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 在他略为镇定之后,他虽然还没有改变僵凝的姿势,但至少已可打量那个人了。那个人看来二十多岁,面貌和身量,都十分普通,并不起眼,这样的人,混在任何许多人中,也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甚至一时之间,无法分得清他是亚洲人还是非洲人! 这个人有一双灵活之极的眼睛,一开始他一动也不动,但随即,他眼珠就开始活动,乱溜乱转,和他的眼光一接触,就有眼花绿乱之感。 那人身上的衣服,乍一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类如普通工人的工作服,不过有几个厚鼓鼓的口袋。 在打量了那个人,可以假定他不是什么怪物后,哈山才问:“你是什么人?” 这时,那人的视线,停留在哈山手中的那根铁棒之上,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向铁棒指了一指,用一种相当粗的声音问:“这算是一种欢迎仪式?” 哈山这时,心中的惊疑,实在是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地挥动了手中的铁棒一下,然后喝道:“让开!” 一面喝着,一面他已向前冲了过去,那人果然向旁让了一让,哈山来到了容器之前,把半开着的门,用铁棒一下子拨开,然后,他就看到了另一扇半开的椭圆形的门,等到他再用铁捧拨开椭圆门之后,他所看到的情形,就像我们在厂房之中,终于打开了容器之后所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盯着所见的一切发呆——那是任何人一看到了容器内部的情形之后,必然的反应。 他不知自己发呆发了多久,当然,在那段时间中,他也有许多想像,他思路敏捷,可是也难以作出一个假定来,他转过身,看到那人仍在原地没动,看起来,至少不是有敌意的样子,才又定了定神。 (人和人之间,在许多情形下,都要判定了对方是不是有敌意之后,才能行动。) (不但人和人之间,人和许多生物之间也如此,真是一种叫人悲哀的现象。) 哈山先问:“你……一直在这里面,一个多月,你一直在这里面?” 那人重复了一句,“一个多月?我在里面——” 他说到这里,忽然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急急向前走去,一下子就越过哈山,又坐到了那张座椅上,可是并没有关上门,所以哈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切。 只见那人坐下之后,双眼直视前面分成了九格的银灰色的屏,神情焦急紧张。 他双手不断迅速无比地按着椅子扶手上的按钮,按动了不下七八十次之多。哈山注意到那椅子扶手上的按钮,至少有一百多个,也不知道那人何以看也不看,竟然可以按得如此熟练,不会出错。 当他按下第一个按钮之际,那九格银灰色的屏上,就有形象出现,哈山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偷看,可是那人显然绝不注意哈山,只是盯着看,哈山也就凑近去看。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他直至这时,和我们叙述经过情形时,仍然说不上来,他只是照实说。 哈山的叙述是:“我看到的是几种不同的画面,可是那些画面表示了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有两三幅,像是波纹,有的是绚丽无比,变幻不定的色彩——色彩耀目之至,那种变幻的色彩,一定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可是我却看不懂。正中央一幅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像是文字,嗯……应该是文字,可是我在门外,比较远,又不好意思凑得太近去看,所以也不知那是什么。还有一两幅的画面,简直乱七八糟,不知所云。” 总之,时间并不短,那人在椅子上,至少坐了十分钟左右,在这十分钟之内,他几乎不断地按着按钮,那九幅画面,也在不断变换,但是哈山一点也看不懂。 然后,那人呆了一呆,转过头来,神情仍然相当焦急,他一转过头来,就呆了一呆,像是到这时,才发现哈山的存在一样。 他语气相当着急地问:“你……在是海面上发现我的?” 哈山的回答,十分谨慎:“我是在海面上发现这个容器的。” 那人一跃而下,到了哈山的身前,一伸手,就握住了哈山的手。 他的手冰凉,哈山甚至因之而打了一个寒战,那人又问:“很多人知道?” 哈山忙道:“不多,只有另外一个人,他……很会保守秘密。” 那人像是多少放心了一些,松了哈山的手,团团打着转。哈山有丰富的人生阅历,看出这个古怪的人,处于十分值得焦虑的处境之中,他就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那人忙道:“有!有!我不会忘记你曾帮助过我,不会忘记。” 哈山骄傲地笑了一下:“你弄错了,我绝对不会希罕你的报答。” 那人对于哈山先生这样的说法,像是颇感意外,他看了哈山一会,才道:“我第一件要你帮忙的是,别对任何人说过曾见过我,记得,任何人都不能说。” 在当时的情形下,那人的这个要求,自然不算是过分,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考虑,就点头答应。 当哈山说他的经历,说到这全的时候,他略停了一停,喝了一口酒,很有点难过的神情。 听他叙述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因为他曾答应过那人,绝不对人提起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但现在,他却向我们许多人和盘托出了。 他食言——他一定不常食言,所以他才会感到难过。 我安慰他;“哈山先生,常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情形不同了,那人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所以你才决定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们的。” 哈山听了我的话之后,连连点头:“对啊,这个人,简直古怪之极——你们看,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来历?从那里来的?” 我道:“你太心急,你还没有把有关那人的一切说完,我们怎能判断?” 哈山苦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哈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什么意思,看到他准备继续讲下去,才没有问。 原来,那人要哈山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就道:“请告诉我出路在哪里,我有急事要去做。” 