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驻地,随后即至。” 他们便要离帐,忽闻刘悟道: “几位且请留步!” 回转身,只见刘悟拱手道: “今日巨变,仰仗诸位方逢凶化及,悟感激涕零。现知李师道乃窃洲逆贼,悟不敢违天命,愿起义兵讨之。盼再施臂助,若事成,悟决不敢窃,必奏于天,全为诸位之功。” 其言诺诺,镜生与隐娘却相顾莞尔,镜生道: “将军应天顺势,大业将成,何须我等襄助,告辞。” 再不理睬刘悟,与隐娘、白公子、黑星君径直出帐。刘悟虽不甘心,却知道这几位合在一处,不啻于千军万马,只得眼睁睁,任凭他们离去。 十 镜后 隐娘与白公子黑星君,出得营门,来至一处高丘等待镜生。与白公子谈起为何会在营中假扮老军,方才得知,白公子早在淄青发现精精儿踪迹,但不知其有何阴谋,便假托被战火烧伤,浑身裹以麻布,在刘悟军中隐匿,又故意弄得腌脏不堪,酒气熏天,自然无人肯接近,竟丝毫未曾泄露。只是见到黑星君时,忍不住促狭,作弄了它一番。 隐娘这才恍然,白公子当初为何不告而别。想它平素潇洒飘逸,此番竟肯扮腌脏老军多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若非如此,今日便着了精精儿之道,真是千钧一发。 回想师门巨变,隐娘虽惆怅,但压在心底多年的大石,业已随逝。不觉动起思亲之渴,又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向家人引见白公子与黑星君…… 忽闻头顶扑翼之声,举目望去,是镜生驭飞车飞至。镜生下了飞车,见白公子蓝眸炯炯,白袍飘逸,知其虽是猿形,却早超凡脱俗,不敢怠慢,恭敬施礼。白公子性本孤傲,但亦知镜生之才,言语间也甚客气。 见它口吐人语,镜生更是惊异,想到自己与之朝夕相处,竟不识真颜,不觉有几分惭愧。隐娘见他俩如此,不觉笑道: “惺惺之意,容后再叙。” 从怀中掏出墨匕,递与镜生,道: “此物可是你妙手回春?” 镜生吓了一跳,见无异状,方敢接过墨匕,摇头道: “非我之力。” 原来他几日未眠,便是忙于复原残铁,穷尽平生之学,仅略见成效,本待完全复原,再告之隐娘,是为惊喜。方才惊现鸿爪,即毙精精儿,墨匕竟焕然如新,着实匪夷所思。 仔细端详,发觉墨匕沉重,却非金铁,匕身圆钝,锋芒皆无,卧于掌上,便似一段乌墨。匕柄两面皆有铭文,形似蝌蚪,以他之学,竟不认得。双眉微锁,奇道: “甚么文字,这样古怪?” 白公子凑过一看,已知是上古所用钟鼎文,遂将铭文译出。原来一面刻的是: “卧剑于秋,梦噬仇头。饱饮敌血,可吞日月。” 另一面仅有一字,却是个“饕”字。镜生与隐娘面面相觑,究竟墨匕有何奇异,均百思不得其解。镜生皱眉道: “我闻饕餮为洪荒时凶兽,相传乃蚩尤头所化。贪食无比,此匕既铭饕字,恐非祥物。” 隐娘回想精精儿毙命之惨状,亦有同感。小心翼翼,将墨匕收于怀内,道: “楚狂藏匕于石下,必有深意。只是年代久远,你我不得而知。” 镜生凝思道: “我猜楚狂之意,乃恐此匕流入世间,为心术不正之徒所持,遗祸后世。” 两人尚自猜度,却闻白公子黑星君在旁“咕里呱拉”,吵将起来。隐娘急询其因,原来是黑星君,得知墨匕便是它拾回的残铁,不觉得意。因当初白公子曾嘲笑于它,便借此奚落白公子不识货。白公子虽恼,说到底却也是走了眼,遂负气不语。 