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称呼他为什么才好,他的儿子是“卓老爷子”,只好称他为卓先生,甚至在先生上加一个“老”字,也没有意义的,因为他实在太老了。) 我问下去:“卓……先生……你是说,你……一直住在那下面?” 卓齿“嗯”地一声:“我们一直住在下面,下面天地之广阔,你绝想不到,大王发囚犯民夫百万以上,历二十余年而建成,宏伟绝伦。” 我忍不住又问:“卓先生……你说你是古人?秦朝时候的人?” 卓齿扬了扬眉,好像是说:那还用问? 我吞了一口口水,又和白素互望了一眼。 一个活生生的,秦朝时候的古人……他的年龄,已超过两千两百岁,一直住在庞大的地下皇城之中,听他刚才的话,和他一样情形的人,还不止一个。 这种事,要不是如今亲临其境,只有另外一个情形之下,才会说出“相信”两个字来,那个情形是有人用机关枪指着,说不相信,他就扳动枪机! CCDG提起一块石板,卓齿先向下跃去,示意我和白素跟着下去。 我向下跃,像是跃下了一个万丈深渊,虽然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一个一公尺左右深的洞穴。洞穴本来就不是十分大,有了灵柩,再加上四个人,几乎连转动的空间也没有。 将被揭开的石板盖上,我们都蹲下身子。洞穴中变得十分黑暗,只有石板圆孔之中,约略有微光射进。 卓齿在黑暗之中道:“地下皇城,究竟有多少个秘密出入口,没有一个人能全知道,建造的工匠互相之间不能通消息,监工和工师,也不能互通消息,我直到如今为止,也不过知道两处。” 白素“嗯”的一声:“除了这里之外,另一处,就是你当年出入的所在。” 卓齿道:“是的。所有的秘密通道,都建造得极其巧妙,刚才你们以为已经知道了通道是在这里坑穴的一边,就可以发现了,实则也不然,若不是上面九块石板全部盖上,就算发现了入口,也会有一块巨大的万斤巨石自下而上,将通道堵住,贸然进入者,非死不可。” 我听到这里,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眼睛已适应了黑暗,已经可以约略看到一些人影。我忽然说了一句:“我有电筒,要不要取出来。” 卓长根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有?我来的时候,也是有备而来的。” 卓齿道:“取出来吧。” 卓长根似乎有点不愿意我和白素把一切全看在眼里,所以犹豫着。卓齿又道:“长根,你不待人以诚,怎能望他人待你以诚?” 卓长根的声音有点发急:“爹,你是古代人,你不知道现代人的狡猾。” 卓齿道:“我懂的,其实,古代人和现代人,没有什么大的分别,反倒是现代人有了种种约束,比古代人要好得多。” 卓长根闷哼了一声,我就觉得眼前陡然一亮,他已着亮了电筒,在电筒光芒照耀下,我看到卓齿双手,把坑穴一边的石板,向下扳了一扳,扳下了四十五度左右。石板被扳下来之后,看到了泥土和草根,这种情形,在鲍士方拍摄的照片上我已看到过。 接下来,我将会极详细地叙述这个秘密出入口的情形,这可以有助于知道整个地下皇城的建造是如何巧妙,一个出入尚且如此,其他可想而知。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思疑着,因为石板被扳下来之后,并未曾现出什么秘密通道来。 只见卓齿双手一扬,陡然之间,十指插进了泥土之中,泥土相当湿软,这一点,我们曾向下挖掘,所以知道。 卓齿双手插进了泥土中,又向后拉了一拉,现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入口处来,那入口处不过六十公分宽,三十公分高,可供一个体形正常的人塞进去。 令我惊诧的是,长满草根的泥土,如何会移动,照说双手一抓之下,应该散开来才是,而且,那个入口处是在石板的上端,距离地面,也不会太深,如果从地面上挖掘下去,应该很容易发现这个入口处! 卓齿并不解释,只是身子一侧,熟练地,双脚先伸了进去,身子向下滑去,在这时候,他才道:“这管道越向下越斜,有铁索可供援手,不要放松。” 当他讲完这句话之后,他整个人已经消失了。 卓长根道:“轮到你们了。” 白素立时也和卓齿一样,滑进了那入口,接着是我,也进去了之后,双手就在两旁,各自抓住了一股铁索,身子向下滑去,因为手抓着铁链,所以可以控制向下滑去的速度。 