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能把这人找出来,我算你本事!” 我听了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应道:“我什么时候挂了牌出来专门找人了?我有没有本事,也不必你来算!” 本来好好的对话,说着说着,变成了这个样子,眼看要不欢而散了。 那位朋友还在道:“我知道你也找不到!” 我冷笑:“对,我找不到,你循田活的那条路去找好了,祝你成功!” 那朋友又长叹一声,忽然又道:“如果我求你帮助呢?” 我立即回头:“不接受,我不替人找人,小郭才是专家,他三年找不到的人,我三年也不会找到!” 那位朋友第三度长叹,我忍不住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位朋友对我的问题,倒是立即有了回答──我敢说,没有什么人,可以料到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他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而那位朋友,还生怕我没有听懂,又道:“我不知道,卫斯理,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要冲口而出的一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发出了“咽咽咽”一声响,然后我道:“嗯,你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人?” 他大声答应:“是!” 我道:“那真是困难得很我──” 他不等我说完,就道:“是,太困难了,就像一个拳头,跟空气搏斗一样。” 我居然笑出声来:“很好的比喻,是太困难了,我更不能帮你了!” 他第四度长叹,这一次,我没有理睬他,因为我已认定他头脑多少有点毛病。 他声音听来沮丧,“和你对话,总是愉快的,对不起,占据了你的时间。” 我忙道:“千万别那么么与君对话,得益良多。” 他又叹气:“若你有兴趣……对我要找人的事有兴趣,一切资料,全在小郭那里,我给你一密码,你对他说密码,他会把一切告诉你。” 我道:“我会考虑。” 他道了谢,这次通话,算是结束了,我看了看时间,讲了七十四分钟之久。 虽然通话的内容颇有意思,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几天之后,我和白素正在闲谈,红绫带着她的鹰,也来参加,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件事上。 我是将之当成笑话来说的:“有人委托小郭,找一个人,可是委托者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红绫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就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白素却不笑,反倒瞪着我们。 我立时问:“不好笑?” 白素微笑了一下:“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红绫学着我的口吻:“说得过去么?” 白素点头,我和红绫齐声道:“试举例以说明之。” 白素略扬眉:“例如美国联邦调查局,十多年来,就一直在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我一听就知道她是指什么人而言,我道:“你是说,那个专寄邮包炸弹的人?” 美国有一个狂人,专寄邮包炸弹给人,十多年来,炸死了三个人,也炸伤了十多个人,可是全无线索,连他是何等样人,也不知道。 白素点头,表示我说对了。我道:“这个例子不好,对这个人,不能说不知道,因为至少知道他的行为之一,是专寄邮包炸弹,而不是完全不知道。是有资料的。” 白素仍然微笑:“你怎知你那位朋友要找的人,一点资料也没有。” 我道:“他没有说。” 白素道:“你也没有问,是不是?事实上,他也说了,他说,一切的资料,全在小郭那里。” 我无话可说,确然,那位朋友如此说过,过了一会,我才道:“他这样说,是想引起我的好奇,向小郭询问详情,我才不会上当。” 白素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她忽然道:“我曾听你提及过那位朋友,他可算是一个奇人。” 我道:“不是普通之奇,而是特别之奇──我至今为止,没弄清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白素笑:“你自己是干什么的,也没人弄得清,理会他人作甚!” 我伸了一个懒腰:“说得也是。” 这类家常闲谈,随时可以结束,在闲谈中,我知道我误解了那朋友“不知道”的意思──照白素的理解,不是完全的不知道,那就很寻常了。 既然属于寻常的事,自然更不会引起我的兴趣。 世事就是那么奇怪,有许多事,就算你没有兴趣,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兜兜转转,还是会找到你头上来的。 在那次闲谈之后,我既没有去找小郭,那位先生也没有再打电话给我。 过不了几天,陶启泉忽然“御驾亲征”来找我。由于陶启泉的财富,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和他来往的,几乎都已达到了国家之首级的人物,所以有一次,他邀我一起到南美洲去,我就答以“你御驾亲征,我就不当开路行锋了。”陶启泉有啼笑皆非,我倒觉得这样形容,颇是恰当,所以就一直这样说他。 这次,陶启泉是和温宝裕一起来的,温宝裕一直在他的集团之中,负责一项很特别的工作,替陶氏集团负责搜集各种奇珍异宝,包括艺术品在内。 他们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还没有坐定,陶启泉说明来意──一秒钟也不浪费,那是他做人的宗旨,这种做人方式,确然很有道理,因为,浪费一秒钟,就是永远的损失,不论用什么力量,也不论用多少金钱,都找不回来了。 陶启泉开门见山:“我们的工程人员,在中亚地区,找到了一个大油田,初步估计,优质石油的蕴藏量,是阿拉伯半岛的七倍。” 我已经略有耳闻这个消息,这种能源的新发现,是人类的喜讯,所以我由衷地道:“恭喜你。”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可是,开采之后的利润分配,却谈不拢,我提供的条件,已经再好也没有了,可是对方总觉得我拿了大份,他们吃了亏。”我当然知道他的“对方”是哪一方面,我摊了摊手:“不错,他们又土又贪心,什么都不懂又想多捞油水,确然是最难缠的对手!” 