百慕达约有一百里的海域上!” 我再问:“你怎么会和哈山先生在一起的?” 领班十分自傲地挺了挺胸:“我调得一手好酒,而且我从小航海,见闻多,古怪的故事也多,哈山先生喜欢听我讲故事!所以哈山先生常带我出海。” 领班的话,十分重要,白老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领班又道:“那一天,哈山先生亲自驾驶哈山五号游艇,那条船——” 白老大打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哈山的游艇一艘比一艘大,五号当然最新最大的,你拣重要的说。” 领班一叠声答应,可是一说出来,还是扯东扯西,我看出白老大十分不耐烦,也看出若果白老大不断打断他的话头,只有更乱,所以向白老大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任由他说下去。 领班道:“哈山先生和我,老大的游艇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出海之后,一直驶出了五六十里,才停下了船,哈山先生喜欢钓鱼,在那一带海域,有一种叫作‘极乐鲨’的鲨鱼,十分凶猛狡猾,能钓上一条来,是钓鱼人的大乐趣,哈山先生在船头钓鱼,我就在一旁,讲故事给他听,因为钓鱼要长时间的等待——” 白老大听到这里,用力咳嗽了一声。 领班停了一停:“那天风和日丽,我记得我正在向哈山先生讲那个大奶子的玛丽的故事,那故事是说——” 我说道:“不必转述你的故事了!” 领班望了我一眼,像大有不服气的神情,我心想我是救了你!要是你真的一本正经讲起那个故事来,白老大就不肯放过你。 领班吞了一口口水,像是还不是很舍得放弃他的那个故事,所以过了片刻,才道:“哈山先生专心在钓鱼,所以是我首先看到那只大箱子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了下来,眼珠乱转,一副心术不正的样子,昭然若揭。 白老大冷冷地望着他,且不发作,领班舔了舔唇,又吞了一口口水,才道:“后来,哈山先生给了我一笔钱,叫我别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 我打了一个“哈哈”——因为我真的感到了十分可笑。白老大也不怒反笑,他道:“应该说的,因为我也会给你一笔钱。” 一领班的目的已达,大是高兴,连声道:“谢谢!谢谢白老先生!” 白老大伸手直拍着他:“现在你是收了钱的.要是再说废话,说一句,我扣十分之一,我会给你一万英镑!” 白老大出手十分阔绰,领班显然喜出望外,说道:“我看到那大箱子的时候,大箱子还十分远,我看到海面上有银我闪闪,还以为是一条大鱼!” 领班看到海面上银光闪动,还以为是一条鱼,他就指着,叫:“哈山先生,看,那边有一条大鱼!” 那时,哈山正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多半是由于那个“大奶子玛丽”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的缘故。 哈山循他所指看去,果然也看到了在阳光下闪动的银光,可是他立刻看出,那不是鱼,他插了鱼杆,站起来,吩咐道:“拿望远镜来,那不是鱼,看来像是一艘翻沉了的小船!” 领班奔开去,不一会就拿了望远镜,哈山呆子半晌,默然不语,把望远镜递给领班:“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从望远镜看出去,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因为因为那大箱子在水中,有门的一面向上,十分平稳地随波起伏,“吃水线”之上.约有一公尺左右,浸在水中部分有多大,当时看不清楚。 领班航海多年,见多识广,可是一时之间,也难以说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来,他想了一想,才道:“像是一只……很大的冻肉柜!” 哈山先生“哼”地一声:“冻肉柜?怎么会在海面上飘浮?” 领班胡言乱语:“或是什么大轮船上用旧了,就抛在海中,也是有的!” 哈山被领班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把船驶过动看看!” “哈山五号”有全自动驾驶系统,操作十分简单,领班进入了驾驶舱.使船接近浮在海面上的那只大箱子.大约有十来分钟的时间。