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讲的故事,是几年前我的一段见闻,它很有些怪异,但我相信,对一些人会有所教益;起码,在我的情感成长历程中,它起过相当大的作用,虽然故事的主人公并不是我,我和这个故事本身也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仍模模糊糊记得一个男人的脸,一个男人的细长的眼睛,凹陷的面颊。梦中,我常常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个英俊的男人捧着一束紫黑色的玫瑰,跪在我的面前,劲风飞舞,干玫瑰的碎屑不断扑打到他的脸上。
一、男人和女人的出现
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是天下少有的绝配。岁末的冬季,竟都着淡装。男人一身带银灰细条纹的白色西装,淡青色衬衫,V字领的米色毛衣,宝石蓝的领带,胸前的口袋露出折成三角形的红饰帕,非常扎眼。女人穿一件下摆宽松的白绸棉旗袍,软羊皮高筒薄靴,上身是一件类似披肩的毛领毛袖口的白色短皮衣,头上盘着黑亮的髻。两人都是高身量,清瘦面庞,眉目俊雅。他们微昂了头,步态从容地走进大厅,神情略带高傲,但绝非做作。这一对在门口的出现,似乎照亮了灯光红绿的餐厅的暗处,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我迎上前,引他们坐到进门靠窗的第二桌雅座上,砌上茶,问他们需要什么。男人抬起细长俊朗的眼睛,眼神里带着笑意,脸部的线条和五官的轮廓使我心跳加快--这张脸是那种无缘无故吸引你、令你产生好感的脸。我忙移开目光,只用耳朵接触他--他的声音也带有磁性。记下了他们要的东西,我说“二位稍候”,看了一眼男人对面的女人,快步离开了。女人旗袍遮盖的胸部圆润丰满,是女人们都向往拥有的。
男人除要了两杯酒水,还要一支玫瑰花,他特意嘱咐要新开的、花瓣饱满的。我对值班经理说了,他让男侍杨扬快去买来。斟酒时,男人一再让我把酒倒满,最后两杯酒盈着杯口,凸出杯口的深红透亮的液体晃个不停。我的斟酒水平已经发挥到了极限。玫瑰花买来了,一大朵鲜亮的略带紫色的鲜红,插在长颈细玻璃瓶中,摆在了桌子中央。
招待新客人的间歇,我不时向这一男一女的桌子张望。开始,男人握着女人的手,两人的头有一刻靠在一起,显得情意绵绵,我怀疑男人会去吻那女人涂着深红色口红的唇。他似乎没有,如果有,也是在我给角落里的客人上菜的时候。上完菜,我匆匆回到餐厅前方,接着瞧向这一对,希望没错过美妙的演出。远远地,见他们握着手,两人的头分开了,男人不住口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男人掏出了一样小小的什么东西,拿在手里,看着手,又看着女人,他的身子探向女人。女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这时,我又不得不离开前台,去招呼刚进门的几个人。这是两对男女,带了两个孩子,点菜还要问小孩的意见,出奇地慢。给他们上完了凉菜,那一男一女的一桌已经出了很大的动静,男人的酒杯摔碎在地上,酒洒到白桌布上和地上。是郑慧娟去收拾的桌子,她用餐巾纸尽量吸干桌布上的水,又铺了块白餐布在湿了的地方,重新拿了杯子,倒了酒。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仍旧让她把酒倒得满满的。郑慧娟离开后,换作了女人不停地说,还用放在桌上的双手打着手势,情绪有些激动。男人一直低着头。餐厅里放着音乐,是有情调的西方歌曲。在临近圣诞的日子,音乐声一向比平时要大,经理说是要传达出更欢快的气氛,提醒客人节日的到来。
大约一小时后,女人离开了,男人又独坐了一会儿,才叫结帐。我收了钱,男人忽然叫住我,让我把经理找来。难道是他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吗?客人找经理,这是少有的事情。
经理和他对坐,谈了半个多小时,回来时满脸喜色,挥舞着手里的两张纸,让我马上去经理室,他要找我谈话,有一件任务要交给我。跟在经理后面离开餐厅之前,我又回头望向男人的座位。男人垂头坐在那里,象在懊丧不已,黑发衬着白西服,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