我觉出卓长根也滑了下来,管道的斜度约是六十度,开始的一段极窄,后来,渐渐宽敞,过了大约十分钟,前面隐约有亮光闪耀,等到我滑出了管道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十分宽大的地下室中,地下室的上下四面,全是石块。 地下室中有着石桌石室,和一个巨大的石臼,在那石臼之中,还有着大半满的油状物——看来十分厚腻的一种油,而只有一股灯芯点燃着,微弱的光亮,是由这一股点燃的灯火发出来。 虽然灯火如豆,但是在地下室中,也足可以使人看清楚东西了。 卓长根也滑了o下来,这间地下室,看来完全密封,别无出路。 到了这时候,我和白素已经全然无话可说,心里只想到一个怪问题:古代人既然有这样高的智慧,何以近代科技直到近代这才发展起来?卓齿的神情十分庄严:“你们已经开始进入地下皇城,自筑成以来,历两千余年,一共只有四个外人进来过。” 我和白素一起点头,表示明白我们已开始了一个世上最奇异的遭遇。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还有过同样奇异经历的,自然是马金花和卓长根。 我回头看了一眼,管道的出口处,并没有什么掩蔽。卓齿向上指着:“石板之后,看来一如泥土之处,草根全是真的,但泥土却是一块充满细孔的陶板,可供草根盘虬,绝不易为人觉察。”白素赞叹地道:“而且,就算石板被移开之后,也只会向下挖掘,如何会想到就在离地面不深处。” 我道:“那有隐蔽的好处,也有不好处,容易被人从地面上挖掘发现。” 卓齿笑了一下:“若从上面发掘,必然触及机括,整个管道会向下沉,大量松软的泥土会涌过来,再向下掘,也只是泥土。” 我不禁震动了一下,很欣庆我们只向下掘,并没有向旁边掘,不然,这个出入口就永远失去了。 我面色有点阴晴不定,卓齿望着我:“君子之前,凡事明言在先。我虽然相信不会泄露秘密,但两位离去之后,必然会毁去此处通道,自此再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口唇掀动了一下,卓齿又道:“至于另一处出入口,我不会告诉你。” 我由衷地道:“自然我不会再多问什么,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卓齿又道:“若是不明就里,地面上所铺九块石板,不会一起盖上,而贸然滑入管道,万千巨石,便自管道升上,将滑行之人压成肉酱,同时,此处石块也自动散下,为水所没,不留痕迹,一样再也无法进入地下皇城。” 我又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这么多自动……的设备,动力自何而来?” 卓齿像是有点不知道“动力”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白素道:“是什么在推动一切机关?” 卓齿吸了一口气。 在这时,我才注意到,在这个地下室中,呼吸一点困难也没有,空气的来源不知何自?我感到自己实在是进入了一个近乎梦幻的世界,不可想像、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了。 卓齿缓缓地道:“大王统一天下,建造皇宫,曾引二川之水入宫,这是掩人耳目,实际上,二川之水,自河底起筑引道,被引入地下,工匠利用水势,推动巨轮,遂有生生不息,万世永年之力,只要川水不涸,其力不止。” 我抹了抹手心的汗,是的,唐朝大文学家杜牧在他的《阿房宫赋》中,就有“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之句,“二川”,大抵不会是渭水这样的大河,指的多半是渭水的一些支流如灞水之类。在地图上可以看到那一带,河水交流,相当之多,这些河流的河水,自然川流不息,不会涸绝的。 经过卓齿这样的解释,我和白素不禁由衷地发出赞叹声来:“真是,阿房宫是地上建筑,主要的工程是在地下进行。” 卓齿叹了一声:“一直到大王归天,宫殿并未建成,阿房宫云云,只是后人加上去的名称,大王本有意名之曰天宫,但未有定论。”听得他这样说,我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这样说,分明是说他和秦始皇赢政,经常见面、交谈,这种话,听了之后,引起的反应,是一种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怪异。 