陶启泉盯着我:“我把情形大致向你说说!” 我一听,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摇手:“不必了!不必了,那种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不必对我说。” 陶启泉道:“我有事要你帮忙啊!” 我忙道:“对不起,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之处,不如另请高明。” 陶启泉恼怒:“你还没听清是什么事,就一口拒绝,这太不够意思!” 在我和陶启泉对话期间,温宝裕东张西望,忽然又全神贯注,去看墙上的一幅画,像是画上会有宝石掉下来一样。 我想,陶启泉的指责,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他道:“勘察、探测的经过不说了,那算是小投资,对方也肯定我出的力多,问题是开采,一切资金,全由我出,并且养他们的技术人员,估计投资要超过五百亿美元!” 我又点了点头──即使是陶启泉这样的大豪富,这也是一项大投资了。 陶启泉又道:“我的分配办法是六四,我六他四,初步的计算,我们要第十六年头上,才有利润,而对方却在一有油田出来的时候,就有利益。而且,五十年之后,估计开采到了二分之一时,还是六四分,却掉转来,变成他六我四──这样优厚的条件,对方居然有异议!” 陶启泉越说越激动,我却暗中打一个呵欠,而且在他的话中,却到了大大开玩笑的资料,我道:“我明白了,他们是不喜欢‘六四’,要是你改成‘七三’,说不定对方反倒同意了。” 陶启泉先是一怔,接着,自然知道了我是在开玩笑,他大是气恼,重重顿了一下脚:“你这人,我来找你商量正经理,你却──” 我看他急成这样,也觉得该适可而止,所以我道:“你可以让步,就再让一步吧,这毕竟是对方的‘国家资源’啊!” 陶启泉闷哼一声:“不懂得在最有利的条件之下开发利用国家资源,这就是对国家的犯罪!” 我不以为然:“你这话我就不懂了,对方要为自己争取多一点利益,这不是对国家更好吗?争取得来的利益,他们又不是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还是归公的!” 陶启泉连连冷笑:“不是他们不懂得,我提供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任何商业行为,有一定的成本,利润计算标准,不合乎这个标准的,商业行为就不成立,也就是说,没有人会做这个生意。” 我又想开一句玩笑:“那就让那些石油再躺在地下好了,已躺了几千万年,不在乎多躺一会。”但是我却怕陶启泉大发脾气,因为这时看起来,他的恼怒程度已经有八九分了,我没有必要去火上加油。 所以我改了口:“或许,再谈判下来,会有结果。” 陶启泉霍然站了起来,急速地来回走了几步,我正想问他,究竟他想我帮他什么,他已经站定了身子,道:“你要帮我!” 我摊了摊手,神情很是无奈,因为对于石油开采,我真正一窍不通,看到他那么为难的情形,我反倒劝他:“你的事业已经够大了,早一阵子,你想去开发成吉思汗墓,现在又要开大油田,那是何苦!” 陶启泉道:“这不是我个人的事业,这是全人类的事业!这大油田开发之后,人类在百年之内,再无能源之忧,也不必肥了阿拉伯的那些酋长王族,连最偏僻的山区里的人,都能享受到好处。” 我才不信一个商人会有这样伟大的胸怀,所以我有点讽刺地道:“既然如此,你就依对方的条件,少收一点利润,事情就成了!” 陶启泉用力一挥手:“你根本不懂得!” 我道:“对了,我根本不懂,你说了那么多,全白说了!” 陶启泉大声道:“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我呆了一呆:“找谁?” 他道:“我不知道!” 这一下子,轮到我霍然起立了。
第三部:胃口
他要我找一个人,可是又不知道要找谁! 这话听来,何其熟悉。 那不是和早些日子,有一位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的情形相仿么? 当下,我呆了一会,才道:“请你说明白一些!”我一面说,一面向温宝裕望去,只见他也现出一脸迷惘之色,显然也不知道陶启泉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启泉的样子很是焦躁:“就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我当然依旧不明,所以反问他:“你的意思是,要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一个人找出来?” 我的话中,已经颇有责问之意,因为陶启泉这话,不合理之至。可是陶启泉反倒向我一瞪眼:“当然是──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所以才要把他找出来;要是知道了是什么人,可以去找他了。” 我给他的话,弄得一阵混乱,可是却也真的不知如何反驳他才好。 我只好不出声,他和我互望一眼,转向温宝裕,温宝裕忙道:“我也不明白──还是你作详细的介绍好。” 我也忙道:“事情好像很复杂,你要细说从头,省略了,我怕我资质愚鲁,无法明白。” 我这样说,并没有别的含意,全是实情。因为我知道他要说的事,多半和商业行为有关,而我对商业行为的知识,连小学生也不如,兼且先天有抗拒,说愚鲁,那是不折不听的事实。 陶启泉又望了我一会,我道:“不必急,慢慢说,你也先镇定一下。” 我向温宝裕略一示意,他过去斟了三杯酒──一杯在手,说任何话题,总容易沟通些。 陶启泉呷了几口酒,才道:“方今世上,财力最雄厚的集团,是哪一个?” 他突如其来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我不禁呆了一呆,才道:“我不知道,每年都有好事者作排名统计,可是我看都靠不住,真正财力雄厚的,钱多到自己算不清,怎会给别人知道?” 我这个回答,不料令得陶启泉大是欣赏,他用力一拍大腿:“说得对!太对了!财力真正雄厚的,根本自己都算不清。” 我道:“是,听说中国有一个财阀,猝死之后,他的一个三等管家,也突然成了一方的富豪了。” 陶启泉又大力鼓掌:“太好了!” 我反倒愕然,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这个例子,为何如此欣赏。 他道:“你说的那个财阀,是一个独裁政权的核心分子,对不对?” 我点头:“对,谁都知道,他的财富,来自民脂民膏,在全国百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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