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只有哈山先生一个人在甲板上,他在甲板上做了些什么事,领班自然不知道。当领班又回到甲板上时,看到哈山先生的神色,十分凝重,盯着离船只有十来公尺的大箱子在看。 近距离看来,那大箱子更像是一只大冻肉柜,当然,它也可以说像一只保险箱,可是保险箱若是大成那样,那就是一个保险库了,更没有理由会在海上用浮,就像极乐鲨不会出现在银行大堂一样! 领班来到了哈山的身边,哈山又吩咐:“准备快艇!” 放下了快艇,哈山和领班一起登艇,驶到了那大箱子的旁边,哈山用手拍打着那箱子,还攀上箱子去,站在箱子的上面。 领班大叫:“哈山先生,快下来,危险得很。”。 哈山在那时,有一个相当幼稚的动作,他抓住了门的把柄,想把门向上打开来,却忘记了他自己正站在门上面。 等到哈山再回到快艇上面时,他已经有了主意:“把这大箱子拖回去,不钓鱼了!” 领班顺口问了一句:“箱子里会有什么东西?” 哈山先生一瞪眼:“满箱的金银珠宝,所罗门王的海上宝藏,西班牙海军搜刮来的金器!” 领班吓得缩了缩头,不敢再说什么。 要把那只大箱子拖回去并不难,它本来就浮在海上,两人用了大量的绳索,将它圈起来,船一开航,大箱子也自然而然,被拖在后面。 倒是那只大箱子在靠了码头之后,如何运上岸,到了哈山大宅地窖之中的,相信经过一定相当困难,领班却并不知道其中的详细过程,因为“哈山五号”一靠岸,领班就被哈山打发走了。 约莫过了三五天,哈山才又把领班找了来,给了他一笔钱,告诉他,叫他别对人提起这件事。 领班当时收了对他来说、数字可以说相当大的钱,心中十分犯疑——他犯疑的焦点,自然是:那大箱子中究竟放了些什么? 哈山的态度有点神秘,更使领班犯疑。可是他却不敢向哈山先生发问,而且,他也得了好处,再加上他的工作、退休金之类,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一切,都掌握在哈山的手上,他也不敢有什么行动——当然,他认为哈山已打开过那只大箱子,而且,也认为大箱子之中,藏有上相当珍贵的东酉。 领班最后的几句话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大箱子,刚才听到白老先生说哈山先生是可能躲在一只大箱子中,我想起那只大箱子来,跑去蒸汽房看,果然就是那一只!” 领班说完了,望着我们,我们也互相交换着眼色。领班讲述的经过,确然相当古怪,一只那样的大箱子,竟然会在海面上飘浮,哈山弄了回去之后,却又秘而不宜! 照领班所说,哈山发现那只大箱子,是有一年多了,在过去的一年多之中,哈山和白老大,至少曾见过四次面,何以哈山连提都不向他这个最好、最老的朋友提起? 我和白素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也一起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十分恼怒,一开口就用上海话骂:“这赤佬,我还当他是好朋友!” “赤佬”在上海中,是“鬼”、“坏人”的意思。 他又侧头想了想:“是有几次,他有想说又不说的样子,贼头贼脑,我想,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不论有什么话,都会向我说的,所以也没有在意,唯谁料到他会起意躲在那大箱子之中!” 我沉声道:“我不明白,一个人若是想躲起来,绝没有理由想到会去躲在一只由海上捞上来的大箱子之中的!除非,除非……” 我本来是想说“除非这个人神经有点毛病”的.可是白素却突然接过口去,所说的却又和我想说的大不相同:“除非这只大箱子特别适合躲人!” 白素的话,乍一听,是无法成立的,哪有什么大箱子是特别适合躲人的? 可是,我们立刻又想到了船长所说的经过,在地窖中,哈山曾自豪地对船长说,在那只大箱子之中,他可以爱躲多久就多久!那说明什么呢?说明这只大箱子特别适合躲人——一只专门要来藏人的大箱子! 竟然引申到这样的一个结论,我们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因为那太匪夷所思了! 白老大喃喃地道:“世上若有那种箱子,那就是棺材,棺材又何必那么大?” 他说到这里,忽然向我望来,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指着我:“卫斯理的典型说法是,那是外星人的棺材,因为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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