我想到说这种话的人,竟是一个秦朝的古人,那种怪异之感,勉强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成千条毛虫在身上爬行。 卓齿又道:“就算一切顺利,到了此间,也不过认为发现了一处地下坑室而已,不会想到和整个地下皇城有关,是秘密出入孔道之一。” 我四面打量了一下:“既然到了这里,要发现通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卓齿一听得我这样说,笑了一下:“试找一找。” 我连忙摇手,这个人,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看起来还一直可以活下去,悠悠岁月,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我却浪费不起时间,所以我立时道:“请卓先生带路,我只是说说。” 卓齿又笑了一下,走向那个巨大的石臼,双臂环抱,向上一举。 我一看到他这样的动作,就呆住了。 就算知道机关是在这个石臼上,任何人都只会去推它,转它,再也不会想到去把它举起来的,因为这个石臼,看来足有上万斤重,就算石臼只是看来是石头,其实不是,里面的油,也至少有上千斤了,什么人会想到把它往上提?而卓齿去提它的时候,我也认为他一定提不起。 可是,看起来,卓齿根本没有用什么力,就将石臼提了起来,提高了约有五十公分。石臼被他提起,本来大半满的油,变成了只有小半满,同时,面对管道的石墙上,一块大石向后缩去,现出了甬道来。 看到了这里,对于古代工匠的匠心,真是无法不佩服。这是什么样的设计,又何等不易为人发觉。 大半满的油,看来在石臼之中,可是只有石臼一向上升起,油就会漏下去,漏下去的油,自然会触及机括,使得暗门打开。 问题就是,那么重的石臼,如何提得起来?这时,卓齿已然松开了手,石臼仍然维持在被提起的位置,下面有一个石座升了起来,承住了石臼。 卓齿转过身来,看着我盯着石臼,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呵呵”笑了起来:“这里,可说是兵行险厄,石臼看来极重,但下有活动底托,只要有两石之力,就可以提起来了,不明就里,自然不会去提它。” 白素道:“其实也不甚险,要有两石之力,不是勇士,哪里能够呢?” 卓齿听了,现出十分高兴的神情。在那一霎间,我想笑又不敢笑,真是好话人人要听,两千年前的古人,和现代人的心态,完全一样。 (事后,我对白素说:“看不出你这个滑头,连古人的马屁都会拍。”) (白素道:“我才不是故意阿谀他,两石之力,就是双手一提,要有一百二十公斤的力道,这又岂是常人能做到的?”“石”这个度量单位,在当时有明文规定,汉书律历志: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
第九部 地下宫殿伟大之至
卓齿不但神情高兴,而且自己说起自己的威风史来:“当日较力,我天下第七。” 我一时之间,大为好奇,问:“谁天下第一?” 他连想都没有想:“大将蒙恬。” 我和白素互望着,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这个文武双全的秦朝大将,曾大败匈奴,又传说他改良过毛笔,真正是历史上的名人,而眼前这个卓齿,和他较过力,打过架。 卓齿在当时军队中的地位,当然也十分高,他曾说过他的责任是统管天下军马,所有军队中要用的马匹,全是由他统管的。 我不由自主,用力在自己的额上拍了一下,失声道:“难怪了。” 卓长根瞪了我一眼:“什么难怪?” 我苦笑了一下:“难怪令尊这样善于养马,难怪,养些普通马匹,对他来说,真是牛刀小试,大才小用之极。”我真是由衷地在称赞卓齿,卓齿神情看来更高兴,指着卓长根:“长根这孩子也不错,养马的手段,可以充我副手。” 卓长根像是小孩子受了赞扬一样,忸怩地笑了起来。 (各位一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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