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重演当年失踪事件
本来我们都以为,一等卓长根的情绪平静,他就会什么都告诉我们,谁知道他一句话也不肯说。灵柩边的沉默,十分难堪,白老大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你们也跟我走吧,这老头子铁起心来,谁也扭不转。” 卓长根对白老大的这两句话,倒表示同意,向外挥着手,示意我和白素离去。 我心中也忍不住生气,白素却涵养好,若无其事地道:“恭喜卓老爷子,心中几十年的两个谜团,都解开了。” 卓长根闷哼了一声,欲言又止,但终于未曾出声。我一看他这种样子,灵机一动,冷然道:“才没有解开,他根本不相信。” 卓长根立时向我望来,我故意不去看他,望向白素:“藏在心里,一辈子也解不开。” 卓长根居然没有被我激怒,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小娃子,你不必使计激我,我不会说的。余下来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我心中苦笑,硬激不成,我还是不死心,放软了口气:“卓老爷子,你处事好像不怎么公平吧。老远把我们叫了来,要我们解你心中的疙瘩,现在你自己心中有数了,那两个疙瘩,却留在我们心里。” 卓长根道:“事情与你们全然无关,你们可以再也别去想它。” 我闷哼一声:“这像话吗?那不是无赖么?” 我知道卓长根一生为人,豪迈爽直,侠义干脆,这种人,最恼人说他无赖,也最怕担个无赖的名声,所以,我才故意用这样的重话去挤他。 果然,我的话才一出口,他就大有怒意,一伸手,就待向灵柩上拍下去,待到手掌快拍到灵柩时,才陡地想起,如果一掌拍在灵柩上,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所以立时缩回手来。 他缩回手,怒意也消失了:“是,算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论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第二句话,唯独别再提那件事。” 他话说到了这一地步,那真是没有再说下去的余地了。 我苦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和听你讲了那么有趣的经历,暂时,我们还没有什么事要求你,再见了。” 卓长根自然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他一面伸手出来,和我握着,一面伸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娃子,别学你老丈人,动不动就生气。” 我真有点啼笑皆非:“那要怪叫人生气的人。” 卓长根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叫人看得十分不忍心,我只好长叹一声,摊了摊手,表示算了。 我和白素一起离开,在殡仪馆的门口,白老大等着我们,气仍未消:“老混蛋说了些什么?” 我道:“啥也没说。” 白老大也犯了拗劲:“他不说也不要紧,我就不相信查不出来。” 我用力一顿脚:“那两个护士当时倒在场,可惜她们一句也听不懂马金花和卓长根在说什么。” 白素叹了一声:“爱因斯坦临死时,说了三分钟话,在一旁的护士不懂德语,对人类文化可能有重大影响的话,就此无人能知,比起来,我们的事,不算什么。” 白老大不理会白素,只是望着我道:“小卫,我们两个人合作,若是有再查不出来的事,你相信不相信?” 我笑了起来:“当然不相信。” 白老大一挥手:“照啊,那我们就去把它查出来,倒讲给老浑蛋听听,看他的老脸往哪儿搁,我们先从——” 我立时接口:“先从查马金花遗嘱的第二部分开始。” 白老大拍手道:“对。” 白素摇头:“看你们,兴奋成这样,没有结果时,不要垂头丧气才好。” 接下来三天,我们都留在里昂,卓长根一直在殡仪馆没有出来。 我们知道卓长根机构的负责人,正在进行运灵柩回去的商榷,报纸上,已在大肆宣扬,表示“热烈欢迎马源教授遗体葬在家乡”。马金花在学术上的成就,加上她的影响,自然可以供利用。 在这三天之中,也十分容易就得到马金花遗嘱的内容(那律师的职业道德并不太好)。 第二部分,确如卓长根所说的那样。 可是,略有不同。 整个第二部分,是一封信,马金花不以为她在临死之前,还会和卓长根有面对面讲话的机会。 那封信的内容是: “长根,到现在,如果我在世上还有亲人,就是你,所以我要你做一件事。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家乡去,可是我要你把我运回去,在家乡下葬。葬在多年之前那次放马失踪的那片草地。如果你留心一点,可以发现那片草地上某一处,有九块石板铺在一起,撬开那些石板,把我葬下去,你一定会答应的,我知道,虽然我们曾赌气不再理会对方。金花。” 我们三人看了这封信,都皱着眉不出声,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从这封信看起来,马金花要回葬家乡,好像另有目的! 白素首先道:“看起来,马金花像是要卓长根回家乡走一遭。” 我应声道:“不是家乡,是要卓长根再到她曾失踪的那地方去,那地方有一个秘密:有一处是九块石板铺起来的。” 白老大手托着额:“九块石板铺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很费解。” 我道:“不算费解,那是一片草地,面积可能相当大,马金花也说了,只要留意,可以在那一大片草地上,发现一处地方,铺着九块石板——可惜她没有说明那九块石板的大小。” 白老大瞪了我一眼:“你说了等于没说,这九块石板,有什么大不了?” 我道:“那谁知道,反正马金花要葬在那个地方,这是她的遗嘱。” 白素迟疑了片刻:“会不会撬起了那九块石板,会发现什么秘密?” 白老大吸了一口气:“极可能,而马金花的目的,是要卓长根去发现这个秘密,运遗体回去安葬,还在其次。” 三个人一起参详分析,果然比一个人动脑筋的好,我已经隐约感到,事情已有点眉目了。 这很令人兴奋,我大踏步来回走着,碰跌了一张椅子,然后,我大声道:“请注意一点:马金花在那片草地上突然失踪,过了五年,才又在原来的地方,突然出现。” 白老大笑了起来:“我d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本来,我确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但一看白老大这种不以为然的神态,不免气馁,声音也没有那么大了:“我设想,那九块石板,如果被撬起来之后,是通向一个地下室的通道入口。” 白老大道:“是啊,马金花就在那个地下室中,藏了五年。” 