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弄何名堂?” 镜生早已出了一身冷汗,道: “我正欣赏屏上山水,却被你吓了一跳。” 隐娘看那屏风确有几幅山水,但不信他的鬼话,方要再问,刘悟匆匆走入帐中,见到镜生二人,微微愕然。镜生拱手笑道: “我因不适,几日未到中军,此来特为看看有无军事,不想大将军未在帐中。” 刘悟讪笑道: “近日无甚军事,先生若不适,宜应静养——实不相瞒,司空来使,悟须往陪,勿怪。” 镜生道: “将军既军务在身,小子便先告退。” 刘悟待他二人离去,急急到屏风处,见信函尚在方松了口气,忙不迭取过炭盆,将信函投入,眼见化为灰烬,心始落定。 镜生得知黑星君归来,也是大喜过望。遂与隐娘去往营帐,哪知竟不在帐中。两人急忙四处找寻,皆不见。待寻至后营,忽然奔出许多伙军,皆呼“敌军来袭”! 镜生拉住一军校,问道: “当真有敌军袭营?” 军校点头不迭,镜生大惊,急忙问道: “究竟有多少敌军?可是劫了后营粮草?” 军校又摇头不迭,道: “粮草并未有失……倒是伙房遭劫……” 镜生兀自纳闷,隐娘已明就里,急急拉着镜生赶到伙房,只见一片狼籍,黑星君捧着酒坛,盘腿坐在铁球上,正大块朵颐。 隐娘气急,上前劈手夺过酒坛,掷于地上。方待斥责,忽生疑惑:自己仅离开片刻,它又初至军中,营地甚广,它怎会知晓伙房所在?便道: “究竟是谁,引你来此?” 黑星君兀自傻笑,将手一指——竟是前日为隐娘二人烧水煮茶的老军,远远坐在柴垛处,一手抓块肉炙,一手提着酒壶。咀嚼几口,仰首将酒饮尽,把酒壶一抛,竟若无其事,扬长而去。 原来黑星君见隐娘未归,肚内酒虫叫渴,便自行出帐寻找“美酒”,恰逢老军经过,闻他身上酒气熏天,猴性一发,便抓住老军讨要,谁知老军甚是促狭,径直引它到了伙房,方有此一乱。 探明就里,镜生将一干伙军召来,道: “这位‘山君’是我的客人,你等勿惊。” 众伙军仍叫苦不迭,道: “先生不知,小的们忙了半晌做的筵席,乃大将军宴客之用,若是耽搁,恐将军怪罪……” 镜生将脸一板,道: “我这客人乃山神,便吃了筵席,也是你等造化,若再罗唣——你等只晓将军怪罪,却不怕神灵降罪?” 又道: “若大将军问起,便说我借席待客。” 如此连哄带吓,将众伙军安抚。与隐娘使个眼色,急急将黑星军带回营帐。隐娘因黑星君初至军中,便惹出乱子,本甚头疼,全赖镜生知机,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此时有些窘,道: “方才之事,多谢你了。” 镜生笑道: “小事而已,无妨。倒是你……可曾见到你爹爹?” 隐娘摇摇头,沉默不语。镜生见她神色黯然,急忙道: “出了甚么事?” 隐娘这几年,一直与黑星君白公子相处,虽视为亲朋,但终非同类。镜生实是她懂事以来,第一个相处的男子,镜生对她心怀情愫,她也芳心暗喜。且隐娘本就磊落坦荡,当下并无犹豫,将自己出身,以及因何与师门反目等等,娓娓道来。 听完个中原委,镜生惊异不已,思忖半晌,方道: “原来如此……你便是因师门之故,才未与爹爹见面。” 隐娘道: “是,倘若只是二师兄精精儿,我尚不惧,但我师父与大师兄空空儿,剑术均深不可测,非我可及。” 镜生皱了皱眉,道: “如此,你难道要终身避祸不成?” 隐娘冷笑道: “我并非畏死,只是不愿殃及亲人,再者我与白公子黑星君情同手足,即便浪迹天涯,我也决不肯弃之。” 镜生与隐娘相处多日,知她性情外冷内热。此时黑星君借着酒意,睡得正酣。镜生盯着它思忖许久,却无甚主意,咬咬牙,忽道: “浪迹天涯便浪迹天涯!你若不弃,也算我镜生一个!” 似未料到他会突发此言,隐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镜生见状,以为她不喜,急道: “莫非……你怕我拖累于你?” 隐娘叹了口气,道: “不是怕你拖累……是怕连累你……” 镜生胸中热血上涌,大声道: “只要与你一起,我便心满意足!还怕甚么连累?” 话甫出口,方觉有些露骨,面上一红,嘿嘿笑道: “我会驾驭飞车,有诸多法宝护身,到时与你,白公子黑星君一同云游海外,你师父便是神仙,也难觅踪迹,你还有何放心不下?” 见他说的真切,隐娘心中感动,忖他所说之事,竟也颇为向往。面颊泛起绯红,良久,方道: “好……” 镜生大喜过望,拍案而起,不料用力过猛,竟一头撞在旁边黑星君的大铁球上,登时眼泛金星,几欲晕厥。隐娘大惊,急忙过去将他扶起,看那额头上已隆起肿块,不由又痛又气,取出营中常备药油,一边涂抹,一边嗔道: “别人额掌相庆,你却是额铁……还说诸多法宝护身,这般不小心,如何令人放心?” 镜生额头痛楚,心中却欢喜得紧,又怕隐娘担忧,便道: “无妨无妨,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哎呦……” 想是碰到痛处,呻吟出声。隐娘皓腕如雪,在他眼前晃动,直欲伸手去握,终究还是未敢。待涂完药油,方道: “你可知你爹爹与刘悟密会,所为何事?” 隐娘一愕,道: “我爹爹与刘悟,素有私交,不过如今两军对垒……” 忽生疑惑,道: “莫非你有所知?” 镜生嘻嘻一笑,将今日在刘悟帐中发现密函之事道来。隐娘惊异半晌,道: “我见刘悟用兵,也算恪尽职守,难道会倒戈?” 镜生道: “如今这乱世,举凡握有兵权者,无不拥兵自重。朝秦暮楚之事司空见惯,他刘悟即便倒戈,也属寻常。” 隐娘虽聪慧,对世事却不甚谙,仍有几分狐疑,道: “如此,他又何必重金礼聘你助军御敌?” 镜生冷笑一声,道: “我原也以为他气节甚高,不过近日所见所闻,我已明了他另有打算——他重用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你道为何?” 隐娘蹙眉道: “为何?” 镜生道: “刘悟有一幕僚,与我有些世交,曾向刘悟为我举荐,却因我年轻未果。后其为避战祸离开淄青,行前曾告之我,刘悟闻我懂得机关之术,欲往我处。” 说到此处,略有些窘,道: “因有前车之鉴,我方弄木侍以装门面……实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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