孰料黑星君忽然想起当年被白公子一并丢弃的铁匣,说不得也是块璞玉,不依不饶,又是一通埋怨。白公子忍无可忍,终于发作。 镜生见状,急急从飞车中拎下一坛酒递与黑星君。它方心花怒放,不再负气,拉着白公子去一旁饮酒。镜生与隐娘合膝坐在高丘上,望着远处营寨出神。半晌,镜生道: “还记得你爹爹交与刘悟的密函?” 隐娘点点头,道: “自然记得,只是不知怎会落入淄青使手中……” 忽然想起一事,道: “如精精儿所言,莫非刘悟军中另有奸细?” 镜生微叹一声,道: “那封密函……其实是我暗中放入特使帐内。” 隐娘吃了一惊,道: “怎会是你?!” 镜生涩然笑道: “的确是我所为,不过那封密函并非原件,是我伪制。时间仓促,印鉴字句或有出入,所幸未露马脚。” 隐娘心中惊异不定,正思忖着,远处刘悟大营忽然奔出数千铁骑,隆隆向东而去。隐娘心念一转,已然醒悟。冷笑道: “想必刘悟要回师了。” 尘埃渐远,镜生将目光深深落在隐娘脸上,凝声道: “我曾言过,终有一日为你解开心中疑惑。假若我要你陪我去往一处,到时一切自明——你可愿意?” 见他郑重,隐娘未假思索,道: “我自然愿意。” 镜生闻声一振,起身上了飞车。隐娘因有前车之鉴,生怕再与白公子黑星君走失,一翻叮嘱,方上了飞车。镜生催动飞车升空,也向东方飞去。 白公子并不驭剑,竟身轻如燕,环臂立于飞车翼顶,任凭高空狂澜涤荡,岿然不动。黑星君盘膝坐在大铁球上,忽左忽右,于车侧跟随。尚还捧着酒坛狂饮,云中饮酒,飒沓不羁,不时爆出豪笑。 飞行许久,脚下现出一片城池,方圆甚广。此时天色已黑,镜生却轻车熟路,便似往来无数一般,待飞至一处大宅上空,飞车盘旋,镜生道: “便是此处。” 隐娘并不知晓,其地乃淄青之都郓城。但见镜生如此熟悉,不觉奇怪,道: “此是何地?” 镜生道: “这片宅子,便是淄青节度使李师道的府邸。” 隐娘一惊,道: “你要我随你去的地方,竟是李师道的府邸?” 镜生点点头,隐娘愈发疑惑,忖道:莫非他与李师道……正忖着,镜生又道: “尚须等待些时辰,方好下去。” 及至夜半时分,城中忽然大乱,四处火起,想是刘悟兵已入城。脚下大宅也是灯火游走,乱作一团。只见花园中有两人执灯踉跄奔走,镜生似有发现,道: “下去。” 操控飞车,急降而下,落于其前。那两人一老一少,奔的正急,不想会有飞车从天而降,还道是何怪物,惊吓之下,跌坐于地上。 黑星君与白公子尚在空中盘旋,镜生与隐娘下了飞车,走到两人身前。其中老者举灯一望,见是两个少年男女,方略宽心,爬起身道: “你,你等是甚么人?” 镜生上下端详一番,道: “敢问尊驾可是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大人?” 老者一愕,但听镜生言语恭敬,应不会对己不利,遂升起几分官威,道: “正是老夫。” 镜生通身巨颤,忽然仰首,望空大笑,其声悲愤凄厉。李师道见状更是惊愕,但他终究老辣,见镜生飞车,虽不认得,却明其用。略一盘算,便道: “你若能救老夫离去,无论身家功名,皆可给予。” 镜生笑声一止,道: “我别无他求,仅要一物。” 李师道大喜,道: “要甚么?” 镜生冷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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