他说到这里,挥着手,“呵呵”笑了起来。 我想了一想,自己也觉得没有这个道理,只好苦笑了一下:“或许,石板下面,蕴藏着不为人所知的马氏牧场的财富。” 白老大同意:“这个可能性更大。” 白素在这时,忽然道:“马金花曾说她嫁过人,卓长根推测,那是她失踪五年间的事,由此可知,马金花在那五年之中,过的是另一种生活。” 我叹了一声:“又回到老路上来了,她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白素缓缓地摇着头,神情一片迷惘,显然她的心中,也没有定论。 三天之后,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马源教授遗体,由其生前好友,南美华裔实业家卓长根负责,运回家乡安葬”的消息。 卓长根此行,阵仗还真不简单,不但包了一架飞机,带了几个得力的助手,而且,还有一个外交官员随行,表示对马教授的敬意。同时还有消息说,目的地的当地政府,已经准备盛大欢迎仪式云云。白老大看了报纸,用力把报纸摔开去:“这老小子,把他在南美洲所有的一切,拿去填这个深渊,也不过如九牛一毛,一个国家穷得连自尊也没有。” 我和白素都没有说什么,知道一搭腔,白老大的牢骚发起来,更没有完。 在卓长根出发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活动,我们知道卓长根人南美召来了两个得力助手,和他一起,去办运灵柩的事。 白老大曾企图去收买这两个亲信中的一个,要他不断报告卓长根的行踪,他坚持要“亲自出马”,说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他到里昂去了一趟。 他在回来后,绝口不提收买是否成功,只是叫着那两个人的名字,把他们痛骂了一顿。我和白素都心里明白,那两个人一定对卓长根十分中心,白老大的收买失败了。 这个计划失败了,卓长根回家乡去,做了一些什么事,法国报纸自然不会刊登,只是通过一些途径,才约略知道一些,无非是卓长根受到了盛大欢迎,卓长根答应投资和提供畜牧的最新科技,帮助当地发展畜牧业等等的老调。 白老大每次得到这样的消息,总要把卓长根痛骂一顿。 又过了五六天,我实在想走,白老大也知道留不住我,只好由得我和白素两个离去。 在归途的飞机上,我向白素道:“我们所遇到的事情之中,这件事最无趣,我被出卖,卓长根根本来找我们帮忙,可是他自己一有线索,就完全不理会我们!” 白素看得开:“当听了一个故事,那么多年前的事,全凭卓长根一个人说,真实必如何,也值得怀疑。” 我苦笑了一下,对卓长根所叙述的一切,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至多认为他在马金花部分,略有感情上的夸张。我也知道白素这样说,是想我不再追究这件事,只当听过就算。 事实上,我就算追究,也无从追究起,不算也只好算了。心中自然不高兴,因为卓长根给我的印象极好,但结果却那么不漂亮。 回到家中,另外有一件事,令我忙碌了几天。白素忙于搜集卓长根在他家乡活动的资料。看来他到家乡,很受重视,消息还不少,但无非是各种应酬,和整件神秘事件,没有什么大联系。 那天晚上,我在看书,白素走了过来:“奇怪,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卓长根的消息了。” 我放下书:“或许他的活动已结束,当然不会有什么新消息。” 正当我们这样说着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老蔡年纪大,动作迟缓,门铃响到他去开门,至少要超过一分钟,我们早已习惯。 而且,遇到无和白素都在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互相猜来的是什么人。 我在听了门铃声之后先开口:“卓长根。” 白素摇头:“他包了专机,不会经过这里,看来你真想见他?如果是,你可以到南美洲去找他。” 我道:“那你猜是谁?” 白素侧着头,还没有说出来,老蔡已经在楼梯口叫起来:“有一位鲍先生硬要进来。”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想不起有什么熟朋友是姓鲍的,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也传了过来:“卫先生,我叫鲍士方。” 我一听得“鲍士方”这个名字,就“哈哈”大笑起来,同时,伸手向白素指了一指,作出一副胜利的姿态来。 鲍士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惹人发笑之处,而我忍不住发笑,是这个人我虽然未曾见过,可是名字却听过许多次。 那是在白老大的口中听到的。白老大在亲自出马,企图收买卓长根的两个得力助手而失败之后,曾破口大骂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名字,就是鲍士方。 我刚才猜上门来的是卓长根,如今虽然不是卓长根,是他的助手,虽不中亦不远矣,所以我才向白素作出胜利的姿态来。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不否定我猜中了一半,可是她立时说道:“真没有道理,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我笑:“卓老头子自己不好意思来见我们,所以先叫他手下来探探路,哪有什么意外。” 白素道:“快请客人进来吧。” 我来到书房门口,向着楼下:“鲍先生,久仰大名,请上来。” 接着,我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急急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量不是很高,可是极结实,年龄大约四十岁,有一头又浓密又硬的黑发,来到楼梯口,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一脸的精明能干,可是却又十分惘然惶急。这并不矛盾:精明能干是他的本性,惘然惶急,一定是他有了什么急事。 我说道:“请上来,我是卫斯理。” 这个鲍士方,简直是跳上来的,他上了楼,就和我握手,我又介绍了白素,白素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 白素也向我望了一眼,表示她也猜中了:鲍士方真有急事。 看到了鲍士方这样的神情,我也可以知道他一定大有急事。所以我向白素点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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