哈山向通向大厅的楼梯,指了一指,那人的动作十分快,已急急向楼梯走去,他一下子又跳上了那楼梯,才转过身来,指着那容器,道:“你可以暂时保留这东西,但也绝不要给别人知道。” 哈山看到这人竟然说走就走,不禁大是着急,忙了几步:“等一等,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那人“啊”地一声,在哈山说那几句话之际,他又窜上了几级楼梯,看来是有急事在身,这时才转过身来:“对不起,这东西对你十分陌生,它的作用太多了,一时之间,绝讲不完,你要注意,那椅子柄上的许多按钮,你绝不能乱按,一按,就会变化不测,对你……或任何按动钮掣的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哈山怪叫了一声:“你留下了这样的一件东西走了,却叫我碰也不能碰,我如何忍得住?” 那人听哈山这样抗议,他居然十分通情达理,侧头想了一想:“那我还是把门关上的好,反正你绝无可能把门打开,也就不会因为好奇而乱按了。” 他一面说,一面急速地走了下来。这下子,哈山没有放过他,一在身边经过时,哈山就双手紧紧抓住了他,叫道:“不行!关上了门,我更会急死!你得把一切告诉我才准走!” 那人叹了一声:“老实说,老先生,你已经没有可能知道一切了,时间不够了。” 哈山知道那人的意思,是说他已老了,时间也不够使他了解一切!由此也可知,这东西所包含的一切,复杂无比,那更令他心痒难熬。 相信他是一个好奇心比我还要强烈的人——这一点,从他那么喜欢听各种故事,便可见一斑。对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来说,在这种情形下,若是不让他知道一点那容器的秘奥,他只怕会被好奇的情绪,折磨致死。 那人显然体谅他的心情,就道:“好,我不关上门,只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哈山连连点头,那人又想了一想,才指着两个上面各有两个小圆点的按钮,道:“你坐上椅子,按下这两个按钮。” 哈山急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人道:“两扇门会自动关上,你在座椅之上,心跳停顿,呼吸停止——” 哈山大吃一惊,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那人呵呵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肩头之上,轻轻拍了一下:“别怕,那不是死亡的状态,而是静止状态,这种状态,对你的健康,十分有益。” 哈山迟迟疑疑:“我怎样才能醒过来?” 那人“哦”地一声,又指着一个掣:“按一下,就表示一个阶段……嗯,是一天。” 他说了之后,又加强语气:“你所能动的,一共只是三个掣扭,其余的,绝不能动。” 哈山还不满足:“如果动了,会发生什么事?” 那人对哈山的纠缠不休,有点恼怒,大声道:“会发生任何事。” 他看来其急无比,话一说完,转身就向楼梯上窜去,哈山忙跟在后面,又叫:“门要是关上了,怎么打开?” 那人道:“你在里面,门一拉就开。” 哈山跟在他的后面,等到上了楼梯,已是气喘如牛,那人上了楼梯之后,略停了一停,哈山指着一扇门:“走那边,到大厅。” 那人急急走进去,哈山又勉力跟了上去,只见那人到了大厅之后,略停了一停,四面打量了一下。哈山别墅的大厅,自然豪华之极,可是那人看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就急急向大门口走去。 恰好有一个仆人在大门之旁,看到这样的一个人走了过来,主人又在后面,急急跟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人来到门前,仆人在他想打开门时,想去阻止他,那人愤怒地责斥了一声。哈山忙道:“开门,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急忙打开门,那人一步跨将出去,头也不回,但总算回答了哈山的问题:“说不定。记得我的一切吩咐。” 哈山来不及答应,他气急败坏追了出去,追出大门,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哈山在门口呆立了半晌,回到了地窖,他几乎没有考虑,就坐上了那座椅,他才坐上去,门就自动关上,门自动关上之后,眼前并非一片黑暗,而是亮起了一片十分柔和,舒服之极的光芒。 哈山真想在随便哪一个按钮上,按上一下,看看会有什么事发生,可是考虑再三,始终不敢。 于是,他只是按照那人的吩咐,按下了那两个掣扭,然后,再在另一个按掣上,按了一下。 在他面前的那九幅银屏上,什么变化也没有,可是椅子却自动转了一下,面前对着那九幅屏,至多只在十秒钟之内,他只感到自己舒畅无比,自然而然,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一个心无挂碍,又十分疲倦的人进人睡乡一样,一下子就在极舒服的情形下,失去了知觉。 哈山先生的叙述,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然后,哈山强调:“那是一种舒服之极的感觉,真是舒服安详之至,我后来试了许多次,每一次都一样,那种安详的感觉,使人感到,就算就此永远不醒,死了,这都是最好的死法!” 戈壁问:“你按了一次那掣扭……你在一天之后,醒了过来?” 哈山点头。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醒过来时,已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当他又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下子推开了门,竟然一跃而下——虽然他年逾古稀,健康情况一直很好,但是这样子跳跳蹦蹦,却也有十年以上未曾有过了,连他自己,也不禁呆了一呆。 而当他离开地窖,看见每一个仆人都神情极其焦急时,他才知道,自己在地窖之中,已足足二十四小时了,仆人又不敢进去找他,又怕有意外,所以焦急莫名! 哈山却感到异常兴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有了一项奇遇。 这项奇遇在他的晚年发生,就有更大的意义:在接连几次,他在那容器之中“休息”之后(最长的一次是七天),他不但觉得心理上愉快,而且身体上的健康,也大有增进,不但如此,而且心境,竟也大有返老还童的倾向——他后来驾了去看白老大那辆鲜红色的跑车,就是在心境回复年少之后新买的,不然,十分难以想像他已年届八十高龄,怎么还会驾这样子的一辆车子! 哈山不但在那容器中“休息”,而且,仍然在不断研究那容器的其它按钮的作用。可是那人临走时的告诫,哈山却也不敢违背,他连伸手去轻抚那些按钮一下都不敢,生怕一个错手,就闯了大祸。 他自然不敢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在这期间,他曾过访白老大四次,每次都想对白老大说起这件事,可是却不敢违反那人的嘱咐。 他打的主意是,事情,一定要告诉白老大,